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她這個做娘多不容易,倒霉孩子還當著外人的面戳破她,可氣! 溫常氏一生氣,也懶得管了,轉身回屋,讓溫鈞自己去安置周復生。 溫鈞一愣,條件反射看向了身旁的季明珠,眼底帶著幾分遲疑:“明珠,你不會拋下我不管吧?” 季明珠撲哧一笑,很快收斂,故作驕傲地擺手道:“行吧,我們一起去給復生安排屋子?!?/br> 用了大半天收拾好落灰的屋子,鋪了床褥,扯了紗帳,將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季明珠轉身,看著跟前跟后的周復生,心里微動,不知為何竟然找到了一種給人當jiejie的感覺。 對了,她以前看著季明瑞跟在季雪雁屁股后面,屁顛屁顛的,心里又氣又酸,為此耿耿于懷,一直想有個聽話的弟弟。 現在…… 她好像得到了? 季明珠想到這里,眉眼含笑,叫了一聲道:“復生晚上睡在這里,可會怕?若是怕,回頭給你抱一只小狗來作伴?!?/br> 周復生愣住,搖頭道:“我已經十二歲,不是小孩子了?!?/br> 而且在叔父家時,他經常被嬸娘趕去柴房睡,都習慣了。柴房那么偏僻他都不怕,又怎么會害怕這間新收拾出來的屋子。 周復生抿唇,視線在屋子里游走一圈,眼底有些潮濕,回頭對著溫鈞和季明珠行了一個大禮:“謝謝少爺和少夫人!復生以后,一定會好好照顧少爺的?!?/br> …… 家里多了一個人口,倒也沒有什么變化。 溫鈞離家這段時間,季老爺又賣出了不少的豬,入手幾千兩銀子,其中有三分之一屬于溫鈞。溫家有了這筆銀子,一躍成為全村首府,別說養一個周復生,再來十個也不算什么。 就是季明瑞上門來送銀子的時候,看到了周復生,臉色有點落寞,不太高興。 溫鈞和季明珠都沒理他。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同理,想要融化這三尺寒冰,也不是一日之工就能做到的。 他見到周復生的存在就不高興了,季明珠可是眼睜睜看著他討好了季雪雁十年。 沒有得到安撫,季明瑞越發沮喪,送完東西,就蔫噠噠地回去了。 溫鈞看著他的背影,摸了摸下巴,玩味地一笑。 正好,讓這個小子多吃一點苦頭,才能好好長教訓。他年紀小,容易被人哄騙,一定要足足地吃夠了苦頭,才會將錯誤銘刻在心上,以后再也不敢犯。 溫鈞在家好好歇了一天,次日,估摸著府試的結果可能到了縣衙,叫上周復生,打算一起去縣衙看看。 “什么?是案首?!” 從徐縣令口中得到這個消息,溫鈞和周放都十分驚訝,不過溫鈞很快冷靜了下來,周放卻大喜過望,連連拍打溫鈞的肩膀,大笑道:“好,好,不愧是我弟子!” 這個結果其實他們都有預料到,上次周放說,府試考官是他死對頭,非常喜歡溫鈞的理念時,兩人都在心里想過這個可能。 但是府試學子何其之多,溫鈞未必就能拿到案首,為了不打擊弟子,也不給弟子太大的壓力,所以周放只含糊地說了一個甲等。 沒想到,竟然真的成了第一名。 這也是機緣巧合之下的結果,參加這種考試,題目大都是唯心題,寫出來的策論對了考官的口味,就算文筆不顯,也有可能高中。反之,寫出來的策論和考官理念完全相反,就算是名揚江南的才子,也有可能落選。 前者最恰當的例子就是溫鈞。 而后者最符合的例子就是周放。 周放為此錯失了功名將近十年,而溫鈞相反,節省了數年苦學的可能性,直接高中。 而且到手的是第一名,說明溫鈞完全戳中了考官的理念。 “老師,沒想到你的預測當真準了?!睖剽x平息呼吸,轉身和周放說話。 周放瞇眼:“死對頭監考,我還能不了解他。你那個答案,得中第一也很正常,我實話實話罷了?!?/br> 他兩天后就要啟程返家,能在離開前,知道弟子高中府案首的消息,是一個十足的意外之喜。 不過他高興過后,他現在冷靜下來了,很快又開始作妖,盯著溫鈞目不轉睛道:“若是再拿下院試頭名,溫鈞,你可就是五年來第一個小三元案首了?!?/br> 溫鈞:“……” 周放暗示的意味太明顯,他想裝作沒聽懂也不行。 不過還好,院試還有一年多,如此充足的時間,未必不能一爭。 …… 兩日后,周放打算啟程回家。 溫鈞帶著周復生一起去送他,兩人在碼頭上惜別,周放詩興大發,還現場寫了一首詩,贈予溫鈞,又非要溫鈞也還一首詩。 溫鈞無法,只得借著江水,現場作了一首。 他的精力都放在四書五經上,對詩詞一道不太上心,寫出來的詩還比不上周放一半的水平,讓周放十分嫌棄。 不過雖然嫌棄,卻也好好地收了起來。 兩師徒道別完,按理周放就該上船離開了,卻不防周盡忠突然沖了出來,沖著周復生涕泗橫流,歉疚道:“復生,叔父對不住你,我這一走,以后不知道哪一年才能再見到你,你一定要多多地往家里寄信,不要忘記了?!?/br> 周復生突然遭遇演技轟炸,臉色一冷,就要張口罵人。 “噓聲!”溫鈞拍了他腦袋一下,打斷他的話,站出來面對周叔父,言笑晏晏道:“復生還小,可能會忘了,我一定好好督促他。若是我一時忙碌,忘了提醒復生,周叔父也不要怨恨,都是我的錯,我有空自然會想起來?!?/br> 言外之意,要是沒有寄信,那就是他這個做主子的忙,沒有督促,怪不到周復生身上。 要是周叔父責怪,就是怨恨,就是遷怒。 周盡忠:“……” 周盡忠的臉色抽搐了一下,很快低下頭掩飾過去,一臉老實相道:“您是老爺的弟子,我不敢說什么,一切就麻煩您了?!?/br> 溫鈞慢條斯理地一笑,指著船道:“快上船吧,別讓老師久等了?!?/br> 周盡忠想要控制周復生不成,再不敢多留,也不敢在周放面前露出心思,連忙轉身跟上去。 倒是聽見動靜,停下腳步回頭等待的周放一臉審視,看著周盡忠跪在面前認錯的樣子,皺了皺眉:“算了,先上船,別耽誤行程?!?/br> 周復生已經是弟子的書童,他有能力護住,不需要他這個老師插手。 當然,他也不會任由周盡忠進入周家,這樣的人,就應該回莊子上去,一輩子出不了頭。 看著大船漸漸走遠,溫鈞不知道從哪里取出一把折扇,神情怡然道:“走吧,回家?!?/br> 周復生抬頭:“少爺,謝謝你,又幫我一次?!?/br> 溫鈞微愣,隨即失笑,用扇子拍了他腦袋一下:“以后好好做事就行?!?/br> 他還想將這件事一筆帶過,卻忘了,身邊這個小子聰慧早熟,一定早已看出了他的用意。 他嘆了口氣,對周復生的遭遇有些無奈。 周盡忠此人,看著軟弱可欺,連家里女人都管不住,害得侄子在家里吃盡了苦頭,不得不帶出來找生路。 可是細細一想,周復生遭遇的一切真的與他無關嗎? 別忘了,他好歹是一家之主,要是他想要護著周復生,難道他妻子還會和他翻臉,非要針對一個小孩子? 一切原因,不過就是他不想管罷了。 惡意一些,溫鈞甚至懷疑,他妻子的所作所為,其實都是他在后面指使的。 他長得身材高大健壯,看得出來是個經常干苦力的身體,還能夠帶著侄子不遠千里來送信,毅力和決心缺一不可,怎么可能是那種懼怕女人的軟腳蝦? 溫鈞十分懷疑,這個周盡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要求周復生經常寄信回家,這個要求看起來十分正常,可是仔細思考,兩叔侄關系又不親密,中間還橫著一個周嬸娘,兩人能聊什么? 還不是就那些細碎沒營養的的話。 不過既然寄信,作為曾經在周家借住了三年的人,好歹應該孝敬一下叔父和嬸娘。 周盡忠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為了這個。 他想要的,是一個不用費心卻會自動送錢,日后有了出息還能提攜他的侄子。 所以他不愿意見周復生賣身。 要是賣了身,周復生最重要的人就不是他,而是溫鈞了。他這個叔父,在溫鈞這個主人家面前,也要退一射之地。 當然,這些都是溫鈞的猜測,也有可能是誤會,溫鈞一直沒有確定。 但是剛才發生的事情,卻讓溫鈞肯定,這絕對不是誤會。 他在碼頭上提出這個,不就是打算借著碼頭上人來人往,逼迫周復生答應下來嗎。 兩人是叔侄關系,周復生要是不肯寄信,甚至出口譏諷,碼頭上人來人往,事情流傳出去,肯定會有人議論。溫鈞也很有可能因為今天的事,對周復生心存介意。 還好,溫鈞身為周復生的少爺,就不用顧忌這些,直接幫他擋了回去。 周復生聰慧,知道少爺幫了自己,心里忍不住生出一絲感激,因此開口道謝。 他看著溫鈞,不禁暗暗思考,或許…… 他來到這個陌生的異鄉,得到的結果,并沒有他想象的那么壞。 “走吧,別發呆了,先回家。老師走了,我更要好好溫書,才不辜負他的期待?!?/br> 溫鈞的聲音打斷了周復生的出神,他愣了愣,連忙跟上溫鈞。 第58章 送走周放,還有一堆事處理。 溫鈞中了府試案首一事, 經過幾日發酵, 早已流傳開來。上林縣里,不知道多少人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 想要結交他。 另外還有來自親朋好友、同窗鄉鄰的關懷,一起上陣,實在讓人手忙腳亂,為此忙碌了一段時間。 對了, 就連遠在臨縣的大姐溫螢, 都特意寫了一封信回家, 恭賀溫鈞。 信中盡是贊揚, 夸贊溫鈞做得好, 另外又表示了希望溫鈞再接再厲,明年院試得中的愿望。 溫鈞看完, 本沒有什么想法, 隨手放到一邊, 沒想到溫常氏卻無意中看見了,捏著信紙沉默半天, 抬頭看溫鈞:“鈞哥兒, 你一定要好好考!” 溫鈞挑眉:“怎么了?” 看出溫鈞的不解,溫常氏咬了咬牙, 面露忍耐地說道:“你大姐夫今年又納了一房妾室, 現在當家的不是你大姐, 而是那個新入門的妾室?!?/br> 溫鈞一窒, 明白過來怎么回事,眼底閃過一道暗芒,臉色隱隱難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