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節
許家老兩口和許家兄妹都是好性子的人,跟街坊鄰居處的不錯??赡苁怯X得自家兒媳婦性子太過軟和,許家老太太在世的時候便給自家孫子找了個潑辣媳婦,能扛事,立得住。狗蛋說親前,方立安還打聽過,人雖然潑辣,但為人不錯,沒什么大毛病。 狗蛋和李許氏成婚后那半年,兩家來往算不上密切,也算不上疏遠,看不出什么問題。 矛盾產生于方立安離京后,狗蛋夫妻倆在京城沒別的親人,不知不覺中跟許家走的越來越近。 兩家本就離得不遠,小姑子老往娘家跑,許大嫂子就不高興了。尤其是小姑子懷孕生子后,婆婆一邊照顧著一邊給孩子做衣裳。 許大嫂子忽地就炸了,在她的認知里,許家的東西都是她兒子的,憑什么給李家的孩子? 許母雖然性子弱,但給剛出世的外孫女做件衣裳怎么了?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但又不是不來往,她閨女逢年過節也拎東西來了。許母覺得兒媳婦小題大做,偏她性子好,不計較,最后還是把衣服做好送去了。 事情要是這么完了也就算了,許大嫂子越看越覺得小姑子不順眼,那種被人占了便宜的心思,一定要在別的地方補回來。 補回來一次還不算,整天疑神疑鬼,覺得婆婆又私底下給小姑子好處了,又要份外討回來。 許大嫂子性子潑辣,能言善辯,常常說的讓人無法拒絕,明明是占便宜的事,也說成理所應當,不應承不行。 家里狗蛋和李許氏兩個,一碰上她就成了鋸了嘴的葫蘆,五年里吃了不少虧。 尤其是到后來,好長時間沒收到方立安的音訊,許大嫂子覺得李家小兩口沒別的指望了,只剩他們許家一門親,越發變本加厲,一邊想把外甥女說給她兒子,一邊又嫌棄李家小門小戶,覺得她兒子值得更好的。 李許氏都被她說動了,覺得跟娘家親上加親聽起來不錯,但狗蛋死活不同意,要等他阿姐回來做這個主。 因著這事兒,許大嫂子還冤枉他,說他瞧不上自家孩子。最后,娃娃親不成,倒是狠狠地離間了一波許家和李家。本來還拿狗蛋當半個兒的許家老兩口,被挑唆地越發看不上他。沒辦法,誰叫老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自小被灌輸“娘家是出嫁女的底氣”,使得李許氏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時間久了,狗蛋不免有些灰心,對李許氏不復往日的體貼,家務和孩子全部推給她一個人,自己埋頭書本,日日苦讀。 相由心生,日子過的不順當,心中氣有郁結,自然就顯老了。 這種娘家婆家的平衡,方立安幾乎沒遇到過,她自詡是個實在人,處的好就親近點,處的不好就別來往,干什么委曲求全?人活一世,萬事都要遷就忍讓,那不活成苦逼本逼了? 按理說,五口人,其中還有兩個小娃娃,一進的院子夠住了。結果一家四口連著書房都擠在正房里,也不嫌吵得慌。 方立安做主,把西廂改回書房,兩個孩子還小,過兩年再分房睡。怕李許氏又犯糊涂,方立安直接當惡人,連敲帶打給她定下規矩。 “以后,你娘家再有親戚來借宿,恕不接待。許家的親戚為什么不住許家?住我們李家算哪門子道理?還是說,我們李家娶了許家女兒就要改姓李了? “你也不要跟我說什么都是自家親戚,搭把手的事,我們李家不搭這個手,你想搭把手,你就自己搭去,哪怕出銀子請人住客棧我也不反對,但是別用李家的錢。當然,你用你的嫁妝,我是管不著的。 “說句誅心的話,我給我弟弟買房子,結果因為你們許家的親戚撤了書房,他這幾年能學好嗎?焉知鄉試失利是不是你們許家親戚影響的? “你說,誰家娶個媳婦回來,還要對他家親戚負責?像你這樣,為了娘家的事,影響男人前程,損害婆家利益的女人,便是休了也不為過吧? “你也不用哭著去娘家找人撐腰,我這人,向來吃軟不吃硬,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否則,你娘家再怎么強勢,只要在我這里不占理,我便無所畏懼。你只管叫人來鬧好了,鬧一次你就知道,結果是和離還是休妻了?!?/br> 方立安第一次扮演惡婆婆的角色,放狠話的感覺真的是太爽了。就是苦了李許氏,被她嚇得大病一場。 痊愈后,李許氏上道許多,就是幾乎不敢在方立安面前提起娘家,直到過年,方立安給她娘家備了年禮,她才松了口氣。有方立安管著,李家和許家不再走的那么近,兩家的關系也恢復不到從前。 自打方立安回來,狗蛋便覺得家里又有了定海神針,做什么事都有了底氣,越發刻苦上進。在接下來的鄉試中,發揮穩定,成了一名舉人老爺。緊接著,又參加了來年春天的會試,超常發揮,金榜題名。 雖然是含金量不高的同進士,但狗蛋非常滿足,并不打算再考,大約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覺得再考也不會比這次更好,便領了皇命去地方做官去了。 京城的房子,方立安做主直接賣了,狗蛋做了縣令,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回來,不過時間不會短就是了。到那時,春芽、春生長大了,得單獨住,說不定后面還會來幾個小的,一進的院子鐵定住不開。所以留著費事,不如賣了重買。 家里人口簡單,東西也不是很多,主要是書很麻煩,方立安和李許氏花了兩天打包好,到鳳陽后改為船運。 目的地是福建的一個小縣城,倒是跟方立安的二次出游計劃不謀而合??h令一家直接住在衙門,省了買房子的錢,等狗蛋熟悉了這里的事物,方立安那顆不安分的心又開始sao動起來。收拾了包袱,帶著小美留書出走。 南方濕氣重,小美過的很不習慣,要不是不方便隨隨便便玩消失,方立安早把它收空間里了。 方立安來到海邊后,觀察了周圍的環境和天氣,挑了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坐船出海去了。 別誤會,只是小漁船,在海上捕魚的那種,并不能遠航去某大陸。 然而在某一天,她還是回到家中,鄭重其事地跟狗蛋告別。 姐要出海了,以后再也不回來了。你好好的,做個好官。 其實不是不回來,只是漂泊在外,歸期不定,不好叫人干等,她知道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 方立安留了一株在長白山挖的百年人參給狗蛋,又把身上的銀票、現銀都給他,毫不留戀地離開了,徒留狗蛋在她身后哭成了淚人。 當地并沒有船只能夠支持大陸與大陸之間的超遠程航行,便是官船也不行,于是,方立安決定自己造船。 當然,真正能夠漂洋過海的輪船是不可能,不說她一個人根本搞不定,時間上也不允許。所以,她造了十來條小船。 設計方面肯定是最科學最先進的,涂上白漆,像極了《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的那艘救生船。 方立安把需要的東西準備好,在風和日麗的某天,非常愉快地出發了。 然后在海上漂泊的第33天、58天、72天……開始后悔,想念土地…… 第366章 方立安在海上的生活認真說來應該可以寫一本長達三千萬字的長篇小說。不得不承認的是,在近千年的生命長河中,相比較其他時光,這段經歷被賦予了深海的顏色。 她花了八年的時間,中間足足換了五十多只小船,才再次踏上記憶中的故土。即便是五體投地,與大地深情擁吻,也不足以表達她內心的激動與眷戀。 回到岸上之后,她反而變得不太適應,腦子暈啊暈啊暈的,總感覺腳下的土地在搖晃。這樣的癥狀持續了將近一個月,才慢慢消退。 方立安上岸后在沿海的小漁村休整了一段時間,等身體各方面機能調整好,放出小美的大兒子,一路游山玩水,于三個月后來到延昌縣。 八年前,狗蛋在延昌當縣令,雖然知道這會兒他肯定不在,但衙門里應該有人知道他的去向,升官還是貶謫,總有個去處。 方立安非常謹慎,沒進城就開始跟鄉道上的老百姓套近乎。得知延昌縣這些年風調雨順,百姓們安居樂業,當地也沒出什么罕見的大事,這才松了口氣。 身處封建社會最怕啥? 午門斬首,凌遲處死,株連九族……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萬一狗蛋犯了什么事兒,或者遭人陷害,落了個株連九族的下場,她這么貿貿然上前打聽,豈不是湊上去送人頭? 方立安擱心里陰暗了一番,確認沒事后,在衙門口攔了衙役,打聽狗蛋一家子的去向。 八年的時間,別說縣太爺已經換到了第三個,衙役也換了好幾茬,方立安散了小半貫銅錢才找到一個知情的老人。 這人見過八年前的方立安,怎奈后者在海上經歷了各種風吹日曬,又黑又瘦,全然不見八年前的影子。不過,前前縣太爺的去向又不是什么機密,收了點好處便全說了。 原來狗蛋的仕途還算平穩,三年任期一滿便尋了空缺,成了延平州的同知。延平州相當于后世的縣級市,地方長官是同知,正六品官員,比知府、知州低。 至于延平州同知任期屆滿之后如何,延昌縣衙役這里肯定打聽不出什么,方立安又只好磨磨蹭蹭趕往延平州。 本以為到了延平州,還要往下一個地方趕路,沒想到衙役聽了她的問話后,立馬變了臉色,好像她是什么圖謀不軌之人。 那兩個衙役心里這么想的,手上行動一點不慢,出手就要抓她。方立安也是有身手的人,如何能讓他們得逞,把兩人揍趴下后,才知道鬧了個誤會。 原來,延平州的出云山上有一伙兒山匪,時不時下山打打牙祭,官府已經派兵去清剿了一波,無奈連個人影都沒找到。 這第二次行動還在醞釀,就有形跡可疑之人來衙門口打聽他們大人,衙役們想歪了實屬正常。 方立安說,“我是你們大人的胞姐?!?/br> 兩個衙役滿臉不信,“騙鬼去吧,我們大人可是朝廷命官,大人的胞姐必定是大家閨秀,你是打哪兒來的鄉野村婦,竟敢冒充大人的親眷,也不撒泡尿好生照照?!?/br> 方立安:…… 要不是狗蛋在里頭聽見外面的動靜,派了師爺來問,師爺頂著懷疑與壓力領著這位自稱是大人胞姐的粗鄙婦人進了衙門,方立安一定揍得二人找不著北。 而見證了頂頭上司和粗鄙婦人相認的一幕,沒有感動,沒有催淚,眾人只覺得三觀盡碎,世界幻滅…… 大人的胞姐…… 他們對這個短語究竟有什么誤解? …… 春芽和春生長大了,狗蛋和李許氏前幾年又生了三個孩子。 方立安給他們帶了禮物,給春芽的是一顆直徑一寸的珍珠,光澤度極好。 給春生的是她吃剩下的龍蝦殼,半米長的澳龍,紅彤彤的,威武霸氣。船上不方便燒火,方立安指使系統在空間里做的。 系統簡直要氣哭,想它從宇宙最高級的文明淪落到銀河系這個山旮旯,現如今,除了“趕牛的”、“放羊的”、“種地的”、“砍柴的”等眾多稱謂,又多了個“燒火的”的稱號。 系統心里苦,系統委屈…… 方立安嚴肅臉:請端正你的三觀,職業不分貴賤,勞動最光榮。 剩下三個第一次見面的侄兒侄女,因為年紀小,方立安一人送了一只大海螺。 方立安回來后,發現府上事還挺多,先是狗蛋忙著剿匪,完了又要給春芽相看,然后是春生參加縣試,緊跟著就到年底了…… 一樁樁,一件件,方立安都沒閑工夫到外面瞎野。 開春,上面來了調令,狗蛋升遷了,任福州知州。 李許氏拉著方立安的手,直言多虧她攔著,不然春芽許給了當地的誰誰誰,山高水遠的,過的好與不好,家里也不知道。 方立安不在的這幾年,李許氏有狗蛋看著,好了很多,至少不再像從前那般拎不清。 外放這么些年,她也知道這些當官的,不說妻妾成群,通房丫頭總有那么幾個,生怕狗蛋被別人哄了去,便努力學著溫柔賢惠,努力持家有方。 她不知道的是,對于納妾這種事,方立安早就給狗蛋定了規矩。 不管是好色還是真喜歡,反正不許逛窯子,不許喝花酒,不許收通房,不許養外室,不許納妾…… 你要是敢弄那些個鶯鶯燕燕回家,就別怪阿姐不認你這個弟弟。 面對如此強勢的方立安,狗蛋敢說啥,屁都不敢多放一個,生怕阿姐跟他斷絕關系。 不過,這件事,狗蛋沒有告訴李許氏,待看到李許氏的良好表現后,就更不會說了。 閑了一段時間,方立安坐不住了,決定趁年輕,進行最后一次長途旅行。路線不變,還和第一次出游一樣,從南向北,由東向西,然后再一路向南,從西往東,繞一大圈。 因為很多動植物空間里都有,所以比上一次要輕松許多,沒錢了就拿當地的稀罕物出來賣,價差那叫一個高,比空手套白狼還要來錢。 一圈兒下來,方立安空間里多了好幾萬兩銀子。每每經過錢莊,再兌換成金子,留著以后用。 值得一提的是,方立安在關西涼州衛碰上了當年送她一百兩銀票的富貴少爺。 不,那時候的他已經稱不得富貴,也稱不上少爺,而是個被流放的罪人。 可能是那一百兩來的太過驚喜,后來又救了她和狗蛋兩條命,方立安一直記得那兩個少年人的模樣。 她沒有露面,偷偷摸摸給對方塞了二百兩,算作當日回報,之后策馬離去。不管對方是貴人還是罪人,都與她無關。 這一趟出去比第一次耗時更長,方立安回來的時候,都四十好幾了,若不是狗蛋比她小八歲,成親又晚,便是太姑奶奶也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