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掛斷了視頻，蘇懷瑾都很難受。

    但霍握瑜卻反而并沒有那么難過，就好像他已經提前知道了他爺爺會發展到這一步：“爺爺以后的病情大概就會穩定在這這里了，相信我，對于爺爺來說，他是快樂的?！?/br>
    設身處地的想一想，霍握瑜如果先一步失去了蘇懷瑾，他也寧可活在蘇懷瑾還活著的假想世界里，而不愿意去面對這個沒有蘇懷瑾的冷清世界?；粑砧ぴ浬踔劣袀€更大的腦洞，他爺爺在妻子去世，兒子立不起來，孫子年幼的時候，到底是真的還在清醒著，還是不得不為了這個家假裝清醒呢？

    也許在霍老爺子心里，他的妻子就真的從沒有離開過吧。她只是生病了，不能見人，不能出現，但她一直都在。

    在他的心里，在他的眼里，在他的腦海里。

    “你又知道爺爺在想什么了？”

    “我知道啊，因為我也是一樣的?！被粑砧そ由狭怂麆倓偟脑?，他之前就一直想對蘇懷瑾說，卻每一次又覺得不是一個合適的時機，才一直拖到了現在。

    但如今，他必須得說了。

    再不會讓任何人打擾。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雖然聽起來有點瘋，但是請答應我，聽我全部說完，好嗎？別害怕，我沒有瘋，我說的都是真的。除了那個咱倆一起互通的夢，我其實還能夢到過……”

    “這個世界是一本小說？”蘇懷瑾從霍握瑜開口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有了預感，他趕忙接上了霍握瑜的話。

    霍握瑜：“?。?！你也看到了？”

    蘇懷瑾點點頭，對啊，他也看到了，沒想到原來他和霍握瑜是一樣的，他們擁有的是一模一樣的兩種夢。

    “那我說一二三，我們一起說出小說的名字?！被粑砧ぬ嶙h。

    “一、”

    “二、”

    “三?！?/br>
    蘇懷瑾：“《霸道總裁對我為所欲為》”

    霍握瑜：“《霍攻你的腦子呢？》”

    異口同聲之后，兩人收獲了一樣的懵逼，雖然蘇懷瑾之前就有預感，霍握瑜應該是來自《腦子》，但是他沒想到霍握瑜看到的也是《腦子》的劇情。

    “我也看過《腦子》?！碧K懷瑾補充。

    “我也看過《霸總》?！被粑砧さ?，“但應該和你的看不是一種方式?！?/br>
    霍握瑜還是決定從頭講起。到底有多開始呢？開始到了整個世界只有他。在誕生之初，白茫茫的世界里，只有他一個人，和不斷匯聚到他腦海里的聲音。

    【這個渣攻怎么這么討厭啊啊啊，但懷瑾又很可愛，讓我不想棄文?！?/br>
    【拒絕渣攻！】

    【我們自己重新寫一個配得上懷瑾的攻吧?！?/br>
    【雖然他也叫霍握瑜，但他才不是文里那個沒有腦子的家伙呢?！?/br>
    【你一定一定要對懷瑾很好哦?！?/br>
    霍握瑜愿意對蘇懷瑾很好，他也一直在期待著，可是，直至他的世界越來越豐富多彩，他都始終沒能等到屬于他的蘇懷瑾。

    如果說，霍握瑜是誕生于無數讀者付諸于《腦子》的強烈希望，那么，讀者最希望能夠被給予幸福的蘇懷瑾，其實還是誕生于原文《霸總》里那個美慘弱的蘇懷瑾。他們希望誕生一個與原文完全不一樣的、強大的、有腦子的攻，去守護的還是本質上原文里的受，而不是一個自己幻想出來的受。

    也因此，當夢想成真的時候，只有霍握瑜是真實的，但他的世界里卻并沒有蘇懷瑾。

    霍握瑜在一個個瑰麗的幻想世界中，一直在不斷的尋找、等待，他永遠一切，卻無法擁有蘇懷瑾。所有的劇情因為沒有蘇懷瑾，也都停滯不前，無法真正的前行。

    直至有天，霍握瑜終于看到了蘇懷瑾，但他看到的卻是一個不斷被黑色的惡意所侵蝕的蘇懷瑾。

    “那個惡龍夢！”蘇懷瑾幾乎是一瞬間就想起來了。在那個他被困在古堡高樓的夢境里，整個世界都是一片荒蕪，漫天的黑色中，霍握瑜吐出希望的藍色火焰，澆滅了代表了痛苦的罡風。他掀翻世界的屋頂，將他救了出去。

    霍握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就是我很多年來最大的幻想?！?/br>
    他要把他的王子從黑暗中拯救出來。

    他想，遇見他。

    忽然有一天，一個聲音出現在了霍握瑜的腦海：“你愿意放棄一切去遇見他嗎？只是遇見。他有可能永遠不會喜歡你?！?/br>
    “我愿意?！辈患偎妓?，不用考慮。

    哪怕只是去真真正正的看一眼也是好的，霍握瑜在心里這樣想著，他是如此渴求著他的王子，他的愛人，哪怕蘇懷瑾不會愛上他，他也覺得為了蘇懷瑾冒的這些險是值得的。

    因為，他就是為了蘇懷瑾而誕生的啊。

    沒有蘇懷瑾的霍握瑜，又怎么能算得上是霍握瑜呢？

    他跨越千山，跨越萬水，終于來到了一切還沒有開始的世界，看到了蘇懷瑾。他是那樣的完美，那么的與眾不同，在人群中閃閃發亮，符合他所有的期待，不，他比期待中的還要美好。

    霍握瑜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情緒，于是，他強行壓抑下了自己所有的記憶，決定去重新認識蘇懷瑾。

    都不需要在一起，或者當什么朋友，只要這么看著對方，霍握瑜就已經覺得十分幸福了。

    “所以，不是你，還謝謝我出現了?！被粑砧た粗K懷瑾，一字一頓道，“而是我，要謝謝你，終于出現了?！?/br>
    也謝謝你，在知道了《霸總》的原文之后，還愿意相信我，愛上我。

    當他們彼此成全之后，所有的不可能統統變成了可能。

    他們，就是彼此的奇跡。

    第67章 你的人設有最后一點不對：

    霍握瑜抱著蘇懷瑾等待了許久。

    久到蘇懷瑾不得不開口問他：“你在等什么？”

    “總感覺在我對你坦白一切之后，會飄出來‘本文完’三個大字?！被粑砧し砰_蘇懷瑾，開著玩笑，“不過現在看是不可能了，我突然意識到……”

    還有個渣攻霍沒有解決呢。

    霍握瑜仇視的看著這個本質上和他來說根本不是一個人，但他們卻又確確實實脫胎于一套模板的人。這玩意到底怎么才會消失??！

    當然，冥冥中霍握瑜還有一種預感，什么時候渣攻霍消失了，什么時候他們才算是能夠真正安心了。

    蘇懷瑾深吸一口氣，決定把他的知道也告訴霍握瑜。

    “其實我不只看過《霸總》和《腦子》這兩本小說?！?/br>
    “？？？”這一回是真的觸發到霍握瑜的盲區了，不過他很會聯想與舉一反三，他一邊給蘇懷瑾倒了一杯水，一邊試著道，“你也遇到其他故事里的主角了？這就是你為什么那么關注亞瑟.米勒的原因？”

    蘇懷瑾點點頭，他把《我的霍一棲》里的霍一棲和亞瑟，《小可愛》里的護工林杰和殘疾大佬馬丁內茲，《寫給n》的李彥泊，以及不知道書名的斯圖爾德勛爵和他的夫人都說了一遍。然后他和霍握瑜說了自己的想法：“這些還只是我所知道的、與我產生了交集和間接交集的主角，我懷疑這個世界不只有他們?！?/br>
    霍握瑜若有所思的皺眉，找出平板，畫了個人物關系圖出來，從蘇懷瑾開始，a幫助b，b幫助c的這么梳理了一遍。

    認同了蘇懷瑾曾經的拼圖理論。

    一塊拼圖，最多可以和八塊拼圖產生交集，最少會和三塊拼圖產生交集，互為直接支撐的則是三到四塊。

    如果說，一本小說就是一塊拼圖的話，那目前與蘇懷瑾產生了互幫互助關系的小說，就正好在這個區間內。它們通過兩兩幫助的方式，產生交集，共同支撐起了一整張地圖，也就是一整個世界。誰也不會只得到幫助而不付出。

    簡單來說，他們成全了彼此，也就成全了這個世界。

    “那個聲音告訴過我，這個一切還沒有開始的世界是很不穩定的，它太單薄了?！?/br>
    就像是童話故事里第一只小豬的茅草屋，大灰狼隨便一吹就會煙消云散。因為它沒有過去，也本不應該有未來。在它的版圖里，甚至沒有其他國家、省份和城市，只有一個突兀出現的c國b市，以及隨著作者的奇葩轉折，而出現在其他人口中的e國。

    這樣的世界，根本抵抗不住外界的惡意，稍有不慎就會被侵吞毀滅。

    而現在它卻逐步穩定凝實了下來。

    可能就是它拉來了很多本身也只是虛構的小說版圖，這才一點點的共同筑造出了一個真實的世界。

    甚至可以大膽想象，補全古代歷史的就是種種古代小說，它們曾經存在過，但在蘇懷瑾和霍握瑜對世界的感知里，都來不及認識那些有趣的靈魂，它們就已經消失了。

    而既然是“真實”世界，也就代表了那些不符合現實、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力量體系、主角光環會消失。也就是說，所有的主角現在也就是平凡人，能不能成就小說里那樣的輝煌，還要靠個人的努力與拼搏。

    也就是類似于，失去了主角光環的馬丁內茲，很可能在被綁架后并不會被人找到，要不是遇到蘇懷瑾，他很可能真的就死了。

    但馬丁內茲遇到了蘇懷瑾。

    不僅沒死，還提前獲救，不會變成原文里那樣的殘疾，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可以說，這個世界是下了一個瘋狂的賭注，它賭主角哪怕變成了普通人，也會保留寫下他們時原作者賦予的良善本質。

    至少大部分作者，不會懷揣多少惡意去寫自己的主角，他or她不會刻意扭曲自己的人物，讓真善美變成白蓮花，讓傻白甜變成綠茶女表……有些情節有可能確實會引起不適，但那只是作者沒有想到或者作者想歪了，被創造的主角本身不會主觀臆斷的去想要那么做。

    還是語文閱讀理解。有些時候，很多想法都是后來者付諸在作品上的，作者和主角都并沒有那么想過。

    蘇懷瑾所在的世界也證明了，主角始終是主角，他們總會有自己的可取之處。

    他們幫助這個世界緩慢成型，扛過李家地圖，世界就應該已經開始逐步穩定了下來。

    當然，肯定也不是所有的主角都會如此，總會有例外存在。有人在失去助力后，就真的淪為平庸，但真正能夠依靠自己閃光的主角，還是占了大多數。

    “渣攻霍！”霍握瑜豁然開朗，一切終于串聯完整。

    像渣攻霍這樣為虐而虐才誕生的主角攻，就沒有那么多真善美與屬于自己的想法了，他的很多舉動純粹是為了劇情服務。他現在就是一個混沌意識的集合，理論上他知道過去、現在和未來，但實際cao作上他本不應該知道。這些太過雜糅的東西，造就了如今這個瘋逼的他。

    他就像世界的殘渣，雖然對這個世界上產生不了什么影響，卻目前只能膈應人的存在在霍握瑜的身邊。

    所以，霍握瑜才會說渣攻霍是來自一切已經結束的世界，不會長久的存在下去。

    早晚有天他會消失。

    只是這個早晚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來到而已。

    一直到了這個時候，霍握瑜才不得不對蘇懷瑾，說出了渣攻霍的存在。

    霍握瑜和渣攻霍不約而同的屏住呼吸，等待著蘇懷瑾聽后的反應。說實話，霍握瑜心里始終是有一點擔心的，他畢竟是萬千讀者創造出來守護蘇懷瑾的，而不是原文作者心中給予蘇懷瑾的官配。

    而渣攻霍最后的期望也就是這個了，他和蘇懷瑾才是天生一對。

    蘇懷瑾的反應卻是皺著眉頭，拿著手中的蘋果筆，看著平板上霍握瑜畫出來的世界拼圖，嘗試著說出了他全新的理解：“所以，這個渣攻，就像是手煮咖啡時，必然會留下來的殘存豆渣？”

    為了嘗到咖啡的美好，就不得不忍受咖啡渣的殘存。

    “就沒有什么辦法，把他扔到垃圾桶箱里，永久粉碎嗎？”蘇懷瑾長嘆一口氣。

    霍握瑜放心了。

    渣攻霍徹底崩潰了，所有人的否定，都不及蘇懷瑾這一句中的迫切顯得殺傷力大。渣攻霍不得不去面對一個現實，他并不被蘇懷瑾所愛。原文劇情什么的，對蘇懷瑾已經無法產生影響。

    [不不不，這不對。]渣攻霍極力反駁，負隅頑抗，做著最后的掙扎，[是你，你占了我的蘇懷瑾！]

    他只能這樣對霍握瑜嘶吼，如果沒有霍握瑜，一切都會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