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也就是夏一依“對打”了數十天,沒有撼動分毫,依然只能一次次被無情地反彈出去的“對手”。 怒氣和心疼共同在墨相白心中燃燒,他趕緊沖過去想把她扶起來,不過幾步,就被什么看不見的東西攔住了腳步。 墨相白狠狠地拍擊著面前透明的阻攔,高聲呼喚著夏一依的名字。 但是她,好像根本就聽不見。 “別拍了,我六師兄下的結界,沒人解得開?!绷剖嬗朴崎e閑的聲音傳過來:“你該感謝這個結界,不然你這個宅子早就不知道碎了多少次了?!?/br> 墨相白一轉頭,雙目通紅地看著此時正坐在一根樹樁上,手里還拿著一本書正在慢悠悠地翻頁的柳云舒。 再一細看,是一本《湘西云游散記》,他竟然還有心情看這種閑書?! 墨相白怒聲道:“這樣都不停下來?!”她都已經流血了,受傷了,這些人沒有看到嗎?! 柳云舒用書脊一指紀冷,無辜地說:“打架的事情不歸我管,你問他?!?/br> 紀冷淡淡地看了一眼墨相白。 墨相白高聲道:“紀掌門!今日到此為止吧?!” 紀冷的目光重新投向夏一依,只問了三個字:“哭了嗎?” 夏一依咬著牙站了起來,把“寒露”從右手換到了沒有流血的左手,隨后還仿佛不知道痛疼一般地把右手礙事的血跡在衣裙上隨手一擦,掏出一根紅色的發帶利落地把頭發重新綁好。這才倔強地說道:“沒有!” 紀冷點頭,琉璃色的眼睛里面流露出一點點贊揚之色:“繼續?!?/br> 夏一依:“好!” 說著,便重新沖了上來,出劍,狠狠地擊上“霜降”! 兩件神兵交手,巨大的沖擊波從他們的交鋒處蕩出,將根本承受不住這樣力量的夏一依再一次打倒在地! 紀冷:“學會控制‘寒露’的力量,而不單是使盡全力的亂砍?!?/br> 夏一依:“是!” 然后夏一依就仿佛沒有任何知覺一樣,機械般地重復著同一個行為,一次次地沖上去,又一次次地被打倒在地。 屢戰屢敗,而又屢敗屢戰。 兩把神器交鋒的轟鳴聲響徹耳邊,墨相白愣愣地看著這一切,這是他并不知道的夏一依。 他只見過那個拿著藥罐子抱怨材料又漲價了的夏一依,沒有見過這個滿手是血還拿著劍一臉不服輸的夏一依。 這是她成為那個破廟里面的小醫女之前的人生,這是他從未參與過的部分。 “放心,有我這堂堂醫仙做急救外援,死不了人?!绷剖婵粗挡汇兜堑哪喟?,笑了:“別站著了,那邊還有一個樹樁子,咱們坐下聊聊?” 身為皇子,從小研學孔孟之道,墨相白的人生中就沒有過“坐樹樁子”這么不文雅的事情發生過,自然是沒有動,站在原地,一雙眼睛在釘在夏一依身上,下不來。 “殿下喜歡我師妹對吧?”柳云舒忽然漫不經心地問道。 卻如同石破天驚一般在墨相白耳邊炸開,他先是一怔,然后立刻去觀察夏一依的表情??墒撬廊辉趯W⒌鼐殑?,仿佛壓根就沒有聽見。 墨相白這才用戒備的眼神正眼去看柳云舒。 上一世他與柳云舒不曾見過,這一世還是通過紀冷才知道上一世這人曾經是夏一依的師父。 夏一依的師父。 想到這里,墨相白心中就一陣莫名的警惕。 有一件前世發生的事情他沒有告訴紀冷他們,估計連夏一依自己都并不知情。 那就是,在上一世的那個小破廟中,他清楚地聽見,她曾經數次在睡夢中呼喚過這位“師父”…… 可憐的、可悲的、有時候甚至是帶著哭腔的——一聲一聲的“師父”。 也就是面前這個男人。 柳云舒笑瞇瞇地看著他:“放心放心,為了讓她專心練功,六師兄這結界里面是聽不到外面的雜音的。我們說的話,她都聽不到?!碑斎涣?,紀冷本人自然是聽得到的。 墨相白道:“是有如何?!?/br> 柳云舒放下手里的書,神色和平:“恕我直言,如果我師妹想過平凡人的日子,殿下您自然是最好的選擇。但是現在似乎不是這樣子,敵人虎視眈眈,她自然也不會認輸,她想要更大的力量,想要掌控自己的命運。這些,都不是八殿下能夠給她的?!?/br> 那一剎那墨相白覺得自己在對方口中簡直一無所有、一窮二白,他頓時臉色鐵青,不怒反笑:“是,我確實不是你們這些修仙之人。但是我比你們更心疼她!不會在她疼痛流血的時候不管不顧!” 柳云舒垂下一雙形狀美好的桃花眼,顯得比平日認真了些許,問:“我可以管,可以顧。然后呢?” 墨相白微微蹙起眉:“然后……?” 柳云舒驀然起身,直直地看向墨相白:“如果在你心中,夏一依就是一個流了一丁點血就要小題大做、只配金屋藏嬌的后宮女子,那只能說你從來就不曾真正的了解過她!她該是九天的鳳凰,而不是你眼中可憐又可愛的金絲雀!” “你可以心疼她,但是他的敵人不會!六師兄可以停下劍,但是要害她的人不會!” “為了她好,就不要阻礙她想去的地方?!?/br> 墨相白的手握緊又松開,眼底漸漸浮現出了更多不甘的苦澀:“可是,如果她想去的地方,只會離所在我的地方越來越遠呢……” 柳云舒折扇一展:“上天給了你我這么好看的皮囊。不就是為了,哪怕是說再見的時候,都能留下最帥氣的身影嗎?” “還有,我若是殿下,此刻就應該去太后床邊守著。今日,你皇祖母就該醒了。別質疑我,我說今日就是今日,哪怕是差了一個時辰,都算我輸?!?/br> 說著,大步離開了演武場。 背影果然是帥氣而又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