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孟溪狐疑的將畫展開,竟發現他是畫了鹽鎮郊外的山林。在林中清澈的溪水邊,一個小姑娘彎著腰將衣袖放在水里浣洗,似乎是因為弄臟了心愛的裙衫,她眉宇間有些不滿,微微嘟著唇,卻有種少女滿滿的嬌憨。 這是真事。 有次她跟堂姐去山里玩,不小心摔了一跤,將裙子弄臟了,便在溪水里洗,回來后大伯母發現她衣裙微濕,問起此事。 他那日也在場嗎?她一點都不記得了。 畫旁邊還題了一行字,“清溪清我心,水色異諸水?!?/br> 畫中有小溪,而她的名字里也有溪,卻是雙關,孟溪的臉有些發紅,低聲道:“我都不知道你這么會畫畫,你何時學得?”上回給堂姐送的畫就很好,這幅更是傳神。 那還得從前世說起。 他那時候腦中時不時會想起一些東西,就會拿筆畫下來,久而久之也算得心應手,不過因涉及到謀害一事,一直都沒想起主謀,他不敢給任何人看,全都藏了起來,后來更是一把火燒了。 “并非我所有的事你都知道?!?/br> 也是,他還偷偷看話本呢,孟溪莞爾。 她把畫放好,拎了兩串扎好的粽子,打算當做午飯,二人便出門了。 鎖門的時候,孟深問:“你的東西呢,還不拿出來?” 孟溪逗他:“什么呀?” 他拉住她:“難道要我來搜嗎?” 他眉骨高,鼻子挺,眼窩有些低陷,眸色便顯得極為的深邃,孟溪被他看得一陣心跳,抽出手:“哪里有這么要別人送東西的,”從袖中把長命縷取出,“拿去?!?/br> 編得可工整了,下面還垂著兩顆玉珠,不過此物多是送與孩子,孟深道:“你應該做個香囊?!蹦遣攀桥怂湍腥说臇|西。 孟溪心想,還得寸進尺了。 不過這已經讓他很是滿意,孟深嘴角一勾,低聲道:“你給我戴,我自己不方便?!?/br> 好似在央求一般。 孟溪道:“我拎著粽子呢?!?/br> 他馬上接了去:“這樣行了吧?” 簡直像個孩子似的,孟溪拿他沒辦法,只好把長命縷戴在他手上。 她垂著眼簾時,睫毛越發纖長,孟深低頭看著她,感覺她的睫毛就跟她此刻若有似無觸及手腕的手指一樣,撩動著他的心,帶來一種說不出的折磨之感。 他忍不住會想,孟溪到底對他可有一點喜歡了? 應該是有的吧? 她現在會臉紅了,還愿意管他的俸祿,她那么在乎他的前途,如果說只是因為前世的愧疚,未免太過牽強。 他的目光越來越熱,仿佛要融化一樣落到她身上,孟溪急忙給他戴好,把粽子拿過來:“走吧,你還得去宮外候著呢,別耽擱時間?!?/br> 她馬上就離遠了。 虧得她溜這么快,不然他真有可能把她抱住的,孟深想,就跟夢里一樣。 那個后來他又做了很多次的夢。 孟深不敢再往下想,怕自己控制不住。 二人走到街上,正要分開時,孟深又強調了一遍:“東邊那個涼亭,別認錯了……” “你當我傻子呢,這點事記不???” “記得最好,還有,今兒人多,你別亂跑?!?/br> 以前都是她叮囑他的,現在反過來了,孟溪笑道:“知道了,我又不是孩子?!?/br> 她當然不是孩子,她是個生得很好看的姑娘,孟深忽然覺得應該給她買個丫環,這樣她單獨在外面總還有個人照顧。 正說著,旁邊有輛車停下來,翰林院的侍讀湯宗元探出頭來:“孟修撰可是要去皇宮,不如坐我的車吧?顧編修也在?!闭f得是顧彥真。 這湯宗元平常與顧彥真的交情不錯,兩個人時常在一起商談事情,但他看孟深很得大學士的青睞也有心結交。 顧彥真沒料到湯宗元會邀請孟深,也往下看了看,結果一眼就注意到了孟深旁邊的小姑娘,一下就愣住了。 “哥哥,這是同袍吧?”孟溪急忙行禮:“見過兩位大人?!?/br> 她聲音清而甜美,湯宗元笑道:“孟修撰,原來你還有個meimei啊?!?/br> 她才不是他親meimei,但孟深也不想當場解釋,因為在他看來那兩位同袍平時并不是親近的關系,完全沒必要理會。 湯宗元道:“你快上車吧,再晚可要遲了,正好在車里說下編修會典之事?!?/br> 不等孟深回答,孟溪道:“多謝兩位大人,我哥哥不善言辭,還望兩位大人平常多多包涵?!闭f著將手里的粽子遞上去,“沒帶什么東西,這是我親手做的,兩位大人不介意的話,可以嘗嘗?!?/br> 這粽子的模樣十分秀氣,不知為何,顧彥真覺得應該是很可口的,他竟然不由自主接了過來:“多謝姑娘?!?/br> 孟深眼睜睜看著粽子被拿走,暗道,孟溪是傻了吧,為什么要把他們倆中午吃的東西送掉? 有必要討好這兩個嗎?還說他不擅長言辭? 她也太小看他了! 孟溪不知他在想什么,還覺得自己是替他打好同袍關系,催著道:“哥哥你快上車吧,我先去城外了?!闭f罷向那二人行一禮告辭。 粽子都送給他們了,不坐白不坐,孟深上了馬車。 那粽子還是熱的,顧彥真聞著清香的味道,回想起小姑娘的容貌,還有她的言行舉止,暗道,孟深倒是好福氣,竟然有個這樣的meimei。 “編修不喜歡這粽子的話,可以還給我,不必勉強?!泵仙疃⒅掷锏聂兆?。 顧彥真笑一笑:“孟修撰,這怎么會勉強呢,你meimei好心好意送我們粽子,我一定會好好品嘗的?!?/br> 孟深心想,真識貨,平時不吃吏廚做得菜,這回倒是看上這粽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孟深:沒事沒亂送東西。 孟溪:那是我做的。 孟深:你做的都是我的。 孟溪:小氣鬼! 第49章 城外的玉河是孟溪第一次見,她從車上下來,遙遙看到河邊站著許多人,心想京都的龍舟賽真的很熱鬧呢,難怪義兄非得要她來,倒不知他可租好畫舫了? 她開始尋找涼亭。 在東邊果然很快就發現了,孟溪朝那里走去。 涼亭內有幾位小姑娘坐著閑聊,見到孟溪,不約而同把目光投過來,但很快又挪開,繼續說話。 她們都不認識孟溪,孟溪也不認識她們。 這里不比鹽鎮,鹽鎮小,左鄰右舍時常往來,她在這里除了孟深外,就屬跟醉仙樓里的人最為相熟。 她安靜的在涼亭里等。 而此刻的禁宮中,皇后拉著侄女兒薛令婉的手,讓她一起坐著鳳輦去玉河。 “你娘一直讓我替你尋個合適的夫君,你倒是好,偏喜歡那林時遠,可要我去皇上面前替你求個賜婚?” 姑姑雖然是皇后,但卻是繼后,并非太子的親生母親,薛令婉道:“我實在不想勞煩姑姑,等以后再說罷?!彼恍帕謺r遠那么蠢,寧愿娶一個廚子也不娶她! 皇后搖搖頭:“世上出色的男兒如此之多,你也未必一定……你瞧,就像這個新科狀元,哪兒不如林時遠?哦,家世可能差了些,但皇上對他贊賞不已,姜湛也說是個良史之才?!?/br> 良史之才也就是個史官了,不過狀元都是先從這里做起的,薛令婉好奇的往前方看了一眼,頓時大吃一驚,狀元郎竟然是這個年輕公子! 她曾在醉仙樓遇到過,這公子的態度很是強硬,原本還想爭雅間,后來好似被一位姑娘給拉走了。 鳳輦行過去,百官都低頭行禮。 皇后問:“你莫非認識他?” “不認識?!毖α钔癫辉柑徇@件事,只好奇的問,“他家世到底如何不好?” “出身于農家?!?/br> 薛令婉揚眉,這般低的出身竟能考上狀元,也難怪是有點恃才傲物。比起林時遠,此人倒確實不差,就是可惜家世不行,怎么配得上她? 皇后又給她指了別的公子,然而薛令婉更看不上了,不說別的,但是容貌都就差得太遠。 等到龍輦與鳳輦陸續過去后,官員們也才前往玉河。 沒過多久孟溪就看到了遠處聲勢巨大的場面,皇帝出游,鑼鼓開道,禁軍相護,后面還有一大群文武官員,或坐車或騎馬,好像一條長龍浩浩蕩蕩而來,眾人全都翹首以盼,孟溪也不例外。 前世她可沒見過皇帝,心里也是好奇的。 可惜離得太遠了,除了一張龍輦外什么都看不清楚。 等到看清楚了,禁軍又將離得近的百姓驅趕,生怕冒犯龍顏,孟溪只看到皇帝身上穿著的龍袍,上面龍紋張牙舞爪的,泛著金光。她忽然想到一句話,伴君如伴虎。 做臣子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知道義兄在衙門里到底是如何說話的,她真的怕他得罪人。 等皇帝落座后,有些臣子就被欽點了坐在附近,比如吏部尚書,又比如成國公這種歷經幾朝的重臣,還有才華橫溢的大學士姜湛,他主要負責在龍舟賽上作詩一首為眾人增添興致。 而像孟深這樣的小官當然得自個兒找地去觀舟了。 孟深也樂得如此,比起陪在皇上身邊,他寧愿陪著孟溪。 眾位官員互相寒暄幾句,便告辭前往早就尋好的地方,或者沒興趣的干脆就回家了。 雖然翰林院的同袍們想在一起喝酒觀舟,但孟深沒有留下,直奔涼亭。 孟溪很快就看到他出現了。 亭中別的小姑娘也一樣,只見那公子著一件簡單的深藍色直裰,腳下一雙黑布鞋,神態間卻高視睨步,有種盛氣凌人,讓人很是不喜,但偏偏生了一張極其俊美的臉,讓她們忍不住看了又看。 直到他走入涼亭,有位小姑娘認出了,悄聲道:“是那個狀元郎?!?/br> 狀元郎當然是當官的了,小姑娘們受驚紛紛站起,誰想這年輕公子卻對著那位看似一直在等人的姑娘說話:“還好沒找錯地方,走吧,畫舫就在前面?!?/br> 他拉住她手臂,快步走了出去。 孟溪能聽到后面幾位小姑娘的議論。 “原來都能認出你了?!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