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一身青色衣衫,像一株挺立的小竹子。蕭常殷揚起手僵笑著與衛和晏打了聲招呼“世子昨夜睡得可好?”忽又發覺自己還換著牙,急忙收住笑容噤了聲。 “甚好?!毙l和晏回答的一本正經。 衛太后年紀大了,覺不多,起的也早,遂能陪著二人一同用早飯。蕭華予因年紀小輕松些,能晚起些時候,待她起身后就要另外擺飯。一頓早膳三人吃的靜悄悄,衛太后仔細觀察了衛和晏的行止,還算有些滿意。 蕭華予起身后,由著楊嬤嬤牽著去鳳儀宮找皇后。小孩子雖嘴上不常說,但心里還是念著母親的。壽禧宮與鳳儀宮中間相隔了一道御花園,景色甚好,便是秋日也不會讓貴人無景可賞,御花園的池塘里栽了成片的荷花,眼下正開得好,楊嬤嬤不敢帶蕭華予走近,生怕出事。 今日與往日不大相同,因姚貴妃被禁足的緣故,原本安安分分縮著的嬪妃一個個都像雨后春筍一般冒了出來,出來透口氣,散散心。御花園里鶯鶯燕燕成群結隊的美人兒都能晃瞎了人眼,姿容各異,環肥燕瘦。平日里姚貴妃當道,她們心中懼怕,不敢隨意出門,怕一個不小心開罪了姚貴妃,再落得個凄慘下場。 萬昭儀牽著十歲的長公主在御花園的菊花圃里用金剪剪花。萬昭儀與膽小怕事的賢妃差不多,但賢妃至少還能為大皇子放手搏一搏去求皇后,那萬昭儀恨不得將自己縮進殼里再也不見人,連帶著大公主蕭明心都跟著唯唯諾諾的,半分公主的氣度也無。今日能來御花園也是十分稀奇了。 萬昭儀見了蕭華予,迅速的低頭問了聲好,便扯著大公主飛快的低頭逃走了,蕭華予連她正臉都沒能瞧見。她咬著手指愣了愣神,懵懂的看了一眼楊嬤嬤“嬤嬤,娘娘是怕平安嗎?” 楊嬤嬤嘆了口氣,只得蹲下身來與蕭華予解釋。 可有些話她未敢說,世上有可憐人,活的憋屈,例如大公主。還有些不尷不尬的存在,連活的憋屈都是一種奢求。 作者有話要說: 啊哈哈哈哈,小晏你真的不知道那些女人穿的少是為了勾引你咩? 第六章 皇后因昨日姚貴妃之事默默神傷了許久,許是憂思太重,昨天夜里見紅傳了太醫,如今精神還是不濟,懨懨的歪在床上,面色憔悴蒼白,頭上只用玉簪半綰,身后墊了件米白色忍冬紋大迎枕。 “娘娘,喝藥?!爆構州p輕攪了攪玉碗中黑褐濃稠的湯藥,喂了一口給皇后。她的眼眶有些泛紅,眼皮還紅腫的像是核桃。 皇后知她心高氣傲又是全心全意為自己著想的,心下酸澀愧疚,握了她的手道“是主子無能,連帶著你也受折辱。哪朝的皇后也沒有如本宮這般凄慘的?!?/br> 瑯嬛手一抖,眼眶又有些濕濡,急忙伸手去為皇后擦去眼淚“娘娘千萬別這么說,奴婢是心甘情愿跟隨娘娘的?!庇殖冻鲆荒ㄐΑ澳锬锎藴睾?,滿宮上下都羨慕奴婢跟了個好主子呢。娘娘快把藥喝了,養好了身子,再生個結結實實的小皇子?!?/br> “誒?!被屎蠛瑴I點頭,一口一口喝盡了碗里的藥汁。 “娘娘,娘娘!求皇后娘娘救命!”只聽外頭傳來一陣凄厲的哭喊聲,還有隱隱約約的斥責聲?;屎笠汇?,繼而直起身子握了瑯嬛的手,聲音虛弱道“瑯嬛,你去看看發生何事了?!?/br> 瑯嬛眼神有些游離,語氣還尚且平穩的敷衍著“娘娘莫要掛心,不過是個做錯事兒的小宮女,掌事太監要拉她去受罰,她不肯,這才哭喊起來。娘娘躺下歇會兒,奴婢去處理了?!?/br> 皇后不疑有他,輕嘆口氣,才由著瑯嬛扶著躺下,又叮囑一番“還是個孩子,輕些罰。不輕不重打幾個手板子就算了,別揪著不放?!?/br> “誒,奴婢曉得了!”瑯嬛應下,欲要給皇后蓋上薄被,就被一聲高亢的喊叫打斷“皇后娘娘,求你救救我們昭儀娘娘!我們娘娘要被打死了??!娘娘!”接著便是一片寂靜。 瑯嬛心里輕罵一聲,看著皇后質疑的表情,有些手足無措?!澳锬铩?/br> “到底怎么回事?你說實話!”皇后掙扎著直起身子,原本蒼白的面色泛起潮紅。 瑯嬛撲通一聲跪下,淚流滿面“是萬昭儀的大公主沖撞了姚貴妃,萬昭儀正代大公主受罰。萬昭儀的奴婢求到太后那兒,太后不管,這才來求娘娘。奴婢擔心您的身子,才隱瞞不報的,您的身子眼下經不起折騰!” “明心素來膽小溫順,怎么會沖撞姚貴妃?況且姚貴妃不是被太后禁足了嗎?瑯嬛,快扶本宮去瞧瞧!”皇后扯開膝上的薄被,眉頭一簇,就欲要下床。 瑯嬛急急上前攔住皇后“娘娘,您千萬莫要趟這趟渾水,是陛下陪著姚貴妃逛的園子,陛下的心偏的沒邊兒,指不定您去了還要落的一身腥?!?/br> 皇后原本靜雅和煦面容變得有些急迫,有不甘從中一閃而過,卻又消失的了無痕跡,像是陽光下的積雪,只手抓了被角,眼眶泛紅“萬昭儀是跟了陛下十多年的老人兒了,陛下怎么能忍心!本宮作為六宮之主卻無法主持公道,真是愧對祖先!” 她本就心思細膩敏感,昨日受了刺。激至今未緩過神來,眼下情緒又一激動,便昏了過去。登時鳳儀宮內上下一片手忙腳亂,趕忙又去太醫院傳太醫。 慶帝跟前兒的大太監焦裕德見下頭萬昭儀已經進氣多出氣少奄奄一息,大公主被人攔著哭的撕心裂肺,又見上頭陛下眼中不忍卻被姚貴妃得意的攔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原本皇后和善,妃嬪本分,后宮祥和安寧,姚貴妃一來就全都變樣了,死的死,傷的傷,沒一個落著好的。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一個比一個機靈聰慧,眼下估計骨頭渣子都化的不剩。 一旁太監悄聲朝他耳語一番,焦裕德神色不霽,弓著腰匆匆忙忙的上前去給慶帝稟報。眼見著慶帝的面色也變得不大好了“停下!都停下!” 底下杖責的宮人聽了慶帝的話這才收了手,失去桎梏的大公主瘋了一樣的撲倒萬昭儀身上。姚貴妃眼底閃過一絲不滿,嬌聲又喚了句“陛下?!?/br> 慶帝執了姚貴妃的手,微不可見的有一絲焦急,語氣還算柔和“愛妃,皇后暈倒了,朕去瞧瞧,讓焦裕德送你回宮?!?/br> 姚貴妃哪里依得,當即回握了慶帝的手,眼底涌出淚意“陛下,就皇后懷的是您的皇兒,臣妾懷的就不是嗎?臣妾今日受了驚,您就這般不輕不重的放過去了。陛下難道忘了當年您許下的諾言,忘了當年你我二人生死與共了?” 慶帝耳根子軟,被姚貴妃這一念叨,心里就動搖了,什么皇后,什么昭儀都被他拋到腦后“行行行,愛妃莫氣,朕親自回宮陪你?!?/br> 焦裕德微不可見的搖頭嘆息,吩咐底下抬了萬昭儀回去,再請個太醫來看看。 皇后醒來時候,就見著蕭華予靜悄悄的趴在自己床前,時不時給自己掖掖被角,心里有難言的溫柔,像是整個人泡在溫水里要化了一般。 “母后,您醒了!”蕭華予眼睛晶亮,驚喜的看著溫惠皇后。 皇后攬了她到懷里,溫聲問道“平安什么時候來的?” “恩……天還亮的時候!瑯嬛姑姑說母后累了,平安就乖乖的等母后醒過來,平安好不好?”蕭華予略一思索,摟著皇后的脖子蹭了蹭,格外親昵。 “我們平安真乖巧,平安今天沒去接皇兄下學?” 蕭華予聽聞便咯咯一笑“平安想見母后了?!?/br> 皇后好不容易才哄了蕭華予在身側睡下。抬眸一看,天果真已經黑下來了,殿里的青雀燭臺都依次點上了蠟燭。原來她睡了有些時候了“瑯嬛,萬昭儀怎么樣了?” 瑯嬛猶豫片刻,還是實話道“太醫正在醫治,情況……怕是兇險?!?/br> 當夜萬昭儀就發起了高熱,燒的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底下宮人去麟趾宮請慶帝,卻連人都沒見著就被轟了出去。倒是皇后撐著病體去瞧了瞧。 繞是太醫盡力醫治,萬昭儀第二日也沒能撐住便去了。她常年懶怠不動,身子本就不算好,加之驚悸過度,更是回天乏術?;屎笮闹懈亲载熾y以開解,身體每況愈下。 第七章 天兒愈發涼起來,皇后與姚貴妃的肚子也隨之愈發大起來。姚貴妃仗著肚子里的孩子肆無忌憚,衛太后有心懲治,卻念皇嗣單薄,怕傷及她腹中孩兒,又恐慶帝因此埋怨而母子離心,只得郁郁作罷,關起門來仔細撫養蕭常殷與蕭華予,連帶著教導蕭常明同衛和晏。 姚貴妃心知肚明,但凡是慶帝能在一日,她便能保得一日榮寵。若太后真敢動她,陛下即便念著那救命的恩情也不會依,太后為了不傷母子情分,定然不會動自己。她老人家年紀大了,怎么頂的上陛下春秋鼎盛,回頭撒手西去,這南齊的后宮就是自己的。 麟趾宮內早早燒上了地龍,殿內溫暖的如春日融融,時不時開了窗去透口氣。慶帝深覺姚貴妃肚子里這一胎是皇子,格外透出幾分珍重,對這還未出生的孩子喜愛溢于言表。想來若不是皇后早生下太子,而太子雖年幼卻聰慧,怕是早早動了改立太子的心思。 姚貴妃與慶帝同床共枕十余載,又年紀稍長,閱歷更豐,自然摸得透慶帝的心思。她眸底神色沉沉,扶著肚子喃喃細語“皇兒,你生來就該是太子,誰也阻不得,阻不得……” 身后的趙嬤嬤欲言又止,卻還是將話咽了回去。姚貴妃這些年光顧著求一皇子,對早前生的公主們不聞不問,就擱在偏殿養著,十天半個月都見不上一面,何談親昵,如今貴妃的小女兒,兩歲的十三公主連親母妃是誰都認不得,對皇后都比貴妃親近。 雖說皇子重要,可也萬萬不能冷了公主們的心,貴妃此舉,實在大大的不妥,可哪次開口勸貴妃都只當做過耳云煙一般,聽后就散了,想是再勸也無益。趙嬤嬤雖憂心,卻還是噤了聲。 窗外有一道素色的人影一閃而過,像是只貓一般沿著墻根兒溜了過去,姚貴妃眼尖,瞥見后秀美的眉頭淡淡的蹙了起來,素指輕輕一指,眸光流轉間多了幾分厭惡“趕她出去,不是說了,沒事別讓她來麟趾宮晃蕩嗎?萬一碰見了陛下怎么辦?誰放她進來的?” 勾錦忙不迭的揚起一張諂媚的笑臉應下,匆匆出了門去,趙嬤嬤有心叮囑,卻見姚貴妃滿面厭惡,也不敢扯了勾錦讓她客氣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嫩黃色的衣角從身旁擦過。 隨后只聽了外頭叮當一聲銀盤扣地之音,接著便是勾錦有些尖銳的辱責聲和少女低低的哭泣聲,隨后便是腳步沙沙的匆匆離去,最后才見勾錦又滿面堆笑的進了來。 趙嬤嬤心下暗念了句造孽,閉了眼睛,又恨不得耳朵聾了才好。 外頭來的是嘉寧郡主,姚貴妃與長留王生的女兒蕭揚月,眼下正十四的年紀,四歲時候長留王薨了,她隨著母親姚貴妃一同入宮,慶帝給了她個郡主的封號。又因身份尷尬,不與姚貴妃同住,而是姚貴妃求了椒暖宮的清心榭給她單住。 清心榭地方清幽偏僻,只適宜小住,長年累月住怕是會傷身子。清心榭沿著四周圍了一片竹林,還有片湖泊,夏日炎炎里倒是別有一番趣致,極為清涼,是個消暑的好去處。冬日卻就呆不得了,寒意森森的清冷,濕冷到骨子里,姑娘家住更是不合適。 蕭揚月性子像極了長留王敦厚,對貴妃十分顧念,時不時做些小東西送來,可貴妃不待見她,只因一見她就想起了曾在長留王府為妾的日子,又怕陛下碰見心里起疙瘩,遂每次來都被人轟了出去。 算起來她有好些年未曾見過姚貴妃的臉了,姚貴妃對她感情極為淡薄,只蕭揚月還顧念親情一頭熱。 蕭揚月說到底也是個可憐人,這闔宮上下再沒有比她更尷尬的存在了。就連姚貴妃跟前兒的大宮女都敢隨意輕賤奚落,她性子素來敦厚老實,不善與人爭辯,也知自己的身份只能安安分分守在宮里,萬不可與人生了齟齬,不若最后吃虧的還是自己。 她擦了擦面頰上的淚水,將剩下的哽咽咽下去,又低著頭出了麟趾宮。沿路碰上不少竊竊私語的宮人,她皆以袖掩面落荒而逃。清心榭離得遠,要走回去是費些腳力和時候。 姚貴妃所生的二公主蕭沐寧牽著meimei們,眼見蕭揚月受欺辱落荒而逃,她神色淡漠,原本俏麗的臉上像是覆上了一層冰霜,片刻后,她只眨了眨眼睛,又帶著meimei回了偏殿。姚貴妃溫柔的撫著肚子那一幕落入她的眼簾,并未激起她任何不滿,畢竟都習慣了不是? 她的母妃,每懷一胎都是這般的模樣,滿心歡喜的期待著腹中是個皇子,最后又滿是失落的將剛生下的公主交給嬤嬤,再不過問。她是這般,她的meimei們也是這般,但愿母妃這胎所生的是皇弟,至少能多得些母妃的偏愛,不必如他的皇姐們一般活的像個可憐蟲。 再深的親情早都被多年的冷落消耗,可偏偏蕭揚月怎么就是看不透,像個傻子似的巴巴貼上去自取其辱。蕭沐寧似是嘲諷的勾唇一笑。她如今竟是有些羨慕大皇姐蕭明心,雖然她的母妃萬昭儀已死,但至少是真心待她的,為她能舍出命去。 慶帝自那次替姚貴妃求情后就再也未曾見過衛太后。每次前去請安都被楊嬤嬤客氣的請了出來,他也知太后是生了自己的氣,可總歸是他虧欠了姚貴妃,當年那般美好的女子他實在不忍心再讓她受絲毫的委屈。即便是她這些年她性格有些大變,也都是他的錯,是他未能護好她的純善。 當年初遇時候,他還是先帝太子,年少意氣,去皇兄別院那處赴宴?;市帜翘幒拇罅俗徘嚼?,卻囑咐等閑不得輕易入內,有恐再迷了路出不來,里面也不缺蛇蟻,實在不安全。 他甩開宮人闖了進去,卻不料遇了蛇,他神志不清眼花耳鳴,卻聽見有一女子輕輕柔柔的嗓音將他喚了回來,最后昏迷時他用盡最后力氣將腰上的玉佩塞進那女子手中。 再醒來時便躺在東宮,他雖未能見著那女子的臉,聲音也因蛇毒之故而記不大清,卻始終念念不忘,以致相思成疾,最后四下打聽才知救自己的是皇兄的妾室姚奉貞。 既然是皇兄的人,他也不敢覬覦,只默默將心思壓在心底,直到十年前皇兄病逝,她找來宮中求庇護,這才能將人順理成章留在身邊。只可惜他早已立后,不能給她最尊貴的身份,也可惜當年那塊玉佩在慌亂中遺失了。 想盡前事,慶帝長嘆口氣,眼底似有懷念,也有掙扎。 第八章 時光像是格外優待孩子們,在他們的身上拉的悠長,過得不緊不慢且從容,他們只是數著壽禧宮那株百年老樹,開花、結果、落葉、覆雪便是一年而過。 蕭華予仰著脖子專注的看著那棵樹,纖長濃密的睫毛一眨一眨,烏黑的像是葡萄般水靈的眼睛,去看著那枯黃的葉從樹丫上一片又一片颯颯落下?!皨邒?,冬天什么時候來呀?”蕭華予聲音還是帶著小奶音兒,一顫一顫軟嫩的勾人心肝兒發軟。 “馬上就來了,等到這棵海棠樹最后一片葉子落盡冬天就來了?!睏顙邒叨紫律韥?,摟著蕭華予去指給她看?!拔覀冃」鳛槭裁聪胍靵戆??” “因為皇祖母說,說,冬天一來,平安的皇弟就出來了!平安想見皇弟!”蕭華予說的極為認真,又繼續咬著手指去盼著那最后一片葉子落下,可是那樹上竟然還有小半多的葉子,一時讓她極為苦惱。 楊嬤嬤輕聲一笑“小公主再等等,馬上就來了,要不了多少時候?!彼龥]告訴蕭華予,就是冬天到了,小皇子也出不來,要等到一月份冬天走了才行。 “好?!笔捜A予略一思索點頭應下,又抱著楊嬤嬤的胳膊撒嬌“嬤嬤,平安要去接皇兄下學,嬤嬤帶平安去好不好?”烏黑水亮的眼睛就那樣盯著楊嬤嬤,讓她忍不住心軟就點頭應下。蕭華予見楊嬤嬤點頭,蹦起來啃了她一口。 自從衛和晏來后,便是與蕭常明蕭常殷一同上下國子監。蕭華予時不時來接蕭常殷,順帶著就帶著其余二人也去了壽禧宮。蕭華予牽著蕭常殷的手走在御花園的甬道上,后頭是沉默的蕭常明與衛和晏。 蕭常殷的門牙一個月就長齊了,倒是讓衛太后驚奇,直念叨是個人精。 蕭常殷沒了顧忌,又恢復了以往的話癆,一路上就沒停過嘴。蕭華予心里最喜愛的就是她皇兄,自然不會嫌棄他念叨,反倒是恨不得他能一直同自己說話。她原本在壽禧宮的院子里看海棠樹,站的時間久了,現在一路走來就有些疲累,上氣不接下氣的。 遂伸出小手扯了扯蕭常殷的衣袖“皇兄,平安累了?!?/br> 聲音奶氣的直戳蕭常殷的心窩,他蹲下身子,戳了戳蕭華予白嫩嫩的小臉,朗聲一笑。少年的聲音像是有感染力一般,連帶著蕭華予跟著一起咯咯笑起來?!靶∩底?,你笑什么?”蕭常殷語氣里帶著笑意的念了一句。 “皇兄抱!”蕭華予伸出短小的雙臂要蕭常殷抱,蕭常殷將她摟進懷里,鼻息間滿是meimei身上的奶香,他抬眸看了看身后那兩人,長嘆口氣“皇兄,世子,今日一幕,你們就權當未曾看見就是了,省的……省的傷了孤一世英名?!闭f罷臉倒是先紅了起來。 蕭常明低低一笑,他這些日子與太子熟稔了許多,連帶著親昵放肆起來,也敢在他面前笑了。衛和晏深深看了蕭華予一眼,許是小孩子都是這樣粘人的?還是就這個千嬌百寵的小公主是這樣粘人的? 只見蕭常殷俯身蹲下“平安,上來,皇兄背你!”蕭華予利落的爬上蕭常殷的背。 他本還是個身量不高的少年,對他來說,蕭華予不算輕,他一步一步卻走得極為穩當。蕭常殷年級不大,平日里又盡是嘻嘻哈哈每個正形兒,話也多,可皇家的孩子哪個不是少年早熟的,他早早便已經曉事,知道宮中生存不易,他要保護好母后、平安、皇祖母、還有未出生的皇弟。 他想要平安快快樂樂的長大,想她懂得不要太多,想將來能闖了禍放心的往自己身后一躲,一切都交由自己來替她鋪平,想她將來能榮華風光一世。 蕭常殷走得慢,一炷香的時間不過走了短短一段路,肩上的蕭華予卻已經呼吸平穩,放心的趴在了他肩頭入睡,兩只白嫩嫩的小手攥著蕭常殷肩頭的衣料。 “將來要是有一天孤不在宮里了,皇兄和世子替孤照顧好平安?!笔挸R笥挠拈g冒出一句,聽著似是微不可聞卻又極為鄭重。 蕭常明一愣,急急追問“太子這是何意,怎么會有一日不在宮內呢?”蕭常殷可稱他皇兄,他卻不能無狀的稱他作皇弟,有失禮數。 衛和晏未出言,卻抬眸看了前方的蕭常殷,只能看見他稚嫩的臉龐雖未出分明的棱角,下顎繃得緊緊的,卻透著凝重,卻又忽的粲然一笑,像極了天上那輪熠熠光輝的暖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