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溫鈞哭笑不得:“先生,你在想什么呢,我爹又不擅長……” 話說到一半,在孫老先生疑惑的目光里,溫鈞猛地驚醒,糟了,溫承賀他是個大名鼎鼎的才子,而且最擅長的就是寫詩啊…… 看見其他人投來的欽佩目光,溫鈞突然不知道怎么說。 可是這誤會不解開也不行,他搖頭,堅定擺手道:“不可能是我爹寫的,他以前的詩作,各位也看過,應該知道其中相差甚大?!?/br> 孫老先生皺眉:“寫詩本來就靠機緣,靈光一現,寫出這首詩來,也不是不可能?!?/br> 溫鈞:“一首有可能,兩首有可能,三首四首也有可能,可要是幾十首,幾百首呢?” 周放目光炯炯地看了過來。 溫鈞:“……”說錯話了。 接下來的比試,潦草收場。大家的關注點都在周放身上,而周放發關注點全在溫鈞身上,這一場,不用想也知道是被溫鈞贏。城西私塾贏了三場,還有一個被周放夸獎的學子,再比下去,也不會有城西私塾出的風頭大了。 另外兩句私塾收緊了身上的皮rou,趁著周放糾纏溫鈞的時機,悄悄地和徐縣令告辭,迫不及待地逃走了。 而這邊,周放一路跟著溫鈞回了城西私塾。 “周大家,我信口胡說的,沒有幾十首幾百首,你別再問我了?!睖剽x很無奈,他雖然記得幾十首幾百首詩,可是默寫出來,并不能將周放甩開,只會讓他更加感興趣。 周放冷笑:“如果沒有幾十首幾百首,我就默認剛才那首詩,就是你父親寫的?!?/br> 溫鈞自暴自棄道:“隨你怎么想吧,你覺得是那就是?!?/br> 周放沉默,打量溫鈞,低聲道:“節哀?!?/br> 溫鈞:“???” 周放流露出幾絲悲哀:“我早年周游天下,求不到一位知己,好不容易找到了……唉?!?/br> 溫鈞心情復雜,正想要安慰一下這名大名鼎鼎的狂生。 周放轉過頭:“所以令尊還留有其他詩作嗎?” 溫鈞:“……我不記得了,得回去翻翻?!?/br> 他之前寫的那一首白居易的《問劉十九》,雖然只有季明珠和衛二郎知道,但是難保不會流傳出來。為了有個解釋的余地,溫鈞沒有一口按死。 周放點頭:“好,我等你?!?/br> “雖然不和溫兄成為知己,讓我十分遺憾,不過我答應你的東西不會變。你可愿拜入我門下,做我入室弟子?” 溫鈞心里一動,看著周放恢復了高傲的臉色,負手身后,等著回答,毫不猶豫地叩首:“學生拜見老師?!?/br> 周放面露滿意:“好徒兒,我會在縣衙里住幾日,你明天記得帶上你爹的詩作過來?!?/br> 溫鈞猶豫,試探道:“其實真的不是我爹寫……” “好好好,不是你爹寫的?!敝芊畔訔壍財[手,“你說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和你爭?!?/br> 溫鈞放棄了解釋。 …… 送走周放,私塾里一眾好奇的人圍了上來。 “溫鈞,這人真的是周放周大家?” 不等溫鈞回答,有人不耐煩道:“肯定是周大家了,沒看到縣令大人都在一旁陪同嗎?” 對方有點悻悻然:“我就是太震驚了,沒轉過神來?!?/br> 溫鈞點頭:“應該是周大家。先生說,徐縣令年輕的時候,在白鹿書院求學,而周大家也是出自白鹿學院,相比是兩人有舊交,所以徐縣令才會陪同周大家出門尋梅?!?/br> “有道理?!边@人點點頭,好奇問,“你和周大家說了這么久,他和你說什么了?” 溫鈞眉心微擰,不知道如何說…… 又有人發問:“溫鈞,游園會的那首詩,真是你爹寫的?你爹是溫承賀溫先生,怎么也沒聽你提起過?!?/br> “是啊是啊,沒聽你提起過,我家在城南,我就是溫先生開蒙的……”說到最后,聲音消失,露出有些難過的表情,“溫先生出事后,我才來了城西?!?/br> 溫鈞沒想到溫承賀走了這么久,還有人記得他。 他心里同樣有些難受,為那個風華正茂卻英年早逝的人。他想要岔開話題,可是同窗們的好奇心空前的強烈,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將他留在了原地。 到最后,還是從先生那里過來的趙博和叢安解救了他。 “讓讓!放學了,趕緊回家,圍著他想打架啊?!?/br> 趙博粗聲粗氣地吼,手上也使了勁,將溫鈞救出包圍圈,和叢安一起,帶著他跑出私塾。 溫鈞正松了口氣,叢安湊上來,半信半疑地打量溫鈞:“你爹真的是溫承賀?” 溫鈞:“……” 又接受了一場盤問,總算安撫好兩位同窗,溫鈞才獲得回家的機會。 回到家,他獨自在書房里做了許久,眉心擠出一個褶子,研墨開始寫字。 他得多抄幾首古詩出來,最好風格都不一樣,依次來表明,這件事真的和溫承賀無關。 “扣扣!” 季明珠在書房外面敲門:“夫君,二姐夫有事來找你?!?/br> 溫鈞一愣,放棄地放下筆,出門迎接又一場盤問。 果不其然,衛二郎一見到他,立刻抓緊他的肩:“溫鈞,你告訴我,前幾天那首小詩,是不是也是岳父寫的?” “不是!” “我當時一看就覺得這首詩太好了,你說不是你寫的,我還信了,沒想到竟然是岳父大人寫的?!?/br> 衛二郎壓根不聽溫鈞的辯解,激動道:“我更沒有想到,周大家也對岳父的詩如此贊賞,岳父真真是天縱奇才,曠古爍今,才華橫溢!” 溫鈞忍耐地皺眉,聽著衛二郎說了一大通的彩虹屁。 終于,衛二郎口水說干了,心滿意足地拍了拍胸口:“不知道岳父的其他詩作在哪里?” 溫鈞垂眸:“明日再說吧,我今天有點累?!?/br> 衛二郎面露惶恐,理解地點頭:“我懂,我懂?!?/br> 他們雖然覺得崇拜溫承賀,可是對于溫鈞來說,只是在他的傷口上不斷撒鹽而已。溫承賀過世五年,少有人問津,現在詩作流傳出來,名氣再大也沒用,人都已經去了。 想到這里,衛二郎不由得后悔剛才的行為。 他本來還想回去后和溫薔好好地再吹噓一番岳父,現在想想,他一定是傻了。 回去之后,絕對不能再提岳父的名字。 “那個,我先回去了,明天再和你說?!毙l二郎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轉身回去。 溫鈞沉眸,站在原地目送衛二郎的背影。 現在的情況是,無論他說什么,這些人都被周放的邏輯洗腦了,堅定認為那些詩是溫承賀寫的…… 想要解釋清楚,只能講自身來歷說明白。 可是真的說清了,他這個異界來客,也就徹底暴露,待不下去了。 他明天,還要繼續解釋嗎? 溫鈞煩惱地想著,早知道周放這種大家會出現,他一定不會寫李太白的詩,那可是李太白啊,他還是小看了詩仙的魅力。 …… “夫君,二姐夫走了?” 季明珠不知道什么時候又過來了,好奇地貼著他,往外面探了探頭。 溫鈞點頭:“走了?!?/br> 季明珠一笑,仰頭看溫鈞:“那你和我說說,你今天得了第幾名唄?!?/br> 少女的聲音清甜,鼻音信賴,目光也是毫無保留的純粹,很好地安慰了身心俱疲的溫鈞。 溫鈞忘了那些煩心的事,整顆心都暖融融的,攬過少女的腰,低頭看她:“你的夫君,自然得的是第一名?!?/br> “真的?”季明珠睜大眼,驚喜地差點跳起來,“那我要和娘分享這個好消息!” 溫鈞攬著她沒放,埋首在她肩頭:“先不急,先讓夫君抱一抱?!?/br> 季明珠微愣,臉頰悄然紅了,卻也乖巧地不動,像個布娃娃一樣任由溫鈞抱著。 過了一會兒,溫常氏出來提水,不小心瞥見兩人的姿態,踢到了水桶。 季明珠蹭地回過頭:“娘!” 溫常氏轉過頭,擺手:“我什么都沒看到?!?/br> 季明珠咬著下唇,臉紅得像蘋果,囁囁地不好意思說話。 溫鈞無奈,不就是擁抱了一下,為什么她們的反應,都好像他在院子里白日宣yin一般? 想想這個時代的禁錮,他到底沒說什么,只是剛剛松快了一點的心情,又下降了些許。 溫鈞轉身:“我回書房練字?!?/br> 季明珠立刻追上來,兔子一樣快,紅著臉道:“我給夫君研墨?!?/br> 溫鈞腳下一頓,看了眼季明珠,心情再一次好了起來,握住少女的手,聲線溫柔得宛若誘哄:“好,你為我研墨?!?/br> 相處久了,季明珠仿佛也看出了溫鈞的心情不好。 雖然不明白夫君得了第一為什么還心情不好,可是她卻看出來他眉宇間疲倦,一句話都沒問,乖巧地研墨,安靜地陪伴在書房里。 這是一天中難得的悠閑時光。 溫鈞的滿身疲倦都在季明珠的陪伴下消去,整個人猶如泡了溫泉,心情怡然,心底暖融融。 經過一個時辰的研究,溫鈞選好了八首古詩,用來充作無名詩作。 這樣一來,但凡看過溫承賀以前的詩,都會知道,他不可能猛地提高到這樣的高度,這八首詩都另有主人。 當然,溫鈞已經有點放棄了。 如果他們看見這八首詩,還是覺得是溫承賀寫的,他也懶得解釋,就這樣吧。 …… 準備好詩,溫鈞盡量冷靜下來,繼續像之前一樣溫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