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抱著自己的人，笑。

    “困了怎么不先睡？”蕭天凌輕聲問。

    晏梨困意未散盡，聲音甕甕的，“我想你應該快回來了?！?/br>
    蕭天凌把人放在床上，扯過被子替她蓋好，人坐在床邊。

    “下次困了就先睡，別等我?！泵佳壑坝星敢?。

    這段時間，養得好好的戰馬突然起了疫，有些忙。

    “我不困，就是這屋里太暖和，叫人發困?！?/br>
    蕭天凌將她的腳放到自己腿上，手剛剛用熱水洗過，溫熱。力道適中地推揉著她的腳跟小腿。

    月份越來越大，晏梨的腿腫得粗了一圈，平日里的鞋子也穿不上了。夜里抽筋醒過好幾次，后來太醫說可以睡前按按腿能緩解，蕭天凌就雷打不動地每天幫她按。

    按了這么多次，蕭天凌已經知道她最舒服的力度。

    晏梨愜意得嘆氣，手搭在隆起的小腹上，問：“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br>
    “你呢？”

    晏梨想了想，“我男孩女孩都行。要是兩個，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就更好了?！?/br>
    “還是一個好?！?/br>
    晏梨疑惑，兒女雙全不好么？

    “為什么？”

    蕭天凌換了另一條腿，“兩個孩子，生的時候太危險了?！?/br>
    語氣平平，但是晏梨知道，自從自己有喜，這七八個月，他沒有一天輕松過。

    換了個話題，“今天晚上，太醫來請過平安脈?！?/br>
    “怎么說？”

    晏梨笑，“太醫說我動得太少了?！?/br>
    說著，腳踩在他腿上，“所以以后不要動不動就抱著我走，要讓我自己走一走?！?/br>
    蕭天凌別過視線，扯過被角把她的腳裹住，“……好?！?/br>
    蕭天凌脫了外衣，在她身邊躺下。

    他身上就像是個暖爐，晏梨自覺窩進他懷里。

    蕭天凌從身后抱住她，手掌輕輕托著她的肚子。

    像是對他有感應，腹中的孩子動了一下。

    “感覺到了嗎？在動?！标汤鎲?。

    蕭天凌又輕輕撫摸兩下，淺笑，“嗯?！?/br>
    “你說孩子生下來會比較像你，還是像我？”

    “像你?！彼麤]有半分猶豫，就像是已經是事實。

    晏梨疑惑，“你怎么知道？”

    蕭天凌貼近她，“我希望?！?/br>
    晏梨緩慢地翻了個身，稍稍平躺著，“嗯……女孩就像我，如果是男孩，最好還是像你……”

    聲音緩緩，燈火溫暖。

    *

    下朝。

    朔風過來。

    “什么事？”蕭天凌問。

    朔風啟稟，“皇上之前讓屬下查的兩生花，有眉目了?！?/br>
    聽到這句，蕭天凌驀然轉身，聲音沉沉，“說?！?/br>
    “多番周折，終于查到，安國寺的青云大師會制這種藥。只不過青云大師如今云游在外，要找到人還需要一些時間?！?/br>
    朔風話音未落，陳公公進來，腳步有些匆忙，“皇上，暖閣那邊來人，說皇后娘娘要生了?！?/br>
    陳公公在御前伺候，一向沉穩，見他這樣子，蕭天凌隱約感覺到情況可能不好。

    *

    趕到暖閣，蕭天凌被攔在外面。

    產房污穢，不能進。

    她之前說過，生孩子的時候他不能進去。

    蕭天凌手握拳，守在門外。

    吩咐人去宮外傳話，通知晏煦他們。

    屋里傳來一聲接一聲的忍痛聲。

    很低。

    幾乎是實在痛得受不住了才叫出聲。

    蕭天凌臉色沉如水。

    純嘉今日進宮看沁寧，聽到消息趕緊過來。沁寧還未出嫁，沒有讓她跟著。

    看到蕭天凌臉色不佳，安慰，“女人生孩子都是這樣的，別擔心，肯定會沒事的?！?/br>
    話雖是這樣說，但是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孩子還沒有出來，純嘉也覺察不對勁了。

    嬤嬤出來，找一直守在外面的太醫，說了情況。很快，催產藥跟參湯都往里面送。

    又等了一會兒，孩子還是出不來，里面的聲音卻越來越弱，仿佛隨時都會徹底消失一般。

    蕭天凌再等不下去，抬腿，徑直往里走。

    “皇上！”

    “皇上，產房污穢……”

    話沒說完，被一腳踹開。

    走進里間，躺在床上的人看到他，掙扎。

    “你別看，快出去……”

    知道她在怕什么，蕭天凌握住她的手，“沒事的，沒事的。不管你什么樣，我都覺得好看?！?/br>
    晏梨眼睛一下就紅了。

    因為嬤嬤說要讓晏梨坐起來點，蕭天凌就干脆把她抱起來，讓她靠在自己懷里。

    剛坐起來，小腹往下墜痛得厲害，晏梨痛吟出聲，一把抓住蕭天凌的胳膊。

    指尖深深陷進去，蕭天凌半聲沒吭。

    “……孩子出來了嗎？”晏梨忍痛問。

    “娘娘再堅持會兒，快了快了?！眿邒邞?。

    但是痛絲毫沒有減輕，晏梨知道，她只不過是在安慰自己。

    深吸氣，一眨眼，眼里的淚滾落，抓住身邊的人，忍過一陣痛，抬頭，卻見他匆忙別開臉，躲開她的目光。

    但是晏梨還是看到了，他眼紅紅的。

    晏梨微微哽咽，艱難扯出一抹笑，手伸出去。

    意識她的意圖，蕭天凌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低頭親了親她滿是汗水的額頭，“沒事的，別怕，我在這兒，誰都帶不走你們。你父親還有兄長，我都讓人去請了。很快就會到?！?/br>
    晏梨遲緩點頭，順著他的話說：“……嗯，會沒事的?！?/br>
    可是突然害怕有些話現在不說就再沒機會說了。

    喘了口氣，“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答應過我的事，說好的一輩子，是我的一輩子。如果……如果，我有什么不測……”

    蕭天凌把人抱緊，“不會的，不會的，別胡說?！?/br>
    “……我是說如果，如果這樣，我們之間的約定就不作數了。別讓自己一個人……我不喜歡，你一個人?！?/br>
    喉間發緊，緩了緩，“爹爹……他們，替我告訴他們，一定要好好照顧……嗯！”

    又一陣痛襲來。

    晏梨痛得再說不出話。

    “能看到孩子的頭了，娘娘，再用點力！”嬤嬤聲音欣喜。

    再往后，晏梨除了用力這兩個字，再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哇——”

    一聲響亮的啼哭聲劃破壓頂的沉悶壓抑。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是個小殿下！”

    蕭天凌看到被放進襁褓的孩子，險些喜極而泣。

    回頭，“是……”

    后面的話驀然梗在喉間。

    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無力滑落。

    蕭天凌腦子里空白一瞬，抬手，卻不敢碰她，“晏梨？”

    沒有反應。

    “……晏梨？你別嚇我?！?/br>
    恐懼一把攥住了心臟，蕭天凌只覺得血都涼了，聲音發顫，“太醫！叫太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