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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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過軍的鐵血男兒,大都性情豪爽耿直,大家伙入伍后同吃炊事班,同住軍營,朝夕相處,建立下的情誼自然非同一般。 蛟龍當年那一輩的隊員,共同執行過多項重大任務,出生入死數十回,關系都好得像親兄弟。 沈寂臉色很沉,拿著手機摁下公放鍵。 邊兒上的溫舒唯心都提到嗓子眼兒,兩只手無意識地絞握在一起,指節泛起青白色,暗自祈禱。 丁琦也是眉頭緊皺屏息凝神。 不多時,一陣輕微的電流雜音后,聽筒里傳出一個男人的嗓門兒,萬年不改的客氣含笑,語氣聽著似乎很是詫異驚喜:“寂哥?怎么忽然想起來給我打電話???” 聽見何偉的聲音,溫舒唯和丁琦緊繃著的神經這才稍稍一松,同時長呼出一口氣。 “你這會兒在什么地方?!鄙蚣诺吐晢?,語速稍有些快。 “老家,館子剛打烊,正和我媳婦一塊兒收拾呢?!焙蝹サ降资莻€退役軍人,多年的特種兵生涯賦予了他極高的敏銳度和感知力,只一瞬,他便從沈寂的只言片語中聽出了些異常。 電話那頭頓了約兩秒鐘,又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隔得有些遠,不甚清晰,隱隱問了句:“老公,誰給你打的電話呀?” 又聽見何偉把手機拿遠,隨口笑回了句:“老戰友,打個電話來敘敘舊,沒別的事兒?!?/br> 電話那頭的女人顯然性子溫柔,聞聲笑笑,說:“那你出去聊吧,我先把地掃了?!?/br> “你大著肚子就好好休息,放著,待會兒我回來掃?!?/br> 隨后便是一陣腳步聲。 周圍環境變得嘈雜幾分,何偉似乎走出了自家面館,到了外頭,依稀有車輪碾過泊油路的聲音和汽車鳴笛從聽筒里傳出。 又是陣打火機點煙的聲音。 何偉靜了靜,再開口時語氣明顯微低,問:“寂哥,出什么事兒了?” 沈寂沒有語氣地說:“超子讓人給炸進了醫院,我剛從病房出來?!?/br> “什么?”何偉大驚,“那現在超子情況怎么樣?” “那小子機警,察覺不對勁兒立馬就跳窗逃了出來,背上受了些傷,沒有生命危險?!?/br> “那就好?!焙蝹ビ质菓嵟质且苫?,追問道:“是意外?還是?” 沈寂靜默半秒,答:“人為?!?/br> “……前些日子,云城的爆炸案上了微博熱搜,我還專門瀏覽了這條新聞?!焙蝹フf著一頓,忽然反應過來什么,“這兩件事兒不會有什么關聯吧?你沒事兒吧?” “案子還在查,已經有點兒眉目了?!鄙蚣耪Z氣微寒,道,“這段日子不太平,有些老朋友想回來找咱兄弟幾個敘舊,你自己多注意?!?/br> 何偉當年是隊里的狙擊手,槍法頭腦都是一流,幾秒不到,他便已將對方別有深意的暗語自動消化解讀,沉聲道:“好,我明白了?!鄙砸煌?,又道,“好幾年沒見,這些老朋友有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我記性差,怕打了照面也認不出?!?/br> 沈寂說:“這個朋友做水路生意,左眼有點兒毛病?!?/br> 何偉暗暗咬了咬牙,回:“知道了。寂哥,你們也多保重?!?/br> “馬上就是要當爹的人。老何,照顧好你媳婦?!?/br> “……”聽見這話,電話線那頭的何偉明顯一怔。聽筒里靜了足足數秒,才笑了下,語氣溫和下來,“知道,謝謝哥?!?/br> “掛了?!?/br> 電話掛斷。 夜色冷風中,沈寂唇微抿著,臉色寒冽,情緒不明。他在原地站了會兒,又從褲兜里摸出煙盒,拿在手里倒過來,抖出兩根,一根往嘴里一塞,一根隨手給旁邊的丁琦丟過去。 丁琦把煙點著,抽了口,忽然失笑出聲,涼悠悠道:“何偉那小子居然都快當爹了,唉,看來咱哥倆是真老了?!?/br> 沈寂抽著煙,白色煙霧背后的眼睛被熏得瞇了下,目光穿過濃黑夜色落在未知的遠方,沒有出聲。不知在想什么。 溫舒唯扭頭,視線在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之間掃視一圈兒,皺起眉毛,“所以現在該怎么辦?” “我再讓那個姓易的催催于小蝶的通緝令?!倍$鶉@氣,“事態遠比我們最初以為的嚴重。這個侏儒女,行蹤詭秘,而且還有一幫殺手同伙。都是群窮兇極惡的亡命之徒,想要抓住她,只怕也沒那么容易?!?/br> 這時,沈寂忽然開口,寒聲道:“我讓你查的事,怎么樣了?!?/br> 丁琦一個白眼直接翻到了天上,“沈隊長,沈大佬,沈爸爸!老子是個國安警察,你真以為我是好萊塢的碟中諜007、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現在離咱們今晚碰頭還不到四個鐘頭,你就讓我摸清楚于小蝶這些年的行蹤去向,老子上哪兒給你查去!” 沈寂冷眼瞅著丁琦,兩秒后,隨手把兜里還剩十幾根的煙連著煙盒全給他丟了過去。 丁琦抬手一把接住煙盒,拋著一掂,挑挑眉,“呵呵,一盒中華就想收買全中國最頂尖的國安警?” 溫舒唯:“?” 沈寂冷淡得很,面無表情道:“再加一瓶飛天茅臺?!?/br> 溫舒唯:“???” “好,”丁琦聞言,眼睛噌的冒起兩束光,一拍手,朝沈寂豎起根大拇指,“這可是你說的,大佬豪氣!” 溫舒唯:“……” 那頭,丁琦邊說邊把那盒中華給收進了衣兜里,而后笑瞇著眼,很滿意地拍拍兜,曼聲道:“要不怎么說咱倆是軍警界的合作楷模最佳拍檔呢,要說這世上誰最了解特工小丁的業務能力,還得是寂哥您哪?!倍笊晕⒁煌?,揚起一側眉尾,“就這四個鐘頭,我還真摸出了點兒名堂?!?/br> 溫舒唯額頭滑下一滴豆大的冷汗,急得跺腳,“你這時候可就別裝逼賣關子了,快說呀!查到了什么?” 丁琦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了下,而后才輕哼一聲,兩手抱肩往后頭的白墻一靠,說:“我動用了一點兒地下關系,查到,樊正天死后,于小蝶輾轉到了淮市,被當地的福利機構發現,又當做兒童給送進了當地的一家福利院?!?/br> “福利院?”溫舒唯詫異,脫口而出道,“難不成又被人給收養了?” “還真被嫂子你說中了?!倍$鶕P眉,“這個于小蝶,極其善于偽裝,她在福利院表現得天真無邪乖巧聽話,加上模樣長得還不錯,進去的第三個月就被一對三十幾歲的青年夫婦給收養走了。但,非常離奇的是,收養于小蝶的第二年,這對青年夫婦家里忽然電線短路起了一場大火,兩個人雙雙葬身火海,于小蝶再次淪為孤兒,回到了福利院?!?/br> 一番話聽得溫舒唯毛骨悚然。她抿抿唇,道,“這個于小蝶,第一任養父墜山身亡,第二任養父是個涉黑的戀童癖,也死了,第三任父母又離奇葬身火?!媸菈蛐伴T兒的?!?/br> 沈寂撣撣煙灰,眼也不抬地淡聲說,“繼續?!?/br> “這對夫婦被火燒死后,于小蝶在福利院就被其它孩子給孤立,連福利院的院長和老師都覺得她是個災星,很晦氣?!倍$又?,“之后再有人想來收養孩子,他們也就不推薦于小蝶了?!?/br> 溫舒唯皺眉,“那之后她就一直待在福利院?” “不?!倍$鶕u頭,“2017年年初,一個男人從福利院接走了她?!?/br> “又是收養她當女兒?” “這個男人自稱是于小蝶的舅舅?!倍$?,“并且還向福利院出具了許多的證明資料?!?/br> 沈寂:“這個‘舅舅’是什么人?!?/br> “根據這人提供給福利院的資料,他叫劉飛揚,淮市人,職業是某藝術院校的輔導員,已婚,沒有子女?!倍$卦?,“但很顯然,這些信息全系偽造?!?/br> “知不知道他真實身份?!?/br> “……”丁琦聞聲,一口煙深深吸進肺里,叼著煙瞇著眼,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張對折好幾次的彩色打印紙,遞給沈寂,含混道:“喏,來不及拿照片紙打了,湊合著看看?!?/br> 他接過那張彩色紙張,展開,低眸,借著走廊燈光瞇眼審度。 邊兒上的溫舒唯按捺不住好奇心,也悄悄上前看那張紙。 彩打紙上的男人看著挺年輕,年齡應該還沒超過三十三歲,黑短發,五官立體,長得是真的可以,眉宇間有種消沉頹廢的俊氣,乍一瞧,竟有種民國時期世家公子哥兒的況味。 “百里洲?!倍$f,“樊正天倒臺歸西前,他表面上是正天集團的高層管理人員,實際上是樊正天手下的頭馬,幫樊正天看場子,包攬所有見不得人的灰色勾當。樊正天與警方的那場生死槍戰后,這個人和于小蝶一樣,人間蒸發?!?/br> “我知道了!”溫舒唯一拍腦門兒,“于小蝶跟這個什么洲都是樊正天手下的人,以前肯定就認識。他應該就是于小蝶的同伙!” 沈寂一根煙抽完,掐了煙頭隨手丟進旁邊的垃圾桶。沒吭聲。 溫舒唯又看向丁琦,連聲道:“那,不如你把這個人的照片也給易警官發過去,和于小蝶一起通緝?” 話音落地,一陣秋風掃落葉的聲音。 沈寂側過頭,直勾勾盯著身旁的姑娘,抬抬手里的彩色紙,微抬眉,“你見過他殺人放火?” “……”溫舒唯被問得一愣,搖搖頭。 “你見過他做別的壞事兒?” “……”她依然搖頭。 “你見過他?” “……沒?!?/br> 沈寂抬胳膊,大掌在姑娘的后腦勺上輕輕擼了把,調子低柔寵溺又好笑,“這位小姑娘,長點兒心,警察抓人要講證據,知道什么叫‘空口無憑’不?” “真復雜?!睖厥嫖j然地嘆了口氣,小肩膀一垮,攤攤手,“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不說話了,你們繼續?!?/br> 丁琦目光重新看向沈寂,道:“你現在有什么想法?!?/br> “百里洲,于小蝶,吉拉尼……”沈寂微閉上眼,食指關節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扣眉心。 其余兩人都不說話,周圍安靜無聲。 片刻,沈寂撩起眼皮,沉吟道,“吉拉尼是全球通緝犯,要入境中國,難比登天,背后一定有不小的勢力暗中相助。一個百里洲一個于小蝶,只怕不夠格?!?/br> 丁琦用力皺眉,隱約明白點什么,“你的意思是……” 沈寂勾了勾嘴角,毫無笑意地笑了,視線移向丁琦,“你不是一直想查梅鳳年的老底么?機會來了?!?/br> * 夜風忽凜,空地的枯黃樹葉被吹起來,打著旋兒四處翻飛起舞,落到幾人腳邊。天上云層漸濃,儼然一副快下大雨的架勢。 “真是。本來平時工作壓力就大,每回一見你沈隊長,我這頭發就得多掉幾把。都快禿了我?!倍$鶑纳蚣攀掷锇涯菑埐蚀蚣埥恿诉^來,重新疊好放回上衣口袋,嘀咕道,“這些破事兒,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唉?!?/br> 丁琦用三十歲的臉嘆了口八十歲的氣,搖搖頭,收好了彩打照片回轉身,正要繼續跟自家大佬哥們兒說些什么,卻剛好瞧見如下一幕: 風涼颼颼地吹著。 小姑娘似乎穿得有些薄,讓風一吹,一張臉頓時凍得微紅,兩只手下意識掬起來,對嘴呵了口熱氣兒。他家大佬哥們兒見狀,皺起眉,一伸手就把姑娘嬌小的身子整個兒給勾進了懷里,敞開外套,將人裹住。 兩個人霎時貼得嚴絲合縫,跟一對連體嬰似的。 不光如此,他哥們兒還把人姑娘的一雙小手給捏住,放在掌心里,面無表情地搓搓揉揉,跟搓面團似的。姑娘臉蛋兒瞬間紅透,不好意思地想把手往回抽。 一個想躲,一個拽著不放,無聲地打情罵俏,卿卿我我。 丁琦:“……” 又是一把冷冷的狗糧在臉上胡亂地拍。特工小丁啞聲,悻悻把滾到嘴邊的幾句話給硬生生咽回來,默默裹緊了自己的小外套。在意識到自己十分之多余后,他心里酸溜溜的,輕哼一聲,撂下句“先走了”便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背影毅然決然,十分的蕭瑟孤獨。 溫舒唯瞧見了,趕緊扯著嗓門兒沖那背影大聲喊:“再見啊丁琦同志!路上小心?!?/br> 丁琦沒回頭,抬起只右手很瀟灑地揮了揮。 兩人一道驅車回住處。 之前家里欠費停電,出來一趟正好也就把電給充上了。兩人前腳剛踏進家門,外頭便電閃雷鳴狂風大作,下起了瓢潑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