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關于他私藏臻王世子這件事,趙迎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反正臻王早晚是要死的,臻王那一大家子早晚也是要死的。柳柒郎既然想保下烏茂軒,總要做出相應的功績來等價交換。 而且,趙迎現在有一個想法。等臻王的事兒完了以后,他就想讓柳柒郎進宮為小虎啟蒙。 柳家人的才學和傲氣是不用懷疑的,柳園毅那種人也絕對不可能入朝為官。柳柒郎是內定的下一任柳氏族長,也可以看作柳園毅的接班人。所以,由他來為小虎啟蒙,再合適不過。 “總管大人,陛下.......” “噓,小點聲兒,吵醒了陛下和小皇子,有你小子受的?!?/br> 泰正宮里,常春望了望后殿寢宮里睡著的父子倆,輕手輕腳地帶著小太監們退了出來。 “吩咐下去,陛下已經好多天沒有好好休息了,這次好不容易睡著一會兒,誰也不許吵鬧。若是把陛下擾醒了,給咱家仔細著你們的皮!” “是?!?/br> 小太監們悄無聲息的散開,各自去做各自手中的活計。常春站在泰正宮門口,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唉,這沒有小皇子時吧,他愁。這有了小皇子吧,他也愁。你要問他一個奴才愁什么?當然是愁他主子??! 當年,錢梓瞳離開時,捅了主子一刀。這個捅可不是比喻詞啊,是真捅,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那種。 他明白這事兒不能讓先帝和皇后知道,就眼瞅著主子在床上昏迷了一天一夜,誰也沒敢告訴。等主子醒來,他還沒松口氣兒呢,就見他主子捂著滲血的傷口從床上爬起來,又往宮外跑。 當時他就覺得,他主子跟那個錢梓瞳是孽緣,是情債,是劫數。這么多年過去了,直到他主子前段時間幸了夏淵,他才琢磨出些不一樣的味兒來。 先不說夏淵跟錢梓瞳長的有多像這件事,也不說主子看上的是夏淵還是錢梓瞳。就說這小皇子一出現,那錢梓瞳必然是要接進宮的吧?那錢梓瞳進了宮,夏大人怎么辦? 常春五十四度角仰望天空,眼中泛起淡淡的憂傷。 唉,像咱家這種一心一意為主子著想的奴才,注定是要cao碎了心??! 一旁新來的小太監看到常春這個模樣,有些不解。輕聲問另一邊的小太監:“總管大人這是怎么了?” “哦,估計是癔癥了吧?!?/br> 這個太監毫不在意的說道:“總管大人經常這樣,習慣就好?!?/br> * 戌時一刻,夏淵處理完刑部的事物之后,便乘著轎去往將軍府。 程進忠早早的便等著了門外,看到她的轎子,立即上前笑道:“我剛剛還在想你能幾時到呢,可巧兒,這會兒就來了?!?/br> “哈哈,你邀請我,我怎么敢來晚呢?” 夏淵彎腰下了轎,程進忠便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說:“這話夠義氣,不枉咱們兄弟一場?!?/br> “正好我也好久沒痛快的喝一場了,今晚不許吝嗇,把你府上的好酒全部都拿出來,喝不爽我跟你急?!?/br> “放心,今晚我一定把你給陪好了?!?/br> 程進忠擠眉弄眼的樣子把夏淵逗的樂不可支,伸手在她腰上輕擰了一下,一臉的壞笑。 “行,爺就點你了?!?/br> “哈哈哈哈哈哈......” 兩人調笑著進了將軍府,一進后花園,便看到程昊已經做在亭子的圓桌前等著她了。 程進忠臉色略微有些不自在,夏淵卻是笑意不變,毫不在意地拱手道:“哈哈哈,程將軍也在啊?!?/br> “既然夏尚書來了府上,老夫怎能不出來打個招呼呢?夏尚書請坐?!?/br> “自三年前庸關一別,我跟程將軍可是好久沒有一起喝過酒了?!?/br> 夏淵入席,程進忠坐到她旁邊:“想起庸關城內燒刀子的嗆喉的辣味,真的是記憶猶新吶?!?/br> 今晚的月亮是彎鉤型,遠遠地掛在天邊,甚是賞心悅目。 “哈哈,夏尚書如果想喝的話,老夫倒是可以讓手下的老將捎幾壇送來?!?/br> “還是算了,酒是好酒,就是太辣了,喝完容易頭疼?!毕臏Y笑瞇瞇地說道:“所以啊,這很多時候,不僅僅是人挑酒,酒也挑人......” 程進忠看了她一眼,皺起了眉頭。 圓桌對面的程昊笑著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進忠,你去酒窖看看,還有哪些好久是喝了之后不頭疼的,給夏尚書拎幾壇過來?!?/br> 程進忠站起身,望了望自己爹,又望了望自家小伙伴,滿目憂慮。 夏淵笑著抬頭,跟她說道:“去吧,多挑幾壇?!?/br> “好吧?!?/br> 此時,皇宮里。趙迎和小包子也睡醒了。 換上常服,趙迎牽著小虎說道:“走,咱們去找你爹爹?!?/br> 第105章 將軍府的后花園內, 種植的多是粗短的松杉。清冷的月光灑下, 給院落粗狂院落染上些許柔和。 “程將軍?!?/br> 亭中的夏淵拎著酒壺起身,慢慢的為他斟了一杯。 “幸虧有您, 大晉的邊關才能如此太平。這杯酒, 我敬您?!?/br> 程昊看了她一眼,笑了起來。 “夏尚書倒的酒,老夫必然是要喝的, 不然, 怎么對得起您這個一個敬字?” 說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哈哈哈......程將軍果然痛快!” 夏淵坐下,笑吟吟地說道: “圣人有言:為官者,要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文臣呢, 為往圣繼絕學,為君王獻良策。武將呢,便為萬世開太平。不知程將軍以為何?” “好一個為萬世開太平!”程昊撫掌大笑:“哈哈哈哈, 想老夫半生戎馬,隨太.祖開疆, 隨先帝守土。這大晉的每一塊土地, 都有我疾風馬留下的蹄??!夏尚書覺得,老夫可還對得起太平二字?” 最后一句質問,語氣破為強硬。 冰涼的晚風靜靜流淌在兩人中間, 夏淵自斟自飲一杯, 絲毫不在意他話語中的挑釁, 而是長嘆一聲。 “人生在世, 最大的苦難,無外乎貪嗔癡念。權勢是貪,權勢是嗔,權勢是癡,權勢是念。拿起容易,放下難?!?/br> 程昊不說話,靜靜地聽著她的話,撫須微微一笑,略假。 “自我十三歲跟隨先帝入刑部,便認識程將軍您了。咱們也算是老熟人了吧?程將軍一生勞苦功高,不假。太.祖對您的栽培和賞識,也不假。先帝對您的倚重和信任,更不假。那什么是假的呢?” 夏淵微微勾唇,舉起酒杯對著他:“程將軍您說,什么是假的?” 你程昊的忠心,是假的吧? 程昊明白夏淵的意思,捏住酒杯的指節用力到泛白,最終還是沒有共舉。他到底不甘心??! “夏尚書想讓老夫說什么呢?新君繼位,江山穩固。真的假的現在還重要嗎?老夫對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鑒。而今有此為難,無非就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罷了?!?/br> “忠心耿耿,江山穩固?”夏淵像是聽到了一個特別好笑的笑話,笑的前俯后仰:“哈哈哈哈哈,你說江山穩固?所以狡兔死,走狗烹?程老將軍,揣著明白裝糊涂有意思嗎?!” 她將酒杯重重的放到桌上,盯著程昊的雙眼,一只手指向西方,語氣狠戾地說道:“自從新帝登基,羌蕪國便蠢蠢欲動。上次進貢使臣被殺,若不是狄榮國出手壓制,想必戰火已經燒起來了吧?!” 程昊收起臉上的笑容,不再說話。 “在這樣一個節骨眼兒上,你不在邊關好好鎮著,卻偏偏要回京。還說是忠心耿耿?你是逼誰呢?!當陛下是傻的嗎?!” 夏淵直接扯下了他那忠心的遮羞布,毫不客氣的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啪!”地一聲扇下,讓人臉龐生疼。 “若是你真的忠心,那就將虎符交給陛下,老老實實回邊關守關。再或者,你年紀大了,受不得邊關苦寒,那便去將臻王干死,哪怕不幸為國捐軀,陛下也定然會念你的好,為你風光大葬!讓你名留青史!” 說一個老將年紀大,受不得苦,已經是最大的羞辱了。 “留在京城跟陛下耗著,謀算著陛下手中的半塊虎符,那便是你忠臣的所做所為嗎?!” “你......你......你血口噴人?。?!”程昊被氣的渾身發抖。 “看在同為先帝效過力的份上,也看在進忠的面子上,今日我來給您提個醒。希望老將軍莫要馬失前蹄,晚節不保!”夏淵站起身:“這酒,今日就喝到這里吧。我先告辭了?!?/br> “慢著!”程昊喊住了她:“是陛下吩咐您威脅老夫的嗎?!污蔑老夫擁兵自重,意圖謀反?” “哈,威脅你?不是你在威脅陛下嗎?” 程昊的臉色陰沉了下來,本來想問她手中有什么證據的,結果也沒問出口。 “程將軍,這人吶,一上了年紀就喜歡自作聰明。有空您也多跟人家太傅學學,看人家是怎么表忠心的?!?/br> 莊晃肚子里可是一直憋著壞呢,只是人家看的清形式,太師一栽跟頭,他就老實了。不管背地里怎樣,最起碼人家表面立場擺的很堅定,堅決跟著皇帝走。 夏淵甩著袖子,施施然的出了將軍府。哼,這群老東西,沒一個好的。 另一邊,趙迎帶著小虎早早地來到了夏府,知道她還沒回來,趙迎便一邊教小虎下棋,一邊等著。 燈光下,修長優雅的手指拿起一顆白子。 “這叫棋子?!?/br> 然后指向方格形狀的祺臺。 “這叫棋盤?!?/br> 將指間的白子落在棋格線上。 “這便是下棋,也稱為弈。兩人手持不同顏色的棋子,交替落在棋盤線的交叉點上,落子后不能移動,最后圍地多的人贏。所以叫圍棋,也叫博弈?!?/br> 小包子在他懷中,思考一下,便有樣學樣地拿起一顆黑子,落在白子旁邊。然后抬起頭望著他:“陛下爹爹,是這樣么?” “嗯。對。小虎真聰明?!?/br> 趙迎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夸獎道,小虎得意一笑。忽然,小家伙像是想到了什么,左右環顧了了一下,發現沒有外人。便趴到趙迎耳邊悄悄地問道: “陛下爹爹,小虎是不是你和娘親瞞著爹爹偷偷生的?” 趙迎一愣,扭頭便看到小虎睜著兩只水汪汪的大眼,一臉認真地盯著他。 “你偷偷告訴小虎,小虎不會跟別人說的?!?/br> “.......” 這小家伙腦子里天天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