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殿下盡管放心?!?/br> * 另一邊,被狄倉惦記著的錢鷹,依舊盡職盡責地守在春滿閣里。 梅若沐浴完輕移蓮步踏進自己的房間,穿過層層的帷幔,跪坐到銅鏡前。 “鷹哥,在么?” 錢鷹出現在她背后,梅若望著銅鏡里他的身影,糾結了一下,還是沒忍住問道:“兩日后,奴便要掛牌上樓了,主人那邊可有什么別的吩咐?” 錢鷹搖了搖頭。 她落寞地低下頭:“主人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閣里了....” 錢鷹想安慰她兩句,便說道:“最近朝中事物較多,老爺挺忙的?!?/br> “鷹哥,畫娥jiejie現在在夏府么?”她轉過身,輕輕扯住他的衣角問道:“其實,主人并沒有真的納畫娥jiejie是吧?” “這種事情不是你該打聽的?!卞X鷹嘆了一口氣,宛如清泉活水般清朗的聲音帶上了些許低沉:“梅若姑娘,聽我一句勸,不要把心思放在不該放的人身上?!?/br> 梅若罔若未聞,嬌柔的聲音中帶著些許難過:“既然主人從來未曾放下過夫人,那又為何要將她拱手相讓呢?” “……”這話錢鷹沒法接。 “梅若姑娘,若是你不想掛牌,我可以去幫你向主人說情?!?/br> 掛牌就要正式接客了,錢鷹不想看到她沉淪在這風塵之地。 “我可以求主人放你自由,讓你去做你想做的事?!?/br> “自由?”梅若放開他的衣角:“奴現在就很自由?!?/br> 從來都沒有人強迫她做什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 “奴想做的事,就是成為主人的眼睛,成為主人的臂膀,成為主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br> “揚州瘦馬,這四個字所包含的含義鷹哥應該很明白吧?” 她難得的沒有再裝出楚楚可憐的樣子,嬌美絕艷的面上滿是沉靜的漠然。 “奴從被賣入春人樓的那一刻,就注定一輩子要在最渾濁的水中沉淪?!?/br> 蔥白的手指輕輕滑過自己吹彈可破的嫩白臉頰,櫻紅的唇瓣微微勾出嘲弄的弧度:“就憑奴的這張臉,即便是出了這青樓,也不見得活的會有多干凈?!?/br> 對于身份高貴的女子來說,美貌或許會是優勢。但是對于身份低賤的人來說,美貌只會帶來災禍。 身嬌體軟,久經調.教。出了主人的庇佑之所,她的結局不言而喻。要么成為身份高貴者的私人玩物,要么成為野心勃勃者輾轉送人的禮物。 “那時,才是真的生不如死,毫無尊嚴和自由?!?/br> 錢鷹靜默半晌,才說道:“不試試怎么知道?” “試試?怎么試?自毀容貌?”梅若對著銅鏡顧影自憐:“既然上天給了奴這副好皮囊,奴怎能辜負他的厚愛?” 與其到外面被男人掌控,還不如留在這里掌控男人。世上那些風流名士可以有紅粉知己不計其數,為什么她就不可以有四海恩客不計其數? 憑什么男子可以朝三暮四、見色起意,女子就要堅守貞潔、從一而終? “若想成為奴的入幕之賓,可沒那么容易?!?/br> 說到這兒,她側臉對著錢鷹甜甜一笑:“好希望鷹哥能在奴掛牌之日參與競拍。若是主人不來,奴一定會點鷹哥哦~” 第135章 俗語有云:風吹云動天不動,水推船移岸不移。刀切蓮藕絲不斷, 斧坎江水水不離。 所有你無法撼動, 無法改變的事情, 還是順其自然最好。強求, 反而不會有什么好結局。 “梅若姑娘,若是我向老爺求娶你。你愿意嫁么?”錢鷹認真的問道。 在這件事上,他還是想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若你同意, 我向你保證,必然會保護你一輩子?!?/br> 梅若驚訝地回頭:“鷹哥?” 她早已察覺了他的心思, 只是未曾料到他會這么直白的講出來,勇敢的讓人不忍心拒絕。 可是, 她還是要拒絕。 “奴這一生, 若是嫁人,那必然只嫁主人一個男子?!?/br> 她起身, 抬頭望向他:“主人不要奴的話,奴便不會僅僅是將自己捆綁在一個男子身上?!?/br> 什么你只有我,我只有你的, 多累啊。人活一世,開心才是最重要的嘛~ “梅若, 你知道掛牌代表的是什么嗎?” “當然知道。不就是成為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嘗的妓子么?” 有什么不好嗎? 她有美貌, 有靠山, 有手腕, 完全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除了主人這種心有所屬的, 其他還有什么樣的男子是她嘗不到?干嘛非要吊死在一棵歪脖樹上? 無論錢鷹這棵樹有多高大,都比過不那一片無垠的森林。 “梅若!” “鷹哥,雖然奴很不忍心,但還是要拒絕你呢?!彼斐鲳┩筝p輕撫上他的胸膛,杏眸含春:“但是,奴很期待鷹哥成為奴的第一位恩客哦~” 妓子無情,可不僅僅只是說說而已。 * 第二日,皇宮之中,太后知道皇帝又在夏府宿了一晚后,怒都怒不起來了,只剩下深深的無力感。 唉,君臣相亂,真是作孽呦! 一旁榻上的小包子,正抱著一壇棋子,趴在小方桌上與對面的勤嬤嬤練習對弈。 聽到太后的嘆氣聲,便抬頭望來,甜甜地問道:“皇祖母在嘆什么氣?” 太后坐到他旁邊,將小包子攬到懷里。唯有如此,才能稍稍慰藉一下她那顆千瘡百孔的心臟。 “小虎想不想見自己的親生母親?” “皇祖母說的是娘親嗎?”小包子掙扎著從她懷里出來,繼續趴到方桌上,扒拉著棋罐,蔫了下來:“娘親把小虎送到這里,不就是不想再見小虎么?” 他這副小模樣可把太后心疼壞了,她立馬擺出要多慈祥有多慈祥的笑容安撫道:“送你進宮的那個不是你真正的娘親,小虎想見你親娘親么?” “不想!” 既然都已經有了親爹爹,還要娘親干嘛? “有陛下爹爹和皇祖母就好了?!?/br> 哎呦,我可憐的皇孫呦! 太后濕潤了雙眼,沒忍住再次將小包子抱到懷里:“乖,以后皇祖母疼你?!?/br> 這次小虎沒有再掙扎,而是靜靜地任由她抱著。過了半晌,他才奶聲奶氣說道:“小虎也疼皇祖母~” * 自畫娥被抬入夏府后,春滿閣便開始著手為梅若這個新頭牌造勢。過了這么久,勢頭造足了,京城中紈绔子弟的好奇心也都挑起來了,春滿閣便放出了新任頭牌二天后正式接客的消息。 兩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眨眼也就過了。有錢有勢的公子哥兒們,也早就準備足了錢財金銀、提前包好了廂房。 就等著看新頭牌夠不夠格讓他們一擲千金,買下她的□□夜了。 夏淵帶著錢龍坐在二樓視野最好的包間內,望著整個樓里蠢蠢欲動的好色之徒們。 “老爺?!卞X鷹推門走了進來。 夏淵懶洋洋地瞄了他一眼,開玩笑道:“我剛剛還跟龍說呢,你怎么還沒來,結果話音剛落你就到了??磥?,你老爺掐指算的功夫還是沒拉下啊?!?/br> 他抿了抿唇:“剛剛有些事耽擱了?!?/br> 點點頭,夏淵便沒再多問,繼續說道:“等會兒千江房會來一個冤大頭,你們替我與他競價,價格就往高了抬,越高越好?!?/br> “是?!眱扇藨?。 錢鷹站到夏淵身后,剛好是可以看到樓下正臺的位置。 按照青樓的規矩,每次有新姑娘掛牌,都會由龜公主持一場“露水集”,讓姑娘在露水臺上展示一下自己的容貌和身段,然后再表演一段比較擅長的才藝。 但,春滿閣不是這樣。 春滿閣的“露水集”從來不需要龜公主持,而是姑娘自己上。集會的形式還有流程、以及表不表演才藝,都是姑娘自己決定。 春滿閣姑娘的第一位恩客,不光是出價高就行,還要姑娘自己點頭。但一般情況下姑娘都會點出價高的,不僅僅是因為錢,更重要是以后的身價。 若是姑娘為了恩客的皮囊或才華,點的第一位恩客價格很低,那么以后這個姑娘再想出高價,就要多掏出很多力氣了。 畢竟,□□夜可是女子一生最珍貴的夜晚,起價就低,憑什么以后要高價? 戌時一刻,露水集開市的吉時,春滿閣內歸于平靜。 整個樓內的燈光全滅,只余下露水臺四周裹著昏黃燈罩的燈盞,散發著團團光暈。 梅若披了一個普普通通的淺灰色連帽斗篷飄然走上前臺,隨即跪坐在露水臺的中央,整張臉都隱藏在陰影中,看人看不真切。 夏淵與其他賓客一般,被她的動作挑起了些許興致,起身望向她。 她今日的低調的舉動,與在江南時絢爛的出場完全相反。但在這樣一個封閉的閣樓里,這種舉動反而更能調動起人們的情緒。 “奴名梅若,今日掛牌,還請眾位恩客垂憐?!?/br> 嬌怯含羞的甜糯嗓音宛如小貓的嫩爪,輕輕地在眾人心頭撓了一下。 梅若?! 是不是數月前名動江南的那個梅若?! 未待消息靈通者問出,她便掀下了自己的斗篷的帽子。那張被江南詩人謳歌傾國傾城的絕美容貌垂眸呈現在眾人面前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忘記了剛剛自己要問什么。 佳人顏如玉,秀色掩古今。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今日的梅若,未施任何粉黛,須臾之間,美貌橫生;曄兮如華,溫乎如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