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郎歸_分節閱讀_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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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欸,怎么還是這幅死德性……??!越越別生氣嘛……喂!你還走這么快……好好好我是真有正經事找你談!” 沈越猛地止步,楚野恭一鼻子撞到他身后,才捂住痛處,沈越嗓音就自頭頂傳來:“說?!?/br> 拿開手確認沒冒鼻血,楚野恭才開口:“哎,是關于云江一帶災民的事?!?/br> “哦?” “阿越你就不能客氣點,好歹我是客人,怎么的也把我請進屋里坐著說話啊?!?/br> 沈越沉默著帶人拐回楠木廳,即刻有小丫鬟奉茶,沈越道:“災民安置的問題?” 楚野恭苦笑著搖頭:“聽聞廣陵、彭城兩地太守動員富商出資加放救濟糧,臨近幾個縣市的災民都涌進城來,可僧多粥少,如今這施舍的米湯,清得直見碗底,并非官府吝嗇,實在是……實在是拿不出糧食了。僅靠官府開倉救濟,不是長久之計??!” “而今洪水退去多時,怎不命他們回鄉?” “村民們都說稻田被淹,今年秋天注定顆粒無收,與其回家挨餓,倒不如在這城里豈食賴活。為了這事,衙門派人該勸的勸了,該逼的逼了,最后還把一部分災民驅逐到城外,可也沒用,人家直接躺平在城門口地上。還有什么辦法,難不成殺一儆百?” 沉默些時,沈越才道:“不是有夏稻么,來年開春收成的種苗?” “夏稻也得在初夏時插秧,而今已是盛夏,時令過了,費再大氣力,恐怕明年還是歉收,災民們也不愿冒險……哎。我這次來,其實應該算是要找丘郎中的?!?/br> “哦?”一聽到尋壑名姓,沈越就來了興趣。 “他那法子挺好,安排災民學習織藝。一來災民有了去處,二來他也能完成生產?!?/br> 沈越即刻明白楚野恭意思:“他那是權宜之計。云江這么大,總不能叫全省災民都棄種田改織布吧?!?/br> “這我清楚,所以才來找你商量謀劃?!?/br> 思索些時,沈越才說:“云江臨海,每起洪澇必定首當其沖,而江淮、浙西、山南幾個鄰省倒是無甚動靜,且這幾年糧食年年豐產?!?/br> “你是說……云江不適合種稻子?” 沈越未正面回應,倒是另起一話鋒:“國內三大織造府,云江就占了江寧蘇州兩處,實乃織造大省,但年年織造所用生絲都捉襟見肘,甚至要從鄰省調度,歸根結底,實乃云江所植桑田不足之故。依我看,與其方枘圓鑿隨大流種水稻,倒不如貼合云江情勢,改稻為桑,種植桑苗?!?/br> 楚野恭體味些時,突的眼眸一亮:“有點意思。桑苗好歹是林木,不比水稻嬌弱,來年再發洪水,起碼不至于三兩天就把稻田淹城泥地。這樣的話,不但災民終于有了去處,而且相較稻谷,植桑養蠶產生絲的效益要高出好些,一舉兩得,回去我就寫奏疏申報朝廷?!?/br> 沈越卻搖搖頭,嘆道:“災民們世代種稻,而今突然叫他們改種桑苗,想必不情愿者居多,動員之時,還需多加說疏導安撫?!?/br> “也是?!背肮щS即又連連咂嘴:“你這一套一套安排得比我這rou食者還詳盡,子丞相當年的路數,你倒是記得分明?!?/br> 沈越冷笑:“子丞相?子翀居丞相之位已成歷史,以后還是改口吧。?!?/br> 楚野恭驚疑:“你是說子丞相被革職的事???我今早才得到的消息,你這耳目也是夠靈的??!” 沈越不答,楚野恭倒是嘆氣:“清側之前,宣帝驕奢、成帝恭儉之名,就是子翀播撒開來的,因此成帝踐祚才能如此順利,民間一片叫好之聲。雖與子丞相僅有幾面之緣,但他是我見過的最善機變的人物,可這次子丞相怎就這么不開竅,明知是以卵擊石,還是要阻止成帝南遷的決定?!?/br> 沈越淡淡應道:“算我以小人心度君子腹吧,功勞太過,難免太拿自己當回事,懸崖勒馬,勒住了叫英雄,若勒不住……子翀這次還算好的,成帝只是命他返鄉休沐,沒有摔下萬丈深崖就該慶幸了?!?/br> 楚野恭點點頭:“話說回來,這一點上,丘郎中一手看風使舵使得真是好。最早力挺成帝遷都的人便是他了,而后還攬下了進貢木料的差事,鞍前鞍后馬屁拍遍,難怪成帝把江寧織造郎中這件肥差讓給了他。丘郎中而今已是大齊有史以來官爵最高的商人,若他繼續摸準成帝心緒,無量前途是指日可待??!” 沈越冷笑:“人前顯貴而已,可要讓你們知曉這人后得受多少罪,還有幾人敢拿下這份差事。江寧織造府才初初設立,萬事待興。阿鯉剛來之時,織造局有一千多臺織機無**作,明知人手不夠,趙監工還好高騖遠,第一年就定下年產十萬的目標,可年中巡查時,這檢閱的絲綢,大半是底下人七拼八湊從絲綢商手里買入的?!闭f到此處,沈越尤為氣憤,一口干了茶水,‘砰’一聲將杯盞擲回茶盤,繼續道,“你剛剛夸贊的安排災民的妙計,此前豈是無人想到,只是沒哪個官員愿意勞心費力處理災民而已。江寧官府至今沒有撥下半分國帑,阿鯉生怕為時太晚,親自調度九畹織工,從杭州北上江寧傳授技藝。這倒貼錢的買賣,天底下有幾個商人敢接!” 楚野恭被震攝住,呆愣片刻,才小心翼翼問:“那……丘郎中他圖什么?” “他圖什么,呵呵……阿鯉他就是活得太明白了,知道什么東西,圖不得!”沈越竟是極其無奈,“國脂民膏,國脂民膏,古人造詞可見智慧。國脂何來,民膏中??!可民膏掠奪過猛,又會激起民變,怎么辦?對富商官紳下手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消朝廷一句話,商人經年所賺之資、所掙之財,統統抄家上交。若不費心討好,阿鯉就是當了天下第一富,也不過是朝菌蟪蛄,身亡只在旦夕!” 楚野恭接不上話,良久,他才拍拍沈越肩膀,沉聲安慰:“當年朝廷抄沒沈府以充軍資,你是警惕到現在啊。也對,靠權力聚集起來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場。阿越你這一步退棋走得好,及時抽身,全身保性。只是我不明白,你為何要住在丘郎中府上?剛剛那番道理,是你以沈府的前車之鑒、傳授丘郎中的嗎?” 沈越沒有及時答復,半晌,竟幽幽問楚野恭:“楚夫人找到我這里的那次,你是去找小倌消遣?” 楚野恭錯愕,吞吞吐吐:“對……對啊,好兄弟,我對你什么都沒保留,你可別跟我夫人透露風聲呵?!?/br> 沈越再一次答非所問:“小倌好玩嗎?” “好玩!人間銷魂窟啊,和女人相比,別是一番風味,”楚野恭瞬間如數家珍,“這江寧城的小倌又以品花館為最,其中聽幽、泣露、云想三位……等等,阿越你也想嘗嘗這口?” 沈越不想叫楚野恭誤會,便直白辯解:“不是。我只是想和小倌討教技術?!?/br> “啥?你……你是有隱疾?” 沈越搖頭:“并非,我只是想讓他在情事上再快活些?!?/br> 楚野恭震驚:“等等!你這話,讓我揣摩揣摩……難怪!我就奇怪剛剛你怎么一口一個‘阿鯉’叫得熱乎,原來你倆……我懂你為什么寄宿在此了,沈越有你的,我都只能偷偷摸摸嘗個鮮的事,你倒好,直接躲進人家家里光明正大了!說說,打算玩多久,玩夠了再出來當你的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