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一旁的蕭斐、莊晃和孫太師扭頭望來,程昊面色如常地捋著自己的胡子:“犬子讓老夫代傳一句邀約,晚上府中小敘,還望夏尚書賞光?!?/br> “進忠??!”夏淵一臉恍然,特意提高了嗓門去看孫太師,果然看他臉色變臭了?!斑M忠相邀,我一定會去的?!?/br> “那老夫就不打擾夏尚書了,老夫先走一步?!闭f罷便施施然的走了,留下笑瞇瞇的夏淵站在原地。 老家伙,最好識趣點。不然,別怪我不給小伙伴面子...... * 另一邊,臻王烏宴換上王爺特有的團龍朝服,出了府門。今日,他故意沒有早朝去見小皇帝,就是為了探探小皇帝的態度。 異姓王對于皇室來說,是根rou中刺,而這根刺,已經在趙氏皇族的rou里扎了上百年。 烏家的王位傳到烏宴這里,已經是第四輩了。若沒有真實能力,怎么可能屹立百年不倒?恐怕早就煙消云散了。 在皇宮正門的午門處下了轎,烏宴高大的身軀在冬末陽光的照射下,顯得很是魁梧。他抬頭望了望氣勢恢宏的大晉皇宮,嘴角的笑意加深。 早晚有一天,我烏宴會成為這座皇城的主人。而那一天,相信不會太遠。 “臣,臻王烏宴,叩見陛下,” 這一跪,臻王心中極其不愿。這趙迎不過是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若不是有個好爹,如何當的起自己這一跪? 不過他面上沒有絲毫顯露,而是把頭低的更低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臻王爺快快請起?!?/br> 烏宴的態度恭敬,趙迎的態度也很客氣。帶著適當的疏離和防備,讓烏宴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想法。 烏宴在心中嗤笑:胸無城府,一眼既望穿。這小皇帝,也不過爾爾。 賜了坐,趙迎望向烏宴:“不知臻王爺此番進京所為何事?” “臣,此次是想向陛下討一個公道?!睘跹缯Z氣陰沉地說:“刑部尚書夏淵,在江南三番五次挑釁生事。綁我嫡子,燒我良田,實在是欺人太甚!如今我兒尚且生死不明,還望陛下還臣一個公道!” “這.......”趙迎表現的很是為難,語氣中滿是猶疑:“夏尚書也是三朝老臣了,臻王爺這無憑無據的,光憑空口白牙的一通話。朕總不好就定夏尚書的罪吧?” “陛下的意思是認為臣在說謊嗎?” “不......朕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凡事總要有個證據......不然,朕在眾位卿家那里也沒法交代??!朕不能讓老臣寒心!” “陛下,您不能讓老臣寒心,那本王就不算老臣嗎?!” 臻王面上雖表現的很憤怒,心中卻很滿意。 這個趙迎,沒有一點皇帝的樣子,一看就是被朝臣拿捏慣了的。對付這樣羔羊般的皇帝,可比對付先帝那樣的兇狼容易多了。 常春在一旁看著,覺得這一幕特別眼熟。 自家主子這裝腔作勢的樣子,怎么那么像夏大人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珍愛生命,遠離夏淵! 最終,臻王和小皇帝的談判以失敗告終。 趙迎翻來復去都是那句:“沒有證據.......不能讓老臣寒心......” 聽的臻王都想拍桌子了,你特么能不能換一句?! 于是,他一拱手:“臣告退!”連跪都省了,徹底將趙迎當成了一個沒毛用的繡花枕頭。 趙迎望著他的高大的背影,沒了剛剛的刻意裝出的淺薄和浮躁,眼中深沉的情緒一點點凝聚。 就是這個人,害的夏淵坐牢,還從江南狼狽的爬回京城。呵,朕倒要看看,你還能做什么。 小皇帝選擇性遺忘了,夏淵在江南之所以那么慘,還有他自己的手筆在里面。 如果不是他派關越替換了任飛,夏淵也不會成為耳聾眼瞎的盲人,最后才輕而易舉的上了柳園毅的套子,一敗涂地。 “夏大人回府了么?”趙迎問一旁的常春。 “沒有,尚書大人一下朝就直接去了刑部。按照往日的習慣,想必要晚上才能回府?!?/br> “嗯?!壁w迎點點頭:“你晚上去一趟夏府,將她昨晚拉下的朝服送去。順便帶一份御膳房新出的糯米糕?!?/br> “是?!?/br> 她那人啊,一忙起來就什么都忘了?,F在成玉淑也不再夏府,一份糯米糕能夠吃的么? “算了,你不用送了?!?/br> 常春疑惑地瞅著自家主子,怎么了這是? “晚上朕過去一趟?!?/br> 哦。常春的內心毫無波瀾。 第102章 下了早朝, 夏淵一進刑部, 便看到了僚屬前正在商量事情的張禹和常宇青。 “尚書大人?!?/br> 兩人看到她立即行禮,夏淵點了點頭便往里走。張禹跟在她背后嘿嘿一笑, 兩只小小的三角眼里冒著壞水:“大人, 昨晚程昊來刑部了?!?/br> “然后呢?”走進自己的屋子里,夏淵示意二人關上門:“他可說了什么?” “那老狐貍怎么可能說什么?看您不在立馬就走了唄?!?/br> 張禹不等夏淵開口便自發坐下,拿起桌上的水杯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抿了一口, 咂咂嘴,滿足地喟嘆一聲。放下茶杯繼續說道: “有意思的是臻王。程昊前腳剛走,他后腳就派了一個幕僚過來。不問別的, 就問前段時間呈報的臻王世子失蹤一案, 刑部這邊有沒有什么章程?!?/br> 說到這兒,一旁的常宇青皺起了眉頭。夏淵看到便問他:“怎么了?有什么不對勁兒的嗎?” “來人是柳柒郎?!?/br> “嚯,他竟然又回去了?!”這樣夏淵很是意外, 以臻王那乖戾的性子,沒怪罪他弄丟了世子?!“看來這個柳柒郎, 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嘛?!?/br> 站起身, 夏淵收起了略帶笑意的表情,臉色嚴肅地對二人說:“現在正是非常時期,你們要記得照看好身邊的人, 我不想看到再有什么人出意外?!?/br> 看向一旁的常宇青:“特別是你, 一定要護好玉淑。以后我不能照顧她了, 她的終身幸福, 就托付給你了?!?/br> 咦?這是什么八卦?另一邊的張禹立即豎起了耳朵聽。不是自家大人喜新厭舊休了夫人嗎?怎么聽這話的意思,好像還有別的隱情在里面........ “我......”常宇青剛想說話,就看到張禹的小眼睛像裝了探照燈似的,掃射過來。他停下話頭,走到一旁拉開門,對張禹做了個請的手勢。 “........”行!我走!不就是八卦嘛,我一個大男人才不稀得聽呢! 張禹一臉傲嬌地出了門,常宇青帶上門。然后轉身望向夏淵:“大人,我一直想問這件事,你究竟是不是認真的?” 常宇青還是不相信,夏淵是真心跟成玉淑和離。夏淵和成玉淑平日里的關系有多好,作為師爺,他一清二楚。若說和離,根本找不到理由好嗎! “這種事情還有真假么?白紙黑字按過手印的休書,你也應該看到了?!?/br> “可是.......為什么???”常宇青想不通:“我也跟你解釋過了,我和玉淑之間是清白的,我們......” “宇青,我問你,你嫌棄玉淑嫁過人么?”夏淵打斷了他的話問道:“你可在乎她的第一個男人是不是你?” “我不在乎!”常宇青這話說的一點都沒猶豫。 “哪怕是當著你的面,我也敢說,我愛玉淑。只是,原本我以為此生與她只能錯過,永遠咫尺天涯。只能與她長相廝守,已經是我人生大幸,此生余愿足矣?!?/br> 想他常氏嫡宗長子,八歲的童生,十歲的秀才。也是年少得志、聲名遠揚。 豈料十三歲一朝變天,他被爆出并非父親親生,而是母親與他人偷情所誕。頃刻間,從神壇跌入泥潭。 父親一夜白頭,母親飲鳩而死。 族老念及舊情,不忍父親身背污名,沒有張揚此事,卻將他開除族籍,驅出了河間。 十三歲的他,沒有路引,沒有身份,沒有姓名。孤身一人沿街乞討。 從河間到京城,他走了整整兩年的時間。 “姑娘,這里有暈了的個乞兒,我們走吧,不能在這里逗留?!?/br> “乞兒?” “姑娘,快走吧,這種乞兒很危險的。若是被人看到你在這兒,你的名聲就毀了?!?/br> “青霧,我們踏青來帶的零嘴放哪里了?” “姑娘!” “拿來吧,總不能見死不救......” 十五歲路邊相遇,那個喂了他點心和水,贈了他銀兩的少女,成了他一生的救贖。 紛紛俗物久堪憎,愛子蕭蕭眉宇清。 睜開眼,看到的那張笑臉,便成了他的名。 “我姓常,名宇青。姑娘可以叫我宇青?!?/br> 大慶寺內再次相遇,他中了舉人,也終于可以向她說出了自己的名。 他知道她是國子監祭酒的女兒,是京中有名的淑媛,與他的區別,乃是云與泥。 “成姑娘,我保證,明年我一定會考中狀元,然后八抬大轎娶你過門!你等我!” 少年的壯志在胸,滿懷抱負與深情。她微微一笑,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這個時常出現在她四周的少年,她記得。 然而,沒有等到他口中的那個明年,他便親眼看著。一頂大紅花轎從成府抬出。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國子監祭酒之女成氏玉淑,恭謹賢淑、性情溫雅,特賜婚刑部督查夏淵,賞如意一對,同心環兩套,錦緞十匹,黃金千兩,欽此?!?/br>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一道圣旨,她成了夏夫人。別人的夫人。所有的壯志與抱負都失去了支點,對未來的期盼都成了空想,新買的宅子也沒有了主人....... ....... “跟你沒關系?!毕臏Y淡淡地說道:“你也不用想太多,我跟玉淑之間的事情,總有一天要有一個了結。我很慶幸,能有你來替我照顧她,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br> 常宇青的溫潤的臉龐上滿是復雜的神色。人生中,最怕的不是未得到,而是得到了再失去。 “夏淵,我再問你最后一次,你確定要跟玉淑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