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沈蘊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床被子?”蔣競年的聲音在頭頂,呼吸落在耳邊。 沈蘊點了點頭,耳尖被他的氣息染紅。 仗著自己手長腳長,蔣競年將小巧的沈蘊堵在自己和衣柜之間,他只要低頭,嘴唇便能從她耳尖擦過。 蔣競年看著她微紅的耳尖,忽然起了捉弄之心。 “你的耳朵怎么那么紅?” 漫不經心的一句話,讓那抹緋紅從耳尖躥到脖子上。沈蘊背對著他,抬手捂住耳朵,有種掩耳盜鈴的意思。 “被凍的?!?/br> 她沒好氣的說了句,弓著腰從他腋下鉆出去。 蔣競年短促地笑了下,沒拆穿她的謊話,從柜子里把裝著被褥的袋子取下,放到地上。 雖然地上的被子是沈蘊為自己準備的,最后還是被蔣競年搶了過去,甚至套用了狗血偶像劇的臺詞。 ——我怎么可能讓女人睡地上。 這句不知道從哪里看來的話,引得沈蘊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蔣競年說完,才發覺這話太rou麻,臉上掛不住。于是堂堂蔣總經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被子拉到頭上,背過身體,沒好氣地扔出兩個字:“睡覺!” 沈蘊看著露在外頭的后腦勺,無聲的笑了。 摁滅燈,鉆進被窩睡覺。 萬籟寂靜的深夜,偶爾傳來一兩聲狗吠聲,擾了這一室寧靜。 沈蘊捏著被子一角,時不時探出腦袋,偷瞄一眼地上那顆后腦勺。過了好一會兒,蔣競年都沒任何反應。 難道是睡著了? 沈蘊試探著問:“……睡了嗎?” “沒?!笔Y競年甕聲甕氣地回了句,旋即轉過身,看她:“怎么?” 黑暗里,兩人的眼睛都很亮,視線輕而易舉地撞在一起。 沈蘊往上扯了下被子,遮住下半邊臉,只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沒怎么,就是想問,你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嗎?” 說出來的話帶著點鼻音,像一只小貓的爪子,撓在蔣競年的心里。他盯著沈蘊:“哪一句?” “你說你以前就喜歡我,是真的?” 在她的記憶里,少年時的蔣競年唯恐避她不及,至于喜歡,她是半點都沒看出來。這就好像某一天,她中了五百萬體育彩票,去領獎時,忽然有人跟她說,十年前你也中了五百萬,怎么沒來領。 驚喜之外,徒然增添幾分遺憾。 他們錯過了那么多回不去的時光。 蔣競年低低的應了聲:“嗯?!?/br> “可是當年你明明很討厭我?!彼絿佒?。 望著那雙小鹿般的眼睛,蔣競年哼笑一聲:“因為你笨?!?/br> 沈蘊:“……”明明是你太悶sao。 看來是沒辦法愉快的交流下去了。 沈蘊別過身子,徑自闔眼,不打算再跟他講話。這時候,卻聽到蔣競年低低地說:“那次在圖書館,我不是故意推開你?!?/br> 沈蘊倏然睜開眼,翻身看他。 蔣競年雙手背在腦后,望著天花板上的吸頂燈,徑自說:“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肝癌,治愈率最低的癌中之王,從查出來到過世不到三個月?!?/br> 沒想到蔣競年會提起他父親的事,沈蘊心里微澀,默默聽著。 他的語氣沒有任何情緒變化,可沈蘊沒來由地,心臟抽抽地疼。 “聽人說,家族中有得過肝癌的人,肝功能會比別人差一點。起初我并不信,直到高考前的體檢,被查出肝功能異常,當時我看到疑似乙肝的檢查時,整個人都是懵的,幸而后來復查結果是好的?!?/br> 難得的,蔣競年一口氣說了一長串話。 “去圖書館那天,剛體檢完拿到報告單,我明明知道乙肝不會通過肌膚接觸傳染,可當時那一下,”他翻身,看著她,自嘲的笑了下:“確實被嚇了跳?!?/br> 當時他也著實沒想到沈蘊會這么大反應。 沈蘊只隱隱記得,那天她在圖書館看到蔣競年時,他的表情不是很好??墒Y競年在面對她時向來面冷,她便沒在意。 沒想到中間還有這么一茬。 “所以,你不是因為厭惡我才推開我的?”沈蘊又問了句,當年她可是因為這件事哭了很久。 她掏出整顆心給別人,卻被踩在腳下的滋味,是真的不好受。 “你說呢?!笔Y競年不答反問。 當年與五百萬失之交臂縱然可惜,而今再得尤顯珍貴。 在他如炬的目光中,沈蘊往上扯了扯被子,遮住嘴角的笑容。 要不是蔣競年就在眼前,沈蘊恨不得在床上打個滾,然后再給俞快打電話,告訴她:你知道嗎,蔣競年喜歡我,從高中時就喜歡我??! 正在暗自雀躍,忽然聽到蔣競年說:“你在偷笑?” 聲音里是滿滿的戲謔。 沈蘊壓下嘴角的笑,拉下被子,篤定的說:“誰偷笑了,沒有的事?!?/br> 說完,翻過身子,聽到背后傳來低低的笑聲。 “晚安?!?/br> 翌日早上,沈蘊被細碎的聲音吵醒,睡眼惺忪間,看到蔣競年正在將被子放進柜子里。 昨晚睡著接近兩點多了,這會兒迷糊勁尚未過去,沈蘊撈起枕頭邊的手機,看了眼,才五點零幾分。她將手機扔到一邊,嘟囔道:“怎么起得這么早?!?/br> 睡三個小時這種事,對蔣競年而言不算什么,公司剛創立時,整晚不合眼都是常有的事。且他平日里習慣早起,生物鐘規律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蔣競年將被子塞進柜子,走到床邊。 沈蘊正半趴在床上,闔著眼,嘴上卻在說:“……唔……等我起來……” 身體卻誠實的癱在床上,一動不動,沒有半點想起來的意思。 蔣競年笑了下,俯身,將壓在臉下的手臂抽出來。怕血液不循環,會手麻,蔣競年給她揉了好幾下,才將手放進被窩里。 替她掖好被子,低聲說:“還早,再睡會兒?!?/br> 沈蘊睡得迷迷糊糊,用鼻音輕輕嗯了聲。 這一覺沈蘊足足睡到日上三竿,再醒來,暖暖的陽光透過窗簾隱隱漏進來。 沈蘊揉了揉眼睛,下意識的偏頭看地上,當視線落到锃光瓦亮的地板時,有片刻的怔愣。 好似昨晚發生的一切皆是一場夢,蔣競年真的有來過嗎?蔣競年真的有跟她表白嗎? 沈蘊愣愣地想了片刻,摸索著撈起手機,摁亮屏幕一看,已經九點多了。 謝特! 她低低罵了聲,坐起身子,點開微信界面,發了條信息出去。 天上一朵云:睡過頭了…… 沒一會兒,蔣競年的電話便打進來。沈蘊清了下嗓子,接通。 “醒了?”電話那頭的聲音清潤低啞。 “嗯?!彼悬c懊惱:“走之前怎么不叫醒我?!?/br> 那頭的人似乎輕笑了聲,若有似無的:“那也得能把你叫醒才行?!?/br> 沈蘊被他說得噎了幾秒,斟酌著,說:“在哪呢?” 這次的笑聲更明顯了幾分,調侃她:“這么快就想我了?” 沈蘊剛想矢口否認,電話那頭的蔣競年接著說:“到窗口看看?!?/br> 聽到這句話,沈蘊連忙掀開被子下床,趿著拖鞋到窗戶邊上。 “嘩啦”一聲,厚重的窗簾被拉開,滿目亮光頓時躥進屋內。 刺眼的光帶著暖意落到臉上、身上。 沈蘊瞇著眼睛,抬手擋了下太陽光。她湊過去,從窗戶望下去,果然看到樓下的花壇邊上,站著一個人。 那人的身型與氣質過于出眾,一眼就能辨認出。下一刻,他抬起頭,對上沈蘊的視線。 他穿著一身灰褐色的羊絨大衣,身型頎長挺拔,耳里塞著無線耳機,在跟她通電話。單手揣兜,另一只手拎著個袋子。 他站在陽光里,看到她傻愣愣的表情,忽然笑了。 沈蘊心猛地一跳。 “你怎么在我們家樓下……”她單手抵在窗口,因為眼前這幅怪誕而又美好畫面,腦子轉不過彎。 “肚子餓不餓,我買了早餐?!闭f著,抬起拎著袋子的手,朝她示意了一下。 醒來后,沈蘊始終陷入一種似夢非夢的氛圍里,直到此刻耳邊回蕩著蔣競年的聲音,方才抽身回歸現實。 她抿了下嘴,笑起來,點頭:“嗯?!?/br> 沈蘊快速的洗漱了一番,隨便套了件衛衣出門。路過沈蓄房門口時,掃了眼,意外地發現沈蓄已經出門了。 她沒逗留,徑自開門跑下樓。 大清早從沈蘊家出門后,蔣競年打車去最近的酒店開了間房,舒舒服服洗完熱水澡出來,恰好訂的車也到了。 八點左右,他驅車來到沈蘊家,在小區旁邊找了家早餐店,自己吃完,順便給沈蘊帶了一份,這才慢悠悠的將車開進小區,等沈蘊起床。 這會兒,看到沈蘊只穿了件衛衣,從樓道口跑出來,不由地擰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