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br>
    成玉淑看他進來便起了身，常宇青恭敬地施了一禮。

    “你們說事吧，我去小廚房看看?！闭f著成玉淑回了一禮，常宇青側身讓開了路，順手為她打起了簾子。成玉淑抬眼看向他，兩人恰好四目交接。

    成玉淑態度自然地移開眼走了出去，常宇青頓了一下，放下簾子。

    “怎么樣了？”夏淵懶洋洋地捧著牛乳，倚在軟塌上。精致瑰麗的五官在專業的修飾下黯淡了不少，卻依舊難掩絕艷的風姿，少了那滑稽的八字胡，看起來整個人氣質煥然一變。

    常宇青自發坐到了對面的椅子上，笑著說道：“妥了，今日巳時一刻禮部的和尚書來了一趟四方館。呆了有盞茶的功夫就走了。我已經派人盯著了，相信今晚就能有結果?！?/br>
    “竟然是他？”夏淵有些意外，不過仔細想想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只有禮部，才能在四方館中埋藏的那么深?！澳俏蚁挛邕M宮一趟，外面的事情你幫我看好，別出什么意外。我們很快就能離開京城了?！?/br>
    “好?！?/br>
    夏淵衡量了一下自己手中現有的籌碼，好心情地彎了彎嘴角，這次應該能跟小皇帝來一場和平的談判。

    下午未時末的時候，雨勢漸緩。夏淵換好朝服，拿著上次被駁回的辭官折子入了宮。

    “主子，夏淵求見?！?/br>
    泰正宮里，常春的話聲打破了一室的寧靜。趙迎常年古井無波的面上起了一絲漣漪，他沉默了半晌，才用平穩的聲音說道：“讓他進來?！?/br>
    “臣夏淵，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起來吧?！?/br>
    室內若隱若現的龍涎香味縈繞在四周，夏淵撩袍起身，低垂雙目，微躬著身站在一旁。

    “給夏大人賜坐?！?/br>
    “謝陛下?！?/br>
    小太監趕緊搬來一個凳子，夏淵也沒客氣，直接微笑著坐了。常春有眼色地給殿里的小太監擺了擺手，讓人都退下。然后關上殿門，自己守在門口。

    “夏大人想清楚了？”

    “是，臣從未像今日這般清楚過。臣明白之前是臣錯了，大錯特錯，臣......”

    “閉嘴?！?/br>
    夏淵情真意切的長篇大論還沒說完就被小皇帝打斷了。于是，夏淵憋了回去。

    “講重點?！?/br>
    “額......對對對，講重點?！毕臏Y思索了一下說道：“重點就是。陛下您昨天說的對呀。很有道理。羌蕪國這件事確實應該好好處理，兩國邦交是大事，不可草率，不可馬虎......”

    小皇帝清楚地感覺到自己額頭上的青筋在凸起，他冷眼看著夏淵，看他究竟想說什么。

    “......所以，臣有一個更好的建議?！?/br>
    繞了一大圈，夏淵笑瞇瞇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臣自薦來為陛下辦這個差事，保證辦的漂漂亮亮的?！?/br>
    “哦？朕為什么要相信你？”趙迎覺得自己現在還沒把夏淵拉下去打一頓，耐心真的是蠻好的。

    “因為臣臉皮厚啊?！?/br>
    “既然臉皮這么厚，那你身上的皮夠不夠厚呢？”趙迎木著一張臉：“不知五十板子下去夏大人這一身的皮rou可經受的??？”

    “受不住受不住?！毕臏Y連忙擺手。

    “那就把你這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給朕收起來！”

    “是?！毕臏Y看小皇帝是真的不耐煩了，也就擺正了神色，將袖中的辭官折子拿了出來。躬身遞到了趙迎的案頭。趙迎看了她一眼，拿起折子掃了一眼，然后放到了原位，并沒有什么表示。

    這次夏淵微微勾唇笑了一下，沒了之前油腔滑調不正經的樣子。

    “臣知道陛下想要什么，陛下想的，臣可以為陛下達成。臣的條件只有一個，準臣辭官?！?/br>
    趙迎瞇了瞇眼，語氣不善：“你在跟朕談條件？”

    “那陛下答應嗎？”夏淵坐回凳子上，并沒有否認。

    泰正宮里一片寂靜，只有外面傳來雨滴打在宮檐上的聲音。趙迎看著夏淵這張膽大包天的面孔，各種情緒在交雜著劇烈翻滾。

    夏淵低著頭坐的甚是規矩，卻能很輕易的挑起小皇帝的怒氣。

    從夏淵開口的第一句話算起，整個話題全部都是由她在主導著。不管是故意東拉西扯，還是遞上辭官折子，趙迎一直都是被動狀態。意識到這一點的小皇帝簡直是怒氣值max，夏淵每次都在挑釁他作為一個帝王的尊嚴。

    “夏大人這么胸有成竹，朕豈有拒絕的道理?！?/br>
    趙迎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就像從小到大的無數次一樣，他只能咬牙妥協。

    “朕要看到夏大人的誠意?！?/br>
    夏淵抬頭一笑，彎起的桃花眼流淌著點點光亮：“陛下放心，臣向來都是厚道人，定然不會讓您吃虧的?！?/br>
    明明那么相像的兩張臉，為什么放在不同的人身上，感受就差別就那么大呢？一個人是自己日思夜想，求而不得，想要時時刻刻捧在心尖上的人。而另一個，就讓人恨的牙癢癢，分分鐘想撕碎那張討人厭的面孔。

    “這兩天，臣會先給陛下準備一個小禮物。到時，您就能看到臣的誠意?！?/br>
    “朕拭目以待?！?/br>
    趙迎逼著夏淵露出頭，不讓繼續龜縮在府里，萬事不管的看熱鬧。夏淵逼著趙迎放她走，讓她辭官。

    現在這個結果，就是雙方各退一步的妥協。

    第23章

    去吏部銷了假之后，夏淵就來到了兵部。守在兵部官署門口的趙云才，一看到夏淵的身影，就立馬迎了上來。

    “夏大人，我家總督大人在里面等您?！?/br>
    夏淵笑著點點頭，跟著他走進官署。

    “讓總督大人久等了，實在是不好意思?！币贿M正署，夏淵就對直隸總督拱手道。直隸總督爽朗的笑道：“無事，夏大人快快請坐?！?/br>
    “不知總督大人找下官何事？”夏淵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問道，直隸總督一聽她問，就長嘆了一口氣?！鞍?，此事本督還真不知該如何開口。前段時間夏大人是不是找尚書大人要了調令？”

    “是，當時尚書好像有什么事，所以匆忙離去，并未將調令給下官?！毕臏Y有些不太明白他為何問這個。

    “那是本督叫走了尚書大人?！敝彪`總督也坐到一旁說道：“現在調令在本督這里?！?/br>
    夏淵挑了挑眉，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尚書家的大公子之前一直跟在本督的行軍里歷練，這次去西邊護城河監察河工的時候，不知怎地就失蹤了?；畈灰娙怂啦灰娛?。事發后本督立即著人尋找，找遍了護城河沿岸都沒能找到?！?/br>
    “為何下官在京城沒有聽到一點風聲？”夏淵問道。

    “這也是本督不解之處，本督通知了方大人之后，他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立即找人，而是封鎖消息。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br>
    夏淵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頭。

    “本督對此事一直放心不下，也曾幾次詢問方尚書。他的態度甚為奇怪，前兩天竟然還莫名的將兵部調令給了本督，說若是他出了意外，就讓本督幫忙護他家人周全?！?/br>
    這下夏淵是真的意外了。

    “那總督大人為何要跟本官說起此事？想必方大人應該特意叮囑過此事不能讓下官知道吧？”

    真有意思，果然，看起來再爽朗的人也不是傻子。這個官場上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

    “唉?！敝彪`總督又嘆了一口氣：“本督不過是一個二品總督，實在是不敢接受這么重的囑托?？丛谕癁楣龠@么多年的份上，本督又不能將此事上報，只能來向夏大人求助了?！?/br>
    無論是賣給小皇帝還是賣給她，總歸是將方山陽給賣了不是嗎？夏淵想了一下就明白了，笑著說道：“下官懂了?？偠酱笕朔判?，下官不會讓你為難的?！?/br>
    “那就拜托夏大人了?！?/br>
    陰沉沉的天空維持了整整三天才放晴，陽光破開云層灑了下來。

    京城南面太江中，藕花深處，一葉扁舟晃晃悠悠地飄搖穿行。

    趙迎一身白色長衫立于船頭，白玉簪束起的長發隨風微揚，面目如玉、朗姿如翠。從背后望去寬肩窄腰，英偉不凡。此時，這位大晉的新帝脫去龍袍，換上便裝，宛如一名江邊采風的世家貴胄子弟。

    “小迎迎，你可飲過蓮子酒？”

    記憶中那個一身緋紅的女子，坐在船艙頂上笑的一臉肆意不羈。好似天水盡頭最驕傲的那只海鳥。

    當時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來著？

    “跟你說多少次了，我叫趙迎！還有，女孩子家少喝酒！”

    好像奪過她手中的酒壺時，她是很不滿的。用她那唯一拿得出手的輕功，趁自己不備時搶走了酒壺。

    “哎呀~人生在世就要及時行樂不懂嗎~”

    翻飛的衣訣落下后是她笑嘻嘻的艷麗面孔，沒骨頭似的斜趴在船沿處一口酒蜿蜒下喉，說不出的好看與風流。

    那時從未想過自己會愛上那個浪蕩不羈的女子。只覺得她與她堂兄夏淵一樣不討喜。瘋瘋癲癲沒有一點女子該有的模樣。

    小皇帝目光有一瞬間的暗淡，解開腰間的酒壺，飲了一口，濃烈的苦味在口腔蔓延。

    她曾說的蓮子酒，果然還是那么苦。

    越過層層荷葉，小舟慢悠悠地靠岸。早已等在岸上的蕭斐，恭敬地施禮迎自家主子下船。

    “主子，夏淵帶兵將禮部尚書和琳的府上給圍起來了?！?/br>
    “嗯?！?/br>
    趙迎踏上青石板堆起的臺階，走上江岸。

    “你不用管了，讓他做吧。朕要看看，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有那個能力解決這些事情?！?/br>
    “是?！?/br>
    蕭斐后退一步跟在趙迎身后，與常春并肩而行。

    幾人進入了離江岸不遠的一家酒樓。這個酒樓的名字就叫望江樓。

    “酒樓里的人都安排好了嗎？”

    趙迎站在二樓的欄桿處望著下面人聲鼎沸的大堂問道。

    “主子放心，掌柜的和跑堂、小二都換成了我們的人，保證萬無一失?！?/br>
    趙迎陰沉著雙眸不知在想什么，并沒有再回答。

    回宮之后，趙迎直接去了太后的慈安宮。

    “皇帝，怎么這個時候來了？”太后有些驚訝。連忙招呼他坐下，讓貼身的勤嬤嬤去端飲品?！罢媒袢瞻Ъ疫@兒的小廚房燉了紅豆栗子羹，你也嘗嘗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