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呂殊怯怯的看了一眼擋在中間的兩個高大青年,十足的壓迫感迎面而來,她咬了咬唇,扶著宋銘澤繞過他們坐到了床上。 “嶧城,這是怎么回事?”宋銘澤的目光在林景淮身上一掠而過,落在那些沒有影子的人上,“他們又是誰?” 其實他是想問他們是什么東西的,可那話在嘴里憋了半天還是稍稍拐了個彎。 總覺得只要自己不戳破就能按照自己想要的趨勢走下去。 但顯然這屋子里除了呂殊,沒人和他同一個想法。 “您不知道嗎?”陳嶧城低頭看著已經不怎么年輕的父親,語氣嘲諷。 “我又不認識他們,怎么會知道他們是誰?!彼毋憹刹粣偟陌櫫税櫭?,對兒子的陰陽怪氣很是不滿。 “他們是來送新娘子送親隊伍?!?/br> “這個時候?”陳嶧城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夜幕上掛著幾顆疏朗的星子,明顯是深夜。 呂殊臉色一白,心臟劇烈的跳動,她淚眼朦朧的看著陳嶧城,那雙會說話的眸子似乎在乞求他不要說下去,陳嶧城冷笑一聲,“冥婚不是這個時候來,還能青天白日的來嗎?” 宋銘澤愈發困惑,“冥婚?” 陳嶧城仔細看著他的表情,發現他的驚訝不似作偽,心中有塊地方一輕,但他卻并不想就這么揭過此事,更不想這么放過呂殊,十年了,他已經忍夠了,“您給我定下的那位新娘早在十幾天前就死了,您不知道嗎?” “這怎么可能?!”宋銘澤驚呼一聲,滿臉的不可置信,可看著兒子一臉的譏諷和其余人的鄙視,他仿佛被人打了一個悶棍,又像是潑了一盆冷水,“怎么回事?” 他看向身旁的嬌妻。 這事是她一手cao辦的,是她說那姑娘秀外慧中學識淵博家世清白,是個難得的好姑娘,配嶧城正好他才答應的。 可對方怎么會是個死人? 這事呂殊知道嗎? 還是…… 宋銘澤看向妻子的眼神不由帶上了懷疑,呂殊一看他眼神就暗叫一聲不好,她很明白自己的一切都是靠身旁的這個男人,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失去他的寵愛和信任,想到此,她的眼淚嘩啦一下像是自來水打卡開關一樣流了出來,“老宋,這事我也是被人騙了,嗚嗚嗚?!?/br> 陳嶧城并不想看她拙劣的演技,“你說被騙了?被誰騙了?” “……是,是和我想熟的一個小姐妹?!?/br> “家住哪,聯系方式多少?” “她,她家是香港的,前幾天回來探親,正好認識女方,便將那姑娘的情況跟我說了說,我覺得和嶧城挺合適的,就答應下來?!眳问庠骄幵巾樍?,說到后面像是自己受了委屈似的,又趴在宋銘澤肩頭哭了起來。 謊話連篇。 哪怕是心大的祝竜也能聽出這里面漏洞百出,更別提她煩躁的哭泣聲,跟個蒼蠅似的吵得她心煩,“閉嘴?!?/br> 她冷聲呵斥,眉眼中厲芒一閃,有種鋒銳的殺氣奪目而出,“你給他找了一個死人,結了一門冥婚這事你認嗎?” 呂殊身子一僵,想否認卻知道不可能,只能咬牙認了下來。 雖然她認了,但是她的表情和肢體語言無一不在表明自己也是被騙的,是無辜的,是無心的。 祝竜沒理她,繼續說,“認了就好?!比缓笏聪驌е拮拥乃毋憹?,“結冥婚需要男女雙方的生辰八字和毛發,生辰好說,那毛發她是怎么得到的?正常人結婚結婚需要這個東西嗎?這明顯不合理?!?/br> “還有?!彼粗碜咏┏梢粓F的女人,眼底一片淡漠,“結冥婚需要一個有道行的證婚人,替他們敬告天地鬼神,不然這婚根本結不成?!?/br> 可新娘子和送親隊伍都來了,明顯這婚已經成了。 既然成了,就不可能事先不知道要娶的是個死人。 宋銘澤不傻,對方話都說的這么明白,他不能還聽不懂,他神色復雜的看著嬌妻,聲音沙啞,“你怎么這么糊涂!” 聽到男人的職責,呂殊心頭反而一松,她極為配合的聳著肩膀,乖乖巧巧的認錯,“老宋,我也不知道當時腦子里怎么想的,被人一說腦子一熱就將嶧城的毛發給她了,要是早知道她要毛發是這個用途,我就是死也不會給她的?!?/br> 她口口聲聲認錯,卻始終不提她錯在哪,只是死咬著不知道對方是死人這點不放,聽得祝竜一陣冒火。 “這事一定是杜家指使的,他們明知女兒已經死了還要給她結陰親,這明顯就是騙婚。老宋,你不要放過他們!” 第82章 以牙還牙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將。 得虧杜文心被黑白無常先一步帶走投胎去了,不然聽到她這么編排自己父母一定會化身厲鬼,讓她知道鬼的厲害。 不過好在這屋子里還有幾個明事理知真相的人。 “宋伯伯,杜家那邊我已經問過了,他們說這一切都是一個道士讓他們這么做的,其他的也不知情?!绷志盎纯粗黠@被枕邊人的香風吹歪了的男人,神色不變,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你看看認識這道士嗎?” 呂殊在聽到他說道士的時候就心頭一跳慌得厲害,現在看到對方居然拿出了照片,想也不想的朝著照片抓去。 林景淮怎么可能讓她一個普通婦人得手,在她的手伸過來之前手腕輕輕一抖,繞過她將照片舉到了宋銘澤眼前。 宋銘澤和照片上的男人來了個四目相對,然后眉頭一皺。 “宋伯伯,是不是覺得這道士有些眼熟?” 宋銘澤:“確實有些眼熟?!?/br> 林景淮:“嗯,我也覺得他眼熟,仔細一想,這不就是當年站在您院子里說嶧城是災星的那個道士嗎?!?/br> “……還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啊?!?/br> 林景淮意味深長的道,其中飽含的深意臊的宋銘澤老臉一紅,“這……” 他想說這也許是誤會,可迎著青年明亮透澈看透一切的眼神,他后面的話就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他也是要臉的。 尤其對方還是他老上司的兒子。 可要讓他處置陪伴多年愛了多年的妻子,他更不忍心。 “你到底動不動手?”見他坐在那里久久不言,祝竜等的實在是不耐煩,“想要面子就要大義滅親,想要兒女私情那我們就不客氣了?!?/br> “放肆,泱泱華夏豈容你們目無法紀胡作非為?!”聽他們想要對呂殊不利,宋銘澤下意識的站在了妻子前面,用結實的肩膀將人牢牢的護在了后面。 呂殊被感動的雙眼眼淚汪汪的,一個勁的往下掉。 “哼?!弊8o邪肆的睨了他一眼,“姑奶奶我從來就不是守法的人?!?/br> “你們給我過來?!彼笳泻裟侨嘿N在墻角看熱鬧的紙人,“去給我找個死鬼?!彼戳艘谎劭薜某槌橐绨蚵杽拥呐?,唇角一勾,“你不是喜歡給人結陰親嗎,自己也結一次吧?!?/br> “不!”聽到這充滿惡意的仿若詛咒的話,哪怕隔著宋銘澤寬厚可靠的肩膀,呂殊也嚇的渾身發抖手腳冰冷一顆心像是泡在冰水里,整個人沒有一點熱乎氣,“你不能這么對我!” “給活人結陰親是要遭天譴的!” 呂殊見識過那個少女的本事,知道她手段通天,能一句話讓地府銷了登記放陳嶧城自由,自然也能輕易的給她和一個死人綁定而不需要其他媒介。 呂殊這會是真的害怕了。 她縮在陳嶧城后面,兩只手緊緊的抱緊他的腰,汲取著男人身上的溫暖。 “真稀奇,你自己給比人結就行,別人給你結就不行了?你以為你是誰,大羅金仙諸天神佛嗎?”祝竜嗤笑一聲,口氣狂的沒邊,“天譴?天帝來了本尊都不怕!” 林景淮挑了挑眉,小姑娘現在氣勢很足嘛。 呂殊被她一席話震的哭聲都停了,她聽的出來,對方并不是在虛張聲勢夸大其詞,而是真的有底氣有實力這么做。 看不上天譴連天帝都不放在眼里的人…… 呂殊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阿姝。阿姝?!辈煊X到身后的動靜,宋銘澤焦急的呼喚了兩聲,將人送到了床上,陳嶧城看著那女人躺在自己方才躺在的床上,心中一陣惡心,好不容易對宋銘澤緩下那么一丁點的心結又堵上了。 “你們到底想怎么樣?”宋銘澤看著那些紙人得到命令后爭相恐后的跳窗離去,額頭青筋直蹦,“嶧城,她怎么說也是你媽……” “我媽早死了,她也不配當我媽?!辈坏人毋憹烧f完,陳嶧城先一步打斷了他,“而且我也不會對她心軟放過他?!?/br> 他靜靜的看著宋銘澤,那雙和對面的男人有幾分相像的眸子里此刻一片淡然,仿佛站在對面的不是他的父親,而是一個陌生人,“我不是佛祖,有割rou喂鷹的覺悟,也不想做東郭先生,我只想要一個公道?!?/br> “若她無辜,我不會糾纏,若她有罪,我不會善罷甘休?!?/br> 宋銘澤被對方斬釘截鐵的語氣和眸子里的冷漠驚的退后一步,跌坐在床上,也是這一刻,他仿佛才終于看清自己的兒子。 “你恨我?” “不?!标悗F城平靜的說,宋銘澤松了一口氣,然后下一刻他的心就像是被針扎了一下,“恨也需要感情,而我……對你沒有感情?!?/br> 感情是要給值得的人,對他,太浪費。 只是有些可惜,他用了十年才看透這一點。 其實本來他還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他的,比如他是不是真的很討厭自己,見不得自己好,但這些問題現在都不重要了。 大概,因為對方也是對他沒什么感情吧。 陳嶧城這么想道。 “關于我媽留給我的遺產,明天我會找律師過來和你詳談?!标悗F城最后看了宋銘澤一眼,毫不留戀的走出了這個曾經住過的房間。 林景淮看著深受打擊仿佛老了十歲的男人,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的補充,“關于這樁婚姻,我也會如實的和耿首長報告?!?/br> 說完也不看宋銘澤驟變的臉色,拉著祝竜就離開這個房間。 “耿首長是誰?”走出宋宅后,祝竜忍不住問道,“我看你提起耿首長的時候比陳嶧城說要要回他mama的遺產還要讓他害怕?!?/br> “他是我們的首長?!惫⑹组L信息保,林景淮不能對她透漏太多,但他從另個方面回答了祝竜的問題,“嶧城要回的遺產雖然數目龐大,但是那錢他動不了,在不在他那對他來說無關痛癢,可耿首長卻關系著他在軍隊的仕途?!?/br> 雖然陰親這事他不知情,可他幫著呂殊將陳嶧城困在了宋宅,意欲逼迫他成親這事不管是從法律還是道德方面來講都是犯了忌諱,尤其陳嶧城還是耿首長看中的好苗子,軍中少有的人才,剛立了大功的英雄。 是要一個各方面平庸沒什么創造價值的垂暮老人,還是要一個各方面出類撥萃潛力無限擁有無限可能的年輕人,那些軍方大佬心中自有一桿秤。 更可況呂殊是他的妻子,夫妻一體,很多時候她的行事都能代表影響他的形象。 陰親,這可是絕對要打擊嚴懲的封建迷信呀。 也不知道呂殊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居然會想也用這個招數來對付陳嶧城。 呂殊腦子沒有被驢踢是真的,但她后悔了更是真的。 一睜眼,看到自己頭頂的天花板上飄著一個一臉肥rou的光頭油膩男人,他的胸前被人劃開,露出了里面彎彎繞繞的腸子。 “滴答?!币坏窝樦腥说耐蛊鸬亩瞧せ搅藚问饽樕?,男人呲牙一笑,“老婆?!?/br> 呂殊尖叫了一聲,抓起旁邊的枕頭朝著男人扔去,枕頭穿過男人的身體掉在地上,男人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笑著朝呂殊壓近,“老婆,沒想到你這么熱情,老公陪你玩游戲啊?!?/br> 回應他的是呂殊更加凄厲的尖叫,沖破云霄。 與此同時,宋銘澤懷著忐忑不安的緊張心情踏進了部隊,剛進辦公室還沒坐熱乎呢,勤務兵就敲門將他請到了耿首長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