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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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覓心中暗罵。 她心中已然確認,再咬了咬唇,伸手就抓住顧云暄的衣襟,道:“夫君,還有一事,我有夢到,但我因著私心,一直不愿說,可是這幾日反反復復的做那夢......一直夢到夫君您在戰場鮮血淋漓的模樣,我......” “阿覓!” 顧云暄打斷她正待安撫她幾句,就聽到她接著道,“夫君,我在夢中,夢到神佛警示我說,您身份高貴,而我身份低微,原本我們就極不相襯,且不僅如此,那夢中警示還說我的命格和你本就相克,更不利你在西北行軍,若是......若是我不離開你,你在西北必會受到重創,甚至可能身亡......” “夫君,因為我的私心,我一直不敢將此事說出來,可是眼看你就要出軍,若是再不說......若夫君您出了事,妾身就是萬死也難辭究,必然也不能再獨活了?!?/br> 阮覓只作不見顧云暄那難看至極的面色,一鼓作氣,淚水漣漣似乎難受到語無倫次道,“所以夫君,請您,請您允我跟您和離吧。還有凌哥兒,夫君,您知道,凌哥兒就是妾身的命,妾身已經沒有了你,若是再沒有凌哥兒,一定是活不下去的?!?/br> “而且凌哥兒還小,也離不得我......我在夢里,就也曾夢到過妾身死后,凌哥兒被人利用甚至害死,作為在您面前爭寵的工具的。所以,夫君,求您讓妾身帶著凌哥兒一起走吧。若是,若是等將來您回來,凌哥兒大些,您想要接回凌哥兒,妾身定會將他送回到夫君您的身邊的?!?/br> 顧云暄一時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低頭看著下面哭得梨花帶雨的妻子,好一會兒才道,“阿覓,你說什么?” 他盯著她的目光探究而尖銳。 此時的他倒再不像平時那或紈绔或淡漠的模樣,也不似在床笫之間的熱烈,他此刻的神情,活脫脫就跟夢中那副樣子一模一樣,帶著滿滿的威壓。 但話都已說出口,阮覓倒是豁出去了。 她的手攥著他的衣裳,似乎很緊,又微微顫抖著,仿若嬌弱的隨時都能暈過去。 她哽咽著,但卻一字一句清晰道:“夫君,我們和離吧。我夢到神佛警示,道我們命格不合,若我定要癡纏,不肯離開你,不僅我自己還有凌哥兒會被人害死,你也會戰死沙場?!?/br> 顧云暄終于聽清楚了。 也聽明白了。 那一刻,他腦子里閃過很多事情,也閃過很多猜疑......他當然不信什么神佛警示。 但最后他看著她,看她纖細幼長的脖頸低垂著,白嫩的小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裳,嬌弱可憐......那所有的猜疑最后便都變成了憐愛。 作者有話要說: 第3章 何心思 顧云暄最后也沒有問什么,或者說什么,他就這樣低頭看著她,想到過幾日就要離開,心底涌上一些別樣的情緒,就低頭想要吻她。 阮覓一驚,她腦中閃過他和顧柔大婚的那副模樣,立即別過臉去。 她一點也不想再和他親熱。 顧云暄的臉又是一沉。 阮覓攥著他衣裳的手抖了抖,“凄聲”道:“夫君,我這幾日因著這些夢,病情越發的重了,我,我心里實在難受,也不要過了病氣給你......夫君,我們和離吧。不然怕是等你一離開京城,我就要受不住這些,病逝了......我死了并沒什么,可是我不想你和玄凌有事,不然我死也不會安心的?!?/br> 顧云暄滿心煩躁的離開了阮覓的院子。 他剛出了院子,就看到了在門口徘徊的顧柔。 看到他,顧柔兩眼迸出了光芒,十三歲的小姑娘撲上了前來,到了他面前卻又怯生生的站住了。 顧云暄雖住在南陽侯府,但他的院子偏遠,一向和侯府之人少有接觸,和內院之人更是素無往來。 也就是這兩年阮覓嫁了進來,顧柔常過來他院中陪著阮覓,他才見的她多了些。 想到阮覓,想到她先前說的話,還有她的身體,他不由得又皺了皺眉。 “二哥,” 顧柔上得前來,仰了頭看他,然后眼中就有淚水滾了下來。 她嬌怯道,“二哥,柔兒還小,還不想嫁人,二哥您不要跟父親定下柔兒的親事可好?” 顧云暄一愣。 他去跟南陽侯定下她的親事? 什么親事? 顧云暄沉著臉沒有出聲,顧柔卻看不出什么端倪。 她心中著急,就又急急道,“二哥,父親一向最看......最重視二哥,若是二哥跟父親說要定下柔兒的親事,父親他一定會毫不猶豫聽二哥的話的......二哥,求求你,柔兒不想現在就定下親事,柔兒想等自己再大些,再大些,再議婚事,可好?” 顧云暄不知道她說的什么親事。 但此時他看見她仰著臉,眼中的哀求,信任,甚至......仰慕,心中驀然明白了些什么。 阿覓最開始說的是,夢到她和玄凌在顧府被人害死。 若是她繼續住在侯府,她會“病逝”,玄凌也會被人當作在他面前爭寵的工具,被人害死。 剝掉旁枝末節,這些恐怕才是她想要說的核心。 什么顧柔的親事,也怕是阿覓看出些什么的試探之辭。 所以他聽了顧柔的話也沒有否認,而是道:“此事你如何知曉?” 顧柔哽咽道:“是二嫂,二嫂告訴柔兒的。二哥,你不要怪二嫂,是二嫂疼愛柔兒,才跟柔兒說的?!?/br> 果然。 他的心越發的沉了下去。 但原先的煩躁之意卻是盡去,心中主意卻是定了下來。 南陽侯府對他的確忠心。 但那只是對他而已......很可能有人已經起了什么別的心思。 以前他是從沒往這個方向去想過,這樣一想,心頭就凜了起來。 那就暫時先和離吧,若南陽侯府有人起了那樣的心思......這幾年他不在京城,自然不能再把她放在南陽侯府。 等他回來,再接她回來好了。 她是他的女人,而且也愛他至深,他倒是沒想過兩人和離的真正意義。 不過就是個掩人耳目,也讓她遠離眾人耳目的幌子而已。 ***** 顧云暄是個果斷利落之人。 既然決定了下來,他就直接尋了南陽侯。 他道:“我去見了元陵大師,他說阮氏命格有異,明日我會給她和離書,送她和玄凌出府。以后她和侯府再無瓜葛,還請侯爺約束內院人等,不要再去打擾她?!?/br> 南陽侯聽了顧云暄的話就是一愣。 和離? 他和阮氏和離? 他一時之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道:“命格有異?可是阮氏命格不利于你?若是如此......” 他心中閃過的念頭是,若是如此,理當讓阮氏直接“病逝”才較為妥當。 但他好歹記得對方的身份,急急收住了這句話。 南陽侯一直不喜阮氏。 他覺得阮氏身份低微,哪怕現在顧云暄身世未大白,她也是不配為他之妻的。 但顧云暄自己在福州對阮氏一見鐘情,私自娶了,他心中再覺得不妥,木已成舟,他也只能敬著。 而且顧云暄性子冷酷,并非會為私情左右行事之人,想來將來等他恢復了身份,阮氏充其量也就是個側室的身份,雖然在民間可能名聲有點妨礙,可也不是什么大事,畢竟她商戶女出身,想要挑些她的錯處并非難事。 只是現在為何又要和離? 這和離了,若是那阮氏再嫁,或者在外面跟人鬧出什么首尾來,成何體統? 想到這里,他委婉道,“云暄,不管怎么樣,阮氏到底誕下了凌哥兒,和她和離是否不妥?若是她在你不在期間,另嫁他人,如何是好?依我看,若是她命格不妥,就把她從族譜上劃去,送她去廟里清修好了?!?/br> 顧云暄的臉一黑。 他淡道:“不必,這些我會安排妥當。你只需約束好府中之人,讓她們不要再去尋她即可,免得再生出什么事來?!?/br> 這話竟然強調了兩遍。 南陽侯心頭凜了凜。 這事他心中也很忐忑,兩年前他不知道妻子是怎么看出顧云暄身份有異的,為防意外,他只能將實情告訴了她,誰知道妻子又將此事告訴給了幼女......他雖然裝聾作啞,但要說一點也看不出妻子和幼女的心思那肯定是假的。 顧云暄的性格越來越深不可測,而他心中有愧還有些鬼,不敢再問下去,只能惴著心應了下來。 ***** 三年后。 貞和二十一年。 三月初三,上巳節。 這一日陽光正好,推開窗戶,便可看見院子里如堆雪般的梨花在陽光下明晃晃的照人眼,樹枝上也冒出一片一片的新綠來,雀鳥和蜜蜂都在枝頭或“唧唧”叫著,或“嗡嗡”飛著,間隙間,還能隱約聽到外面小兒的嬉鬧聲。 這日阮覓起床時已經是辰時三刻。 大概是為了補償她當年嫁到南陽侯府顧家那兩年,每日都要寅時末就得起床的苦逼日子,自從和離后,阮覓就再沒在辰時以前起過床了...... 如此也讓她越發的覺得,這和離后的日子真是無比的美好。 阮覓簡單梳洗一番后,就是對著鏡子梳妝。 鏡中人肌膚勝雪,眸若星辰眉如黛,看著就讓人心情十分的好......連阮覓本人都如是。 阮覓心情不錯,任由大丫鬟冬青給自己插上了一支梅花簪,又換上了一身今春才新做,十分應了今日景色的嫩黃色羅裙。 冬青給阮覓換上衣裳,剛待問“姑娘今兒個是不是要出去轉轉”,門外就有一個小男孩兒沖進來。 男孩兒汗津津的,頭上身上都冒著熱氣,進了房間就向著阮覓一頭扎過去。 阮覓剛換了衣裳,也不嫌棄他,見他沖過來就伸手接住了他,然后彎腰拍了拍他的后背,又拿了帕子給他擦了擦額上的汗,這才拉著他問了幾句話,不外乎是“什么時辰起床的”“今早學了什么”一類的。 小男孩大大的眼睛黑葡萄般,明亮狡黠,剛剛動作也是十分莽撞,但此時回答阮覓卻又是另一番模樣,用著稚音裝作頗正經答道,“卯時三刻就起了”,“今早師傅教踩梅花樁”,模樣煞是可愛。 這小男孩不是別人,正是阮覓的兒子顧玄凌,凌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