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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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沉云黑,忽的一陣冷風吹過來,她腦子一怔,直到這會兒才算反應過來。 她手里還拿著手機,手機上還停留在高德地圖里搜索“醫院”的查找頁面,抬頭看沈寂,瞇了瞇眼睛。唇抿著,不說話。 再看看那頭的沈寂。 他薄薄的唇彎著,眉目舒展,眸垂著,在看她,濃黑的睫毛像是黑色蝴蝶的兩瓣兒羽翼,在那冷白色的面部投落下淺淺淡淡的陰翳。那雙棕色的桃花眼里清若淺溪,盈著幾分笑色,映出一個腮幫鼓鼓有點兒生氣的姑娘。 此時此刻,溫舒唯簡直都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了。 堂堂一個人民解放軍,馬上都奔三的人了,居然還會裝手疼賣慘來博取無知老百姓的同情? 你是沈三歲嗎? 溫舒唯默,無言以對。 沈寂也很安靜。大約過了有三秒鐘的時間,他才彎下腰,傾身往她貼近些許,聲音低低的,聽著有點兒慵懶的沙啞,“這么心疼我?” “……” 溫舒唯抬手扶了扶額,道:“正常情況下,任何關系不錯的朋友說他手疼,我都會緊張得給他滿世界找醫院。這是對朋友最基本的關懷?!?/br> “是么?!鄙蚣虐胩?,“對朋友的關懷?” 溫舒唯理所當然:“對啊?!?/br> 沈寂嘴角很淡地挑了下,這回沒再出聲,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她,須臾,兩只胳膊抬起來,伸手握住了她的雙肩。像是要做種事前的一種前奏程序,固定住她,不讓她有機會掉頭拋開或者躲避。 溫舒唯一愣。 夏季衣物本就輕薄,她上身只穿了件長袖襯衣,只隔一層衣料,她能清晰感覺到男人溫熱寬大的掌心輪廓,和修長十指在她肩膀上收攏的力感。 “……”溫舒唯錯愕的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心跳驟急,只覺全身血液都在瞬間一股腦的沖上了頭頂,翻涌奔騰,瞬間將她臉蛋和脖子耳朵燒得紅彤彤一片。 沈寂彎下腰,埋頭朝她貼近。 溫舒唯胸腔里擂鼓大作,心慌意亂頭皮發麻,緊張得都快吐了。 夜色下,男人冷戾英俊的臉龐一寸寸貼近。 距離在縮短,二十公分,十公分,五公分…… 她幾乎已能聞到沈寂清冽夾雜煙草味的呼吸。 “……”溫舒唯不知道即將發生什么,腦子里攪著一團亂麻,純粹是被嚇得閉上了眼睛。整個身子都僵住。 她想,自己此時的面部表情肯定非常的猙獰且扭曲。 男人的呼吸在她唇畔位置流連了約莫半秒,便又緩緩下移。 溫舒唯察覺到,心生不解,有點茫然又有點害怕地偷偷睜開了一只眼睛—— 沈寂雙手扶在她肩膀上,高高大大的身軀半弓著,竟微側著頭,把右邊側臉貼在了她胸口處左心房的位置。從溫舒唯的角度只能看見一顆黑乎乎的腦袋,和對方高挺的鼻骨,低垂的眼睫。 “……” 天。 誰來救救她。 溫舒唯指尖都在抖,渾身發熱,明顯感覺到自己全身血液的流速都在加快,仿佛下一瞬,整顆心就要從嗓子眼兒里蹦出來般。支吾著動唇,想說什么,但是語言功能似乎都在這漫無邊際的羞窘海洋中被吞噬,她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 時間緩慢流逝。 沈寂閉著眼,眉目冷靜,不動聲色,臉頰貼在她心口位置。 像是只過了幾秒鐘,又像是已經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 他終于慢條斯理地直起了身子,站定,垂眸看向眼前這個幾乎把腦袋埋進胸口、面紅耳赤,甚至連余光都根本不敢瞄自己一眼的姑娘。 “小溫同志?!鄙蚣潘菩Ψ切?,桃花眼里映出一個慌亂的她,懶洋洋的,“你跟你其它朋友在一起的時候,心跳也這么快么?!?/br> “……” 還講不講道理了。 性別對調一下,一個大胸細腰的超級大美女忽然二話沒有貼你胸口,您老人家能坐懷不亂心跳不快? 溫舒唯覺得沈寂不僅說話做事畫風清奇,連邏輯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樣。不過沒什么,畢竟正常人也當不了海軍陸戰隊的特種兵頭頭。真正的勇士,敢拿最鋒利的刀,也敢撩最與眾不同的sao,她還是挺能理解這位大佬的。 溫舒唯一陣思緒亂飛。 沈寂直勾勾盯著她,眼瞧著這丫頭腦袋越埋越低,露出來的小耳朵尖兒也越來越紅,一副熟透的蝦米樣,眼底一絲笑意閃過去。不動聲色。 又過片刻,姑娘終于抬起頭,仰起張嬌艷緋紅的小臉兒望向他,眼眸清澈,目光專注,似乎有什么話要說。 沈寂不語,安安靜靜等她下文。 溫舒唯若有所思地望著他,似乎又認真思考了下,得出個結論:“其實也不是完全一樣?!?/br> 這話沒頭沒尾莫名其妙,沈寂聽完沒明白,“什么不一樣?!?/br> “你啊?!彼苷\實地說,“你和我其它朋友也不是完全一樣?!?/br> 畢竟,她過去可沒有遇到過如此鍥而不舍、sao出天際,還每天對她一告白的“朋友”。 沈寂挑起一邊眉毛,盯著她,“哪兒不一樣?” “具體哪兒不一樣,我也說不上來……”姑娘彎唇,不大自在地笑了下,夜色中,她兩邊臉頰的紅云似乎更濃幾分,“就是,感覺不一樣?!?/br> * 從派出所出來都要十二點了。 換作平時,一向早睡早起佛系養生的溫舒唯這會兒早就困得小雞啄米眼冒金星,但此時此刻,白天睡了一整天所儲蓄的精力發揮出了強大作用。她非但不困,還奇跡般地精神抖擻神采奕奕。 坐沈寂車回姥姥家的路上,溫舒唯先是抱著手機刷了會兒朋友圈,而后突的想起什么,扭過頭去,“對了,那個小高中生是什么情況?” 深更半夜,這一帶街區行人少,車也沒幾輛。黑色越野車在馬路上暢通無阻地飛馳。 沈寂單手把著方向盤開車,臉色很冷淡。聽見這話,他沒什么語氣地回道:“是我一個戰友的兒子,今年剛上高三?!?/br> “你戰友的工作單位在外地,平時很少能回來,所以托你照顧他兒子?”溫舒唯自行腦補,猜測道。 聞言,沈寂自顧自開著車,一時沒出聲。 溫舒唯隱約感知到點兒什么,莫名不安,“不是這樣么?” 片刻,沈寂道:“我戰友犧牲了?!?/br> 平平靜靜的一句話,短短六個字,沒有透露任何多余的細節,也聽不出太多情緒起伏。但不知為何,溫舒唯卻能從他沉寂冷肅的眉眼間讀出其中的沉痛和遺憾。 整個車廂忽然安靜下來。 少傾光景,溫舒唯抿了抿唇,“抱歉?!?/br> “老宋跟我交情不錯,臨走前托我照顧宋子川?!鄙蚣懦谅暤?。 她點點頭。察覺到此時沈寂的語氣有幾分沉重,便將話題轉移開,回到“熊孩子高中生”本人身上,“唉,這孩子叛逆期,打架都打進派出所了,平時在學校應該很不聽話吧?你說這些小孩兒為什么都這么想不開,非要去爭當那華而不實的‘校霸’呢?” 沈寂:“……” 沈寂:“?” 他莫名其妙覺得自己躺了一槍,側頭,瞥她。 這姑娘滿臉好奇,自言自語地說完,又把腦袋往他湊近幾分,很認真地問:“不愛學習,成天翹課打架當不良少年的感覺真的很酷嗎?” 沈寂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我怎么知道?!?/br> 溫舒唯:? 他神色很冷靜,語氣聽著非常的鎮定自若:“我上高中那會兒從來沒逃過課,作業都按時交,成績一直也還可以?!?/br> 溫舒唯:“……” 坦白說,如果不是有幸親眼見證過,這位曾經的校霸大佬少年時代的無數傳奇,溫舒唯差點兒都要相信沈寂這一本正經的幾句鬼扯淡了。 她默了默,最終還是十分好心地決定看破不說破。人非圣賢,誰能沒個不忍回首的非主流傻缺過去,既然他不肯承認,那她就也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溫舒唯心里琢磨著,然后干巴巴笑了下,尷尬而不失禮貌地說:“哦,那應該是我以前聽錯了。主要是當初關于你的傳說有點兒多,一傳十十傳百,大家傳著傳著可能就出了點兒岔?!?/br> 沈寂極難得地對這個話題起了點兒興趣,淡淡接話,“什么傳說?!?/br> 溫舒唯回想了下,試探性地說:“比如你當年代表十七中出戰金華職高,一挑二十三,把對面一群人打進醫院躺了半個月?” 沈寂臉上沒什么表情,回想半秒,點頭:“嗯,是我?!?/br> 溫舒唯:“……” 溫舒唯又回想了下:“還比如,你當年一言不合,就把三十八中的校霸張二麻子打得喊了你兩個月爸爸?” 沈寂:“是我?!?/br> “……” 溫舒唯瞠目結舌,這回連裝都裝不下去了,腦子都沒過地脫口而出,道:“那你還好意思胡說八道自己高中沒逃過課,作業按時交,成績還可以?我長得很好騙嗎?” “我沒胡說?!鄙蚣耪f,“也沒騙過你?!?/br> 溫舒唯:“那你打架?” “都是利用課余時間,午休或者晚自習放學?!鄙蚣耪f,“高中學業比較繁重。極有可能一節課落下,整門學科就都廢了。應該以學習為主要任務,好好學習,天天向上?!?/br> 溫舒唯完全沒料到自己會聽見這么一番回答。 她都愣了,好一會兒才發自內心的稱贊:“你當年高中的那些老師,如果知道你連跟人斗毆的時候都還在擔心自己的學習問題,他們一定會很感動?!?/br> 沈寂:“我沒擔心自己?!?/br> 溫舒唯:? 溫舒唯:“……那?” “我擔心那些跟我約架的人?!鄙蚣耪Z氣冷冷淡淡的,開著車,直視前方,非常冷靜,“因為打架耽誤了人家考大學,不太合適?!?/br> “…………” 此番言論,真是聞者感動,見者落淚。 這是一個多么善解人意善良樸實的校霸??! 溫舒唯嘴角不可控制地抽了抽,瞪大眼睛望著他,好一會兒才擠出句:“沈隊,冒昧問個問題,請問有沒有人夸過你……性格很特別?” “沒有?!?/br> 沈寂說,“他們通??湮液茏儜B?!?/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