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第34章 寒風乍起, 枯木蕭蕭。 明明前幾天還很正常的溫度, 突然開始降溫了。 仿佛是一夜之間,整個世界都進入了冬天, 如今溫鈞每天出門去私塾上課, 都要穿著厚厚三層衣衫, 看起來不像個瀟灑的書生,反而像個身體虛弱的富家公子——慢吞吞,遲鈍又緩慢, 要不是靠顏值和身材撐著,簡直就是圓滾滾一團,徒惹人笑話。 這也是沒辦法, 在這個還沒有經歷過溫室效應的古代, 冬天委實太冷了。 剛進入臘月,外面的樹葉就全都黃了, 掉得光禿禿, 只有灰色的枝干。地面凝結著細霜的枯黃的草, 踩上去咯吱咯吱地響,寒意從腳板一直沁到骨子里。 就這,還是南方的冬天。 溫鈞不能想象以后去北方生活會如何。 家里, 溫常氏看了溫鈞心疼, 翻出了舊日的厚衣衫, 縫補一番, 填充了些棉花, 給他穿上。 現在的紡棉技術還不夠先進, 紡出來的棉花經常脫離,經過一年壓箱底的cao作,早就壓扁了,不重新填充棉花,壓根不能穿。 不過就算填充了,也沒什么大用。 溫鈞穿上暖和的棉衣,雖然好了一些,但是在一天比一天冷、溫度降得像跳崖的冬天,很快就恢復了之前的凄慘模樣。 季明珠和溫常氏對此都很著急。 她們還好,不用出門,也不用干什么活,就連洗衣做飯用的井水,都是溫溫的,不算苦,只需要燒著炭,在屋里貓冬就行。 溫鈞不行,他最慘,每日要出門去私塾,回來還要讀書練字到半夜,墨水凍結了,手腳也凍得麻木。 夜里從書房回屋,更是滿身寒氣,唇色微白。 溫鈞狼狽之余,苦中作樂心道,怪不得常說古人“寒窗苦讀”,對古代學子而言,一個“寒”字,已經道盡了讀書的心酸和凄苦。 季明珠不懂溫鈞的自嘲,聽到他的話,更心疼了。 連夜翻箱倒柜,找出嫁妝里的紅封銀子,天一亮就迫不及待找到溫常氏,想要為溫鈞裁制新衣。 當然,她害羞,沒有直接說只給溫鈞做,說的給三人都裁一身,就算年底的新衣。 溫常氏一時動心,沒有開口婉拒。 若是只有她一個人,裁不裁新衣都無所謂,可是她有兒子。兒子現在辛苦讀書,她連一件新衣都不能拿出來,現在兒媳懂事,愿意補貼,她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這和之前季明珠提議,要用嫁妝直接補貼家用又不一樣。 男人若是動用妻子的嫁妝去養家,那只能說明這個男人沒用透了,才會打妻子嫁妝的主意,外面的名聲也不好。 而現在,季明珠只是做兩件衣衫,壓根扯不上什么養家之說。 非要說的話,只能說是季明珠對婆婆的孝敬,對夫君的體貼,就像是當年溫常氏管家,自己掏腰包照顧全家大小,也不能算是補貼家用。 不會影響兒子的名聲,對溫常氏來說就通過了第一關。 溫常氏想了想,試探道:“要不然……我的那件就不用裁了,我舊年留下許多衣衫,待在家里也不冷。我加點銀子,給鈞兒添一件大氅吧?!?/br> 季明珠愣?。骸翱墒俏冶緛砭痛蛩憬o夫君做一件大氅的啊?!?/br> 溫常氏一愣,隨即失笑搖頭,喃喃自語:“是我錯,我都忘了,你這一顆心全在鈞兒身上,哪里還輪得到我提醒?!?/br> 季明珠沒聽清:“嗯?”滿臉疑惑。 溫常氏看見她的表情,笑得有些無奈,但是卻更慈愛了。 季明珠:“???” 就這樣,婆媳倆達成了意見統一。 …… 幾日后,溫鈞休沐。 早起鍛煉了一圈,寫了一百個大字,用過早飯,正要回書房繼續。季明珠撲上來,撈著他的手,撒嬌表示想去城里一趟。 溫鈞略有一絲詫異。 自從季明珠知道他在備考明年三月的院試,從不打擾他在家讀書的時間,今天是怎么回事,竟然非要他陪同出門? 想歸想,溫鈞還是答應了。 季明珠自從成親之后,就沒有任性過一次。上次問她想去哪里游玩,她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 現在好不容易提出要求,自然要滿足。 他出門去找了一趟村長,將他家里的牛車借了來。 江南少畜牧,牛羊都很少見。村長這頭牛,是他花了好十兩銀子才搶到的,愛惜得很,平日洗洗刷刷照顧的十分盡心,輕易不外借,也就是溫鈞開口,他才同意了。 因為照顧的好,牛的身上沒有異味,牛車也十分干凈。 村長家的大兒子將溫鈞兩人送到城外,鞭子一揮,打道回府。 季明珠看了眼,心里甜蜜又有點不好意思,輕聲道:“其實也不用為了我特意借車的?!?/br> 溫鈞摸了摸她的腦袋,沒說什么,只溫和笑道:“走吧?!?/br> 季明珠抿緊唇,老實地挨著溫鈞一起進城。 進了城之后,季明珠就活躍多了。這里是她熟悉的地方,從小生長,就算不怎么出門,也有一股親切感。 尤其是成衣鋪子,她從前常年光臨,最是熟悉不過。 溫鈞就不同了,他對上林縣的了解僅限于季家舊宅、季家新宅、城西私塾、趙家、衙門這五個地點。 直到被帶進了成衣鋪子,才回過神,明白季明珠今日出門是為了什么。 小姑娘愛俏,出門想買兩件衣衫。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哪個小姑娘不愛買買買?溫鈞只在心里略微想了一下,立刻就表示理解。 只是他身上沒有銀子,只有上次留下來銀票,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這里用。 兩人心思不一,進了成衣鋪子。 …… 正是季節變幻的時刻,溫度驟降,成衣鋪子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偌大個一樓擠滿了人。 小二忙著招呼客人,余光瞥見季明珠,腦子還沒轉過彎,竟然忘了季家出事的事,滿面笑容地迎上來:“季二小姐也來了,快,樓上請?!?/br> 二樓是貴賓室。 季明珠來慣了這里,也習以為常地跟著往樓上走,挽著溫鈞的手,目光往上抬,搜尋合適的成衣。 二樓比樓下安靜多了,只有四五撥人。 這些人有男有女,正站在一件成衣面前爭說什么,聽見腳步聲,回頭掃了一眼,登時愣住,還有的直接驚呼出來:“季明珠,你怎么來了?” 小二忙傻了,忘記季家出事,她們還能忘記不成? 這件事在上林縣的后院里可是傳遍了,人人都在捂著嘴偷笑,季明珠家里破產了,以后往來宴客再也不用擔心會請來這么個祖宗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季家另一個女兒,那個溫柔恬靜的季雪雁jiejie也被這件事牽連,再不能來赴宴。 這會兒,季明珠出現在成衣鋪子里干什么? 不是破產了嗎?怎么還上了二樓? 面對眾多人的打量,季明珠一愣,滿身的刺條件反射豎了起來:“看什么……” 話剛出口,手上一暖,她愣住,偷偷地看了眼被溫鈞牽過的手,臉頰微紅,剛才的氣勢頓時消了下去。 再開口的時候,語氣軟綿綿的,雖然還是沖,卻已經少了那股子□□味。 “看什么,我花銀子進店買東西,有什么好看的?” 做好了正面交鋒,心里防線一級高的眾千金:“……” 這真的是季明珠,不是換了一個人? 季明珠沒理會她們,冷哼了一聲,抬頭看溫鈞,聲音又變軟了,撒嬌道:“夫君,你陪我一起?!?/br> 夫君? 聽到這個詞,大家的目光忍不住落在溫鈞身上。 剛剛他們上樓,就有人注意到了溫鈞,只是溫鈞的這張臉不太熟悉,不知道這人是什么身份,大家沒有開口攀談。 現在聽到季明珠的稱呼,大腦一轉,再結合以前的記憶,一下子想起來溫鈞是誰。 ——季明珠那個家道中落、默默無名的未婚夫,溫家的嫡長子溫鈞。 不對,現在不是未婚夫了。 聽季明珠的意思,兩人已經成親,現在是新婚夫婦的關系。 可是她們明明記得,自溫承賀過世后,溫家家道中落,窮得只能搬回鄉下去,身份配不上季家二小姐不說,溫鈞自身也十分不堪,游手好閑,不務正業,讓季明珠十分厭煩。 往前幾年,只要有人說起溫鈞,季明珠就一定要炸。 都這樣的情況,她們以為季明珠早就退了親。 怎么沒有退親,現在反而嫁給他了? 對于這些好奇打量的目光,季明珠不動聲色的依次瞪了回去,結果卻驚訝地發現,這些人并沒有看她,反而都是在盯著溫鈞打量。 季明珠:“?” 她不知道為何,心里有些發慌,立刻緊緊挽住了溫鈞的手臂。 她知道溫鈞有多好,只想藏著,很怕外人也發現他的好。 她卻不知道,她這個樣子,只能讓眾人更驚訝——高傲冷漠的季二小姐,如今竟然在一個男人面前彎腰了腰,化成繞指柔,死死地纏著對方,這也太令人震驚了。 這個男人到底有什么奇特之處? 大家的視線齊齊落在溫鈞身上,帶著幾分隱晦的打量和審視。 這一仔細打量,有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目光里還有幾分可惜和驚艷。 原來是因為這幅清俊的容貌。 溫鈞若有所感,回頭掃了眾人一眼,幽深鳳眸中淡淡的,不夾雜一絲情緒,卻沒來由得讓人心里一悸。 頓時就有幾個女子的眼睛一亮,面頰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