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那會兒透過萬花筒看到的地球,都是綠意盎然,姹紫嫣紅,萬物欣欣向榮,飛禽走獸生機勃發…… 那樣美麗景象讓幼年時期的蘇淺即便做夢,都是五彩繽紛充滿綺麗…… 等長大后有了條件,蘇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觀象臺,把可以穿越上千萬光年的鏡頭對準了地球的所在。 卻在瞧見地球面目的第一眼就淚流滿面—— 眼前所見真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美的和神話一般的地球? 無邊無際的濁水,彌漫在球體之上,萬物絕跡,死氣沉沉…… 那個曾承載了無數人夢想和熱血的地球,早已經是一個被丟棄在太空深處、完全廢棄的荒涼所在…… 穿過來后,蘇淺不止一次慶幸,雖然現在的地球正危機四伏,可好在,還沒有到完全絕望的地步…… 正如同眼前這鋪滿眼簾的綠色,未來還有無限可能…… 正浮想聯翩,神情忽然一僵—— 老天,這是什么荒涼所在? 卻是顧辭一打方向盤,汽車隨即拐上一條狼煙滾滾坑坑洼洼的水泥石子路,蘇淺窗戶關的慢了些,一下被撲了一臉的黃土。 幸虧顧辭反應快,忙把車窗給升起來,又遞了張濕巾給蘇淺: “擦一下?!?/br> 蘇淺接過紙巾,神情呆滯的望著視線盡頭綿延起伏,裸、露著大片山體巖石的那座小山頭—— 應該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吧?這里肯定不是小容山的對不對?畢竟,怎么說,都是在燕市郊區,明明聽老師的意思,燕市這幾年可是非常關注環境問題的,鄭局又是鐵腕,整治起來力度不是一般的大。 怎么可能容忍距燕市不過幾十里的小容山如同一個瘡疤一樣糊在這兒? 什么是童山濯濯,什么是荒無人煙,這里就是了。 可所有的僥幸,終究被汽車前面突然出現的三個土人給打破了—— 卻是一個身材中等長相溫文的中年男子,看顧辭的車停下,正小跑著沖上來。 “陳錚——”顧辭隨即從里面探出頭來。 風太大了,飛沙走石之下,男子即便戴著眼鏡,眼前也是霧茫茫的。 還是聽到顧辭的聲音,戴眼鏡的男子才確信,車上的人確實就是自家老板,應了一聲,眼淚好險沒下來—— 古代所謂充軍發配,說的就是自己了吧? 還想著,跟老大踏遍千山萬水找新鮮食材,已經夠辛苦了,可誰能想到沒有最慘,只有更慘。 陳錚敢保證,這么住幾天,等回家去,怕是親爸親媽都不會認識自己是誰了。 他還好些,最慘的是身旁這位女士。 猶記得早上見面時,蘇女士還是白領麗人,眼下瞧著,簡直比天天在地里刨食的農婦還要慘啊。 蘇淺看看眼鏡周圍一圈黃土,滿臉都是滄桑的男子,再看看后面裹著頭巾,踩著平口鞋蹣跚著過來的灰頭土臉的女人,止不住發出了靈魂的拷問—— 這是哪里?我是誰?我在哪里? 渾渾噩噩的跟著顧辭下車,手一下被攥住,卻是蘇敏,瞧著外甥女兒,氣咽聲噎: “淺淺啊,都是姨媽不好,姨媽對不住你啊……” 說著隨手在臉上一抹,一張俏臉兒頓時變成大花貓了。 “蘇,蘇小姐……”看蘇敏哭成這樣,他旁邊同樣灰頭土臉的五十多歲老人明顯坐立不安,不住給蘇淺和顧辭鞠躬,“對不住啊,我真沒有騙你們……” “王國慶你閉嘴!”蘇敏用力在臉上擦了一下,惡狠狠的瞧著老頭,“你就是個大騙子!” 要說蘇敏也不是做事莽撞的人。之前聽王國慶說愿意把小容山租給她后,回去特意上網查了資料,看上面介紹的內容和王國慶說的也差不了多少,就已經先對王國慶的話信了一半。 又讓王國慶帶著,來了個實地考察。 只那會兒過來時,走的并不是這條路,看到的景象雖然和蘇敏想象的綠水青山不一樣,可好歹也是有村落有綠植,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漂亮的天然湖泊,又有人工挖掘的溝渠,真是種地的話,水源還真不愁。 蘇敏就簽了合同,又在顧辭律師的陪同下重新修改了些條條框框。 雙方簽字后,承包小容山的事就算是定下來了。 她是個雷厲風行的,當下就和陳錚一塊兒往小容山來了。 這回倒是沒提前跟王國慶打招呼,而是自己開著導航摸過來了。 上了這條石子路時,蘇敏還感慨呢,說這都是什么時代了,怎么還有這么爛的路。 可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兒—— 啊呀,那個遠看著像個雞頭的山頭,好像自己見過啊,還有那棵造型怪異的老柳樹…… 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不就是站在王國慶家門口看到的東西嗎。 直接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蘇敏當下就給王國慶撥打了電話,等瞧見從山背后繞出來的王國慶,蘇敏整個人都懵了。 “對不起啊,蘇小姐,我真不是故意想害你,你相信我……我也是沒法子了啊……” “你們只管試試,真是不成了,我也不要什么違約金,不然咱們這就去把合同給改一下……”王國慶花白的頭發在風里不斷抖動,最后竟是蹲在地上抱住頭,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小容山曾經也是山清水秀的地方。 王國慶從小在這里長大,對小容山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當初發現有一條玉石礦時,王國慶有多興奮,那挖完玉石礦后,看到光禿禿的小容山,王國慶就有多痛苦。 甚至王國慶心理一直認定,都是自己這個支書不稱職,才會讓小容山變成這個樣子,自己就是一個親手葬送了家鄉的罪人。 也是因為這個,才會在知道蘇敏想要承包荒山時,立馬毛遂自薦—— 這么多年來,王國慶也曾東奔西走,求爺爺告奶奶的想要找門路招商引資,讓小容山重現生機。 只可惜即便把人領來了,可人家一瞧見小容山殘破的模樣,都是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這次好不容易碰見蘇敏這個主動想要承包的,王國慶就留了個心眼,沒有把人往山后開挖玉石礦的地方帶,而是有意把人領到了王寨村的位置—— 當初挖玉石礦發了財,王寨村的房子規劃的不是一般的好,周圍的山貌也得到了最好的維護…… 還是今天徹底處理好合同的事后,蘇敏邀請陳錚興致勃勃的讓王國慶領著,有大量土地的后山轉轉,才無比震驚的發現,除了王國慶之前領著她轉的那旮沓,其他地方根本就不比沙漠好多少。 甚至因為水土流失太過嚴重,小容山這里不止一次爆發泥石流…… 這樣的地方,種什么東西能成活啊。 “我不要錢給你們干活,求求你們,別不管小容山,要不然,小容山就真的完了啊……”看大家都不說話,王國慶越發惶恐,不住哀求起來,到最后,聲音越來越小,漸漸變成了哽咽,“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坑你們……我也是沒法子了……” “你沒法子,我們就有法子嗎?”蘇敏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看王國慶偌大的年紀卻哭的一把鼻子一把淚的模樣,眼睛也跟著紅了,“可老爺子,我們也沒法子啊,我和淺淺也是快要過不下去了……我們也要活下去啊……” 她這么一說,王國慶茫然的把視線從蘇敏身上移開,又充滿希冀的落在陳錚身上,在陳錚惶恐的躲開他的視線后,終于徹底絕望,癱坐在地上,老淚縱橫: “我們老王家,在這里住了幾百年了,到我這一輩,卻把根丟了……我對不起我爹,我死去的老娘,我爺爺、奶奶啊……” 那蒼涼的哭聲,讓人聽著心里一抽一抽的。 “顧總,淺淺——”看著王國慶絕望的樣子,蘇敏只覺得一顆心像是被人揪住一般,說話時也帶上了哭腔。 “姨媽你別難過,這位老人家也別哭了……您放心,這座山就包在我身上了……”瞧著小容山的模樣,蘇淺終于明白人類為何最后會落得永遠失去地球這個美麗家園的下場了,小容山,怕只是華國環境惡化的冰山一角。 “真的,可以嗎?”蘇敏一方面覺得王國慶哭的太過可憐,一方面又怕難為了蘇淺,聞言先是一喜,繼而又有些擔憂。 “會不會,讓淺淺你太為難?” “不會的?!碧K淺強壓下嘆氣的沖動—— 多年不曾耕種,這里的土質還說得過去,最大的缺點卻是水土流失太過嚴重。 眼下最要緊的是先種上些防風固沙的植物…… 那邊王國慶也回過神來,愣愣的瞧著蘇淺—— 這群人里,說話最算數的怎么竟是個花朵般嬌美的小姑娘? 明明小姑娘的年齡瞧著,也就和自己孫女兒差不多大…… 倒是陳錚,皺了下眉頭,先看了眼顧辭,看他沒什么表示,索性直接對蘇淺道: “我知道蘇小姐心善,可這是一座荒山,要是能有行之有效的方法,政府早就插手了……” 作為一個年薪將近八位數的合格助理,就在方才半小時內,陳錚就憑借著手中的人脈,打探到了諸多消息。 從反饋的信息,小容山的現狀,根本不容樂觀,即便是燕市政府也是頭疼不已。 畢竟燕市現在也是國際化的大都市,作為政治經濟中心,郊區留著這么一塊疤似的存在,怎么都有些顏面無光。 環監局那里,也幾次討論過小容山的問題,卻是始終束手無策—— 當初為了開挖玉石礦,瘋狂的人們恨不得把這座山給平了。 以致山上植被被損毀殆盡。真是想要恢復這座山的生機也不是沒有可能,可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怎么也得十來年的光景? “蘇小姐真是過意不去,咱們可以捐款,再買些樹苗種子等等送過來……我們老板真的等不起……” 也就月吧時間,老板就要和哪一家子薄情寡義的白眼狼“兵戎相見”,別說等十年,就是半年,黃花菜也涼了。 小姑娘明顯是年紀小,還分不清做慈善和做事業的區別。 生活可不是想當然! “干嘛要等???”幾個人這會兒已經走到王寨村,蘇淺四處轉了轉,對向陽處那片闊大的山坡很是滿意: “先在這個地方建大棚,解決你們的燃眉之急……” 又看向顧辭: “顧辭,我列個單子……這幾種樹木,你看看能不能買來些樹齡長的,最少十年左右……草種我來提供……” 之前試驗成功的那種草,種在這里再合適不過。 “咱們剛才過來時,我也看了,后山向陽那處,種茶葉樹合適……那片被砍得亂七八糟的樹千萬留著,我有大用……其他地方可以種植草藥……還有其他果樹……” “對了,我再給環監局那邊打個電話,把剛剛研究出來的防風固沙效果最好的那種特殊草種要過來些……” “等明年春天,這座山應該就能恢復生機……” 唯一可惜的一點,就是植被改造過后,固然會大大超過原來,卻依舊距離蘇淺理想中的植物園相差太遠。 可也沒辦法,畢竟小容山環境惡劣,再拖延下去,勢必會造成更大的惡果。 “蘇小姐有些太想當然了吧?”瞧著蘇淺勾畫的藍圖,陳錚一開始是心動不已—— 畢竟,看蘇淺勾勒的畫面,簡直如同仙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