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語嫣也愣?。骸巴跏迨濉?/br> 王彥:“我看到的不多,卻也有些許?!?/br> 尤其是她身穿紅色嫁衣的那一幕,在他心頭,揮之不去,如鯁在喉。 巫女:“這倒是聞所未聞……此事恐怕還得去巫族問一問百歲老人,我也不知當中原委?!?/br> 語嫣輕聲道:“怎么樣才可以永遠都不記起?” “這個……難說,記不記起,是難以預料的,要看天機,”巫女道,“其實,今生就是今生,前世只不過是前世,就算記起了,當它是一場夢就好,別被過去的事擾亂了眼前,那可不值?!?/br> 王彥望著語嫣,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王大人,還有一事我要單獨與你說?!蔽着龅?。 王彥眸光一動,還未出聲,語嫣已輕輕起身:“王叔叔,我到外面去等您……” “不要走遠?!?/br> 待語嫣走出,巫女的臉色慢慢地沉了下來:“有一件事,剛剛當著宋姑娘的面我不能提,她背后的續生之印是紅色,意味著她上一世……死得極為凄慘?!?/br> 王彥搭在桌上的手驟然繃緊,手背上竟有青筋顯現。 巫女眼見如此,舉著茶杯的手一頓。 沒想到王彥竟也會如此……心緒外露。 “這個凄慘,并不是指她的死法有多凄慘,而是意在她死時的心境,想必她死前是遭遇了極其不好的事,”巫女道,“我看她這樣的性子,最好還是不要記起,若是一不小心記起來,恐怕很難放下……” “有沒有法子?” “其實是有,只是方才當著她的面,不太好提?!?/br> 王彥眉心一蹙:“什么?” 巫女咳了一聲,目光閃爍道:“若是能早早懷孕生子,那便能大大減小想起的可能……生子能分去心脈中的巫氣,這重生之法畢竟是巫術,古來受術之人,若是妊娠,便能沖淡巫氣,緩解術法的影響?!?/br> 第105章 殺氣... 語嫣十四歲生辰這日,常山難得松口,讓她帶著紫扇和三兒出街游玩。因是夜里,恐多有不便,她們主仆三人俱是男裝打扮。 皓月當空,夜色如水。 一到夜里,京城的街頭比白日還要熱鬧幾分。除卻大大小小色香味俱全的食攤,更有糖人、燈籠、鞭炮等手工藝品鋪子。來往人群中有不少提著燈走過的姑娘和孩子,語嫣看著這情形,不由得想起了當年,怔怔出神。 “公子您看那邊,好像有熱鬧瞧……”紫扇指了指不遠處。 語嫣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真見前頭酒樓的大門前聚了不少人。三人本以為是有什么新鮮可樂的事兒,甫一上前,才發現是起了爭執。 當中一名年輕女子,頭戴綴貂尾的胡帽,身穿綠色胡服,腳蹬短幫胡靴。她不僅打扮奇異,人也生得甚是美貌,肌膚雪白,一雙碧眼顧盼神飛,在人群之中頗為打眼。 而在那女子身后的男子竟更甚一籌,他的眉眼不及那西胡女子深邃,恰恰在大越人和西胡人之間,五官雖分明,卻不至于過分凌厲。小麥色的肌膚,雙眸黑青,又與大越人純黑的眼珠略有不同。此人俊美英武,比那西胡女子更引人注目,只是他看人的神色極其冷淡,倒與三兒有幾分神似。 與這對西胡男女起爭執的,竟是馮宛和鄭戚。 沒想到這二人竟會湊到一塊去。 看情形,是馮宛和鄭戚要進酒樓,那對西胡男女卻攔著不放他們進去。 “剛剛你踩了我一腳,如今我也要踩回來,否則你們兩個就別想進去!”那西胡少女兩手叉腰,神情飛揚跋扈,卻絲毫不令人生厭,反倒有幾分潑辣可愛。 馮宛氣得不行,半依著鄭戚瑟瑟發抖:“我又不是故意踩的你,如此得理不饒人,莫非是你們西胡的風俗不成?” 語嫣看得瞪大了眼,當日在那梅花宴上,馮宛可不是這樣楚楚可憐、柔弱無依的情狀。 西胡少女咯咯一笑:“對啊,我們那兒就是這樣的規矩,從來不吃眼前虧,你待如何?” 鄭戚沉著臉:“這兒是大越,不是西胡,你們這些刁蠻之人該到別處撒野去,我們大越有我們的規矩律法,容不得你們無法無天!” 話音一落,就見那西胡少年飛腳一掃,眨眼之間,胡靴就落在了鄭戚鼻子跟前。 靴底的塵土啪嗒一下掉落在他鼻尖上。 鄭戚是個徹頭徹尾的文官,手無縛雞之力,舉過最重的東西就是硯臺,平素窮酸幾句可以,遇著人家真要對他動武,那便毫無辦法了。 這一腳沒真傷著鄭戚,卻把他嚇得面如土色,抖似篩糠,恨不能多生了兩雙腿。 紫扇忍不住笑出了聲。 原本這一笑在人群當中也并不分明,沒想到那個西胡少年眸子一轉,竟朝她們這兒直直看來。 語嫣猝不及防與他四目相對,登時心中一跳。 這雙眼睛她見過。 是當日那個在恩覺寺對他們手下留情的蒙面人! 語嫣心頭慌亂,忙拉著紫扇和三兒往后退。誰知還未走遠幾步,就給人擋住了去路。 眼前人身姿高大,眉目冷冽,竟是晉王! 語嫣苦笑,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晉王定定地望著她,一動不動。語嫣以為他是在等自己開口行禮,正要屈膝福身,卻聽到他輕輕喊了一聲“真真”,當即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抬眸看他。 兩個人對視許久,誰也沒有說話。紫扇和三兒在后頭相看一眼,在各自眼里都看到了狐疑。 語嫣還被他方才那一聲驚得僵在原地、不能動作,晉王已先一步反應過來,且破天荒地沖她一笑:“怎么,不認得孤了?” 這一笑比剛剛那聲“真真”更嚇人。 語嫣幾乎是倉皇后退。 晉王看到她這個動作,眼底掠過一絲陰霾。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底的涌動,面色淡淡道:“大晚上的出來做什么?” 語嫣暗暗攥緊了袖子地下的手:“回殿下的話,我們是出來玩的?!?/br> “帶了兩個丫鬟就敢出門,你膽子倒大?!?/br> “京城治安好,尋常不會事的?!闭Z嫣低低道。 她穿著男子常服,寬大的袖袍顯得她身形嬌小,一副低眉斂目的乖巧模樣,雪白的臉頰給燈光映出一層薄薄的絨毛,愈發柔嫩稚氣。 他自然知道,那肌膚摸在手心是何等柔滑細膩。 自從給方妙玉一刺后春秋夢醒,他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將她納入懷中、盡情疼愛。 但眼下,還不是時候。 “宋常山還是太縱容你了?!睍x王忽道。 語嫣咬唇不語,她總覺得今夜的晉王透著說不出的古怪,比之前溫柔許多,可這溫柔卻愈發叫人不安。 “往后你也不必再怕孤了,再過幾日,孤就要離開京城了?!彼撌衷诤罂粗h處,這么說了一句。 語嫣心底一松,竟很是歡呼雀躍,然而這會兒晉王的語氣分明是帶著惆悵傷感,她只得死死壓住幾欲上揚的嘴角,也做出一副悵惘之態。 “殿下是要去哪兒?” “回江蘇那邊,孤已經跟皇兄請辭,五日內就走?!?/br> “那……請殿下一路小心?!?/br> 晉王看她一會兒,又問道:“上回你摔下去受了傷,如今可好些了?” “已經痊愈了,多謝殿下關心?!闭Z嫣面上應承著他,心底卻在一聲聲地催促他趕快離開。 偏偏晉王一副慢悠悠的態勢,好像想就著這月色跟她大談特談似的。 語嫣偷偷往旁邊掃了幾眼,驀地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時間喜上眉梢。 晉王見她突然面露喜色、微微帶笑,兩個酒窩若隱若現,也跟著神色一柔,結果一轉頭,看到那兩個走過來的人,臉上的笑就在一瞬之間凝固。 這并肩而來的兩人,正是王彥和劉明遠。 “晉王殿下?!彼麄兌嗽绫闱埔娏诉@邊,并行著向晉王拱手行禮。 晉王許久沒有聲響,好半晌才道:“今兒王尚書和劉侍衛長倒是有閑情雅致,又不是逢年過節,怎么想到上街來了?” 劉明遠:“下官兩個是隨便出來走走,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著殿下?!彼抗庖晦D,落到語嫣身上,故作驚訝地睜大眼:“嘿,這不是小丫頭么,你怎么在這兒?” 語嫣向他們二人行了禮才道:“今日無事,想要出來透透氣罷了?!?/br> 劉明遠想到賜婚一事,目光不可避免地在語嫣和王彥身上打了個圈兒,笑吟吟道:“既然是出來透氣,怎么不叫你王叔叔帶你,總歸是……” 王彥握拳咳嗽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夜里多有不便,你就與我們一同罷?!?/br> 晉王臉色一冷,嘴巴一張,卻到底沒有出聲。 劉明遠朝前頭瞟了瞟:“那兒又是怎么了,我怎么好像瞅見了鄭侍郎?” 紫扇一笑道:“大人的眼睛真尖,的確是鄭大公子?!?/br> 其實眼下,想不看到他也難,只因那鄭戚已經給人嚇得兩腿發軟、跌坐在地了。 劉明遠原本還想笑話鄭戚幾句,定睛一看,神情便是一凝:“王六,你看,那兩個西胡人好像是……” 王彥沖他一點頭:“你過去看看,別讓場面弄得太難看了?!比绱?,劉明遠就往那酒樓門口走去,揚起手將那些圍觀之人紛紛喝退。 晉王也跟著看過去,擰起了眉頭道:“是西胡的那個小公主?” 王彥:“正是?!?/br> “她旁邊的那個又是誰?” 王彥:“那是西胡左丞家的幼子杜古硯,如今是喜臘公主的隨身護衛?!?/br> “公主年紀小不懂事,這個護衛竟也由著她的性子來,真是不成體統?!睍x王道。 王彥眉頭輕挑,沒有言語。 語嫣此時方認真打量他一回,眼下他穿著月白色長袍,腰間佩著那塊她熟悉的鶴紋玉佩,通身素凈簡樸,更襯得其人如玉、溫潤端方。 察覺到語嫣的目光,王彥轉眸望向她,臉上淡淡的沒什么不尋常,卻忽然沖她眨了眨眼。 那一下極快,轉瞬即逝,看得她一呆。 再看時,這人已經又轉過頭去和晉王說話了。 語嫣哭笑不得,又有絲絲甜意涌入心田,只惱他怎么還是跟過去一樣“老不正經”。 “殿下,時辰不早,就不打擾您游玩了,下官帶語嫣先回去了?!蓖鯊┱f這話時,語氣稀松平常,一臉的天經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