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原來,他也可以這般溫柔。 “……啊,是不是打擾你們談事情了?”白綿綿低呼一聲。 “綿綿永遠不會打擾到我?!绷杈徘渎曇羯铄?,如許諾一般。 突然便平靜了下來。 女子緊攥的手徐徐舒展開來,手心被指甲掐出了幾道血印,良久,她伸手撫了撫額角的疤,撿起地上的賜婚詔書,重重磕了一頭:“奴婢——告退?!?/br> 渾渾噩噩朝下人房中走著。 五年,整整五年的等待,終成了空。 死守了五年的承諾,不過是被人忘卻的一句廢言。 那么……不若死去,不若死去。 三尺白綾垂下,槐木椅倒塌,一條生命香消玉殞…… …… 楚然捂著自己心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一旁的小棺材幸災樂禍的搖搖頭:“剛上吊你就穿過來,要窒息好一會兒了?!?/br> 楚然沒有回應。 不是窒息,喉嚨的窒息感比不上心口處的萬分之一痛,像是有匕首在一刀一刀剮著心頭rou一般,剮一下灑一捧鹽。 緩了好一會兒,那股灼痛才終于慢慢消散,她知,這代表,原主已經徹底離開,去了地府。 多喝碗孟婆湯吧,她靜靜想著。 故事很簡單。 忠誠的奴婢愛上了殘疾王爺,守著一個連王爺自己都忘記的諾言,為他治病,為他試藥,為他再不能有孕。 后來,王爺一朝翻身成為人上人,她沒能成為他的妻,卻成了王府管家。 白綿綿的出現,吸引了王爺。天真、善良、干凈,這些原主沒有的、王爺向往的東西,白綿綿都有。 王爺理所應當的“忘記”了曾經的苦難,那些低入塵埃的日子??稍鞯拇嬖?,始終提醒著他當年的不堪。 所以,當白綿綿哭訴“管家好嚇人,我好蠢鈍,始終學不會規矩后”,他命令原主無事不要出現在他面前,最好待在后院再不要出來。 轉機在白綿綿中毒蠱,養母蠱解毒蠱之人,必須要心甘情愿。王爺出現在后院,待她罕見的溫柔。原主答應了以身體養母蠱,也提出了此生最大膽的條件——與王爺共度一夜。 這一夜,被白綿綿看到了,成了白綿綿心頭一根刺,即便原主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仍舊介意著原主的存在。 王爺一怒,將原主嫁人了,所嫁之人,是個閹人。 原主心灰意冷,尋了死路。 楚然低低嘆了口氣。 何苦呢? 承諾最為廉價,何必賠上自己的一生? 手腕一熱,楚然低頭看去,兩條紅色任務線又出現了,極厭之吻和真愛之吻。 一個萬人之上的殘疾王爺,最討厭什么? 楚然瞇了瞇眼,他最討厭的便是那段低入塵埃、萬人欺辱的時光。 也便是說……原主的存在,對他而言本就是一場嫌厭。如果再加上…… 楚然輕笑一聲,如果這樣都達不成極厭之吻的話,那么恐怕沒有別的法子了吧。 她等著深夜到來! “果然說對了,說對了!”身邊,小棺材抱怨著,“這次你果然什么都沒有,瞧瞧這屋子,太寒酸了!” 楚然轉頭環視一眼,望見地上的詔書,撿起來,上面的字跡有力的緊:下人楚氏,嫁與閹人柳郁,即日完婚。 柳郁,柳郁…… 楚然心念這個名字,怎么聽來都十分熟悉。 “喂,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小棺材怒了,“吃不了珠寶,你的rou身我可養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楚然揮揮手,“你先忍著點,等我飛黃騰達了……”說到這兒,她一僵,想到當初凌九卿對原主承諾的那番話,頓時失了興致,“往后虧待不了你?!?/br> 坐在簡陋的屋子里干等著,目光望到一旁的床榻,她頓了頓,原主和凌九卿的第一次,就在那個榻上,一向矜持冷靜的原主,在上位。 “噗……”腦海里的情形和愛情動作片一般,她笑的小臉發黃。 小棺材默默遠離了看起來像受了刺激發瘋的宿主。 卻在此刻,門外一陣腳步聲傳來。 楚然好奇走到門口看了一眼,正瞧見兩個侍衛架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走了過來。 “那是誰???”楚然莫名想到了自己的rou身,心口動了動,扭頭問小棺材。 “這個故事的大男配,太師之子柳郁啊?!毙」撞拿嗣瞧?,隨口應著。 “柳郁?”楚然語氣里止不住的震驚。 前方,那個渾身是血的男子似乎也聽見了她的聲音,微微抬眸,雙眼在凌亂長發下朝她望來。 楚然呼吸一滯。 他的臉頰,均是細細的傷痕,面目全非,那雙眸,更是迸射出徹骨的寒意與恨意。 他被侍衛拖走了,拖到了王府更角落的院落里。 楚然輕怔,柳郁,太師長子,對任何人都極為友善,他模樣俊美,是個溫潤如玉般的人物。 雖然也因為女主光環的緣故,被白綿綿的純真善良所吸引,進而愛上了這個女人,但從未因為愛情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 發乎情止乎禮的對白綿綿好,對其總是比別人多了幾絲溫柔,在白綿綿和凌九卿鬧別扭時,接納她包容她守護她。 原主的記憶中,還和柳郁曾有過一面之緣,他溫潤淺笑一聲“楚姑娘”,她記得清清楚楚,連那段時光都添了幾分暖意。如今竟成了這番模樣?那眼底,哪還有當初的如沐春風,惟有死寂與滔天恨意。 太師一家是親太子一派,凌九卿不過一個閑王謀逆奪權,兩人自然水火不容。 可在原本故事結局中,凌九卿掌天下權時,因著白綿綿求情,太師一家被發配邊疆。 如今,柳郁怎會在此處? 難道,凌九卿騙了白綿綿?他根本沒有將柳家發配邊疆? 還有…… 楚然拿起一旁的賜婚詔書,上面四個字很是醒目——“閹人柳郁”。 閹人,閹人…… 凌九卿這是……生生將柳郁的最后一絲自尊踩在腳下了??? 可他又將她嫁給柳郁,這是……要她死??! 以柳郁如今對整個王府的恨意,就算原主不上吊自盡,怕是也會被柳郁折磨死。 楚然打了個寒戰,最毒男人心。 不過…… 楚然細細回味著原主記憶里的那一抹身影,一襲白衫,手執折扇,翩翩佳公子的模樣,槐樹下,光影斑駁,他對她微頷首,溫潤一笑,語氣謙和:“楚姑娘?!?/br> 以及方才,渾身浴血,全身無一寸完好肌膚,長發凌亂,身姿狼狽的殘缺之人,還有眼底那毫不掩飾的冰冷恨意。 她對柳郁,罕見的有了一絲興趣。 把玩著手中的賜婚詔書,楚然有些期待今晚了。 完成極厭之吻,然后,嫁柳郁! 第19章 殘王忠心婢2 夜涼如水。 衛風守在凌九卿的內寢外,不時左右環視,雙目如鷹,手中緊攥長劍,冰冷肅殺。 腳步聲悄悄傳來。 “何人在那兒?”衛風劍鞘虛指,身形如風般到了墻角處。 楚然被嚇了一跳,小臉慘白,雙眸在夜色下泛著水光,我見猶憐,連額角的疤都在月華襯托下不可怖了。 “楚姑娘?”衛風收回劍鞘,難掩訝色。 從當年王爺幾句話點破他練武瓶頸起,他便跟在王爺身側護他安危。那時,楚姑娘便已經伺候在王爺左右了。 不離不棄,毫無怨言,默不作聲將所有事都布置好。 他總是見她沉默寡言的模樣,為王爺熬藥上藥、做飯洗衣,時日久了,便讓人忽視了她的存在。唯有一次他見到她憤怒,是在集市上,有些世俗之人在她身邊說王爺是個殘廢、死瘸子,她打了其中一人,可下場卻是被反打的更慘。 那時的境況,王爺也是瞧見了的,只是羽翼未豐,只冷眼觀望。最終,那些人打累了,走了,她從地上爬了起來,自己給自己上了藥,自始至終,沒在王爺跟前顯露半分。 如今,如果不是她出現在此處,他都要忘記王府有這樣一個人存在了。 “衛護衛,”楚然勉強笑了笑,“我想見王爺?!?/br> “楚姑娘當清楚,這個時辰,王爺已經歇著了?!毙l風即便心中感嘆,卻仍舊不松懈分毫。 “煩請衛護衛進去告訴一聲王爺,便說……那樁婚事,我應了,只求見他一面?!背坏皖^,面色無波,聲音悲戚。 衛風一頓,他自然聽說了,王爺親自賜的婚,所嫁之人還是柳郁,那個……意圖帶走白姑娘的人。 “楚姑娘稍等片刻?!鞭D身,朝內寢走去。 再出來,只對她一擺手:“楚姑娘,請?!?/br> …… 凌九卿當真會享受。 楚然走到內寢時心中靜靜想著,正是初夏,天色難免熱了起來,這內寢中央放著一盆冰,比外面涼快了不少。 凌九卿正坐在榻上,穿著白色褻衣,長發披肩,雙目卻清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