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翁季濃每日都派小廝在城外官道口守著,讓他們見到崔家的馬車就快快回來通報。 這日翁季濃剛用完午膳就收到小廝的通傳說是崔家的車隊已經進城了,那邊元琛得了消息也匆匆從府衙趕回來,陪著翁季濃一起等她的家人。 翁維溱與翁季濃完全是兩種相貌氣質。 翁維溱身材高挑,月白色齊胸長裙外套著藍色大袖衫,容貌艷麗,眉眼間帶著疏離,等到翁季濃乳燕投林似得鉆進她懷里,冷淡的表情才有了一絲松動。 出口卻是:“多大的人了?!?/br> 翁氏傳承上百年,最懂得一脈相承,一榮俱榮一瞬俱損的道理,族人關系向來親密。 這一代翁家嫡系就三個女兒,前兩位雖是庶女但也是由翁夫人親自教養。 翁夫人對她們好自然也是有自己私心的,盼著她們能照看著翁季濃,與翁季濃相互扶持。 她們也不讓翁夫人失望,在翁老夫人去世,翁夫人掌管府中庶務,時常不得空的時候,翁季濃便是由兩位jiejie教導,所以翁季濃與她們感情極好。 聽到翁維溱的話,翁季濃也不惱,只倚靠著她扁扁嘴:“許久不曾見到jiejie了嘛!” 上次見還是三月份她出嫁的時候。 數一數快五個月了。 崔五郎在一旁笑著同元琛說道:“三meimei的性子還是如此?!?/br> 翁家三姐妹,大娘子翁慧沁性子溫和賢淑,二娘子翁維溱是吳郡有名的冷美人,三娘子年紀小些,嬌氣惹人憐。 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崔五郎看來,翁維溱是最好的,旁人常說她美則美矣但太過冰冷,恐是無趣之人,其實他們不知道冷美人是有冷美人的可愛之處的。 翁季濃聽到這話看看他,再看看一旁的元琛,有些不好意思,松開翁維溱,對著崔五郎微微福身:“姐夫安好?!?/br> 元琛聽到她的稱呼,面色微僵,上一次與翁家幾位郎君見面也是這樣尷尬的場景,他家阿濃的輩分屬實太小了。 翁維溱目光坦然地打量著元琛,瞥見元琛別扭的臉色,高眉一挑朝元琛微微頷首:“妹夫?!?/br> 翁季濃沒看到其中的彎彎道道,牽著她二jiejie的手:“我們進去吧!外面太陽好大?!?/br> 看著妻子和妻妹瀟灑的背影,崔五郎避開元琛轉頭偷笑了一聲。 元琛手心虛握,舔了舔下唇,輕嘖一聲。 沒良心的小混蛋。 翁季濃拉著翁維溱進屋說悄悄話,留下元琛和崔五郎在外間吃茶。 翁維溱坐下了才仔細看了看翁季濃,見她小臉神采飛揚,眉眼不帶一絲愁緒,春蕪她們也是樂呵呵的樣子,看來她過得不錯。 翁季濃黏著她:“jiejie怎么比信中說的晚了幾天,害我這幾日擔憂得不行?!?/br> 翁維溱冷淡的面容難得出現了幾分窘迫。 不自然的輕咳了一聲。 咦? 翁季濃看著她這樣,心中好奇,莫非路途中出了什么事不成? 這時翁維溱身邊伺候的心竹開口道:“三娘子又要做姨母啦!” 翁季濃瞪圓眼睛,看著翁維溱平坦的肚子:“哇!” 翁維溱這才說:“行至汝南的時候發現的,才兩個月大,所以放慢了腳程?!?/br> 翁季濃彎著腰,雙手捧著面頰,貼著她肚子說話,聲音軟軟糯糯的:“那是小侄子還是小侄女呀!” 翁維溱酷酷的說:“這哪里知道,能好好生下來就行?!?/br> “早知道這樣,當初給阿寶準備的小玩意兒,再多備一份了?!蔽碳緷膺z憾極了。 她口中的阿寶是翁慧沁的長子。 翁季濃又說:“不過也沒有事兒,往后時日多著呢!我們又離得這般近?!?/br> 說完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小腹,開心的瞇瞇眼睛,真好哇! 翁維溱看不下她那幅傻樣子:“還沒有出生,沒什么好看的。說說婚后他對你可好?” 翁季濃直起細腰,害羞地點點頭。 雖看她神色知道她過得好,但由她親口說出來翁維溱才真正的放心了。 “jiejie你不知道他對我可好了,當初我嫁過來的時候害怕極了,怕他長得丑,怕他脾氣差,更怕他對我不好?!?/br> 翁季濃站起來,小臉微揚,眉目含情,紅潤的嘴巴微微翹起,雙手合十攥起,抵著下巴,慢慢在翁維溱面前來回走著。 裙擺飄飄,儼然一副小女兒思情的嬌態。 “可他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雖然他看著有些兇悍,但……” 說道這兒翁季濃又傻兮兮的笑起來。 提著裙擺踩上腳踏,坐到翁維溱身側,臉蛋緋紅:“上個月他還帶著我去了草原,教我騎馬,對了,他還送了我兩匹馬,等會兒我帶jiejie去看?!?/br> 結果翁維溱卻皺起眉頭:“莫要獻寶了,他還帶你去騎馬了?這北地酷熱,竟還帶你去外頭風吹日曬的?你這小身板別折騰病了!” 翁維溱冷著臉,很是厲害。 翁季濃有些心虛,她的確是生了一場小病,不過她可不敢告訴她。 萬一她轉頭告訴了阿娘,阿娘對元琛有意見了怎么辦? 討好地拉了拉她的衣袖:“是我求他帶我去的,不是他主動的,不信jiejie問秋梨?!?/br> 秋梨忙點點頭。 翁維溱伸著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別打量著我不知道你們主仆向來是一個口出氣,才來這兒多久,就成了整日在外頭瘋跑的野丫頭了?” 翁季濃不滿的嘟起嘴巴:“哪里就是野丫頭了,草原上可好玩了啦,到處都是馬群,牛群,那兒沒有小橋流水,沒有楊柳依依,只有一望無際的藍天和綠茵,開闊豪邁,一點兒都不比咱們那兒差?!?/br> “我也是來了這兒才知世上不止有風雅的公子,原來還有威風凜凜的將軍?!蔽碳緷庵牢叹S溱對西北固有的印象便是蠻荒,所以說得極其認真,恨不得把自己的感受全都告訴她。 翁維溱眼里帶著笑意,察覺到了一絲端倪,這位大都督很有本事??! 這才兩個月,就給她這個傻meimei洗腦了。 翁維溱:“那既然這樣阿濃就好好欣賞你家將軍吧,玉郎新出的詩集我便自己賞閱了?!?/br> 翁季濃面部一僵:? 小聲問:“玉郎又出新的詩集啦?” 翁維溱抿了口茶:“玉郎才華橫溢,區區數十首詩詞對他而言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br> “jiejie說的是?!蔽碳緷鈬烂C地點點頭,被她勾得心癢癢,迫切地想到看到玉郎新的詩作。 看她焦急的樣子,翁維溱放過她,讓心竹給她取來。 玉郎的詩集就方才她們隨身帶的包袱里,隨手就可以取到。 翁季濃小心翼翼地接過來,看著封面上秀雅的三個字玉柳詞,激動的直跺腳。 舍不得現在就翻開賞詩,翁季濃讓秋梨妥帖放好:“等晚上回屋后再細細地看?!?/br> 翁季濃知道崔五郎要到重陽節之后才正式上任,這之前都是空閑的:“jiejie在這兒多待幾日吧!” 翁維溱搖搖頭:“等你及笄禮辦完,最多再待五日?!?/br> “哪里就那么著急?!蔽碳緷獠桓乙兄?,只扯著她的衣袖不撒手。 翁維溱眉梢微挑:“你姐夫上任前的一些事不要打點了?” 翁季濃xiele氣:“那長安的宅子置辦了嗎?” “崔家在長安有宅子,”翁維溱道,再看她蔫巴了的樣子哼笑一聲,“得了,等這個生下來,身子方便了就來看你?!?/br> 翁季濃哪能讓她在奔波:“等jiejie生了小寶寶,我去長安看你?!?/br> 因為明日還有及笄禮要辦,翁維溱現在身子又不同以往,翁季濃怕她累著,日頭剛要下山,就吩咐廚房擺了接風宴,用完膳,便親自把她送去客房了。 元琛則是和崔五郎去前院說話一直談到夜深。 回來的時候,翁季濃恰好在凈室沐浴。 他轉頭去了隔壁屋子沐浴,大熱天的,他提著冷水利落的沖了沖,再回屋的時候翁季濃竟然還沒有出來。 里頭傳來翁季濃哼唱小調兒的聲音,雖聽不懂在唱些什么,但低吟淺唱,軟綿綿的,元琛心尖兒都酥了一大片。 過了一會兒,翁季濃才慢悠悠的走出來。 小臉喜氣洋洋的,很是高興。 翁季濃看到元琛,眼睛彎成兩道月牙:“哥哥?!?/br> 元琛朝妝匣指了指讓她先去涂臉。 等著侍女們將凈室打掃干凈關上屋門,翁季濃也涂得香香的了,挖了一大坨手膏在掌心,趿拉著鞋子跑上榻。 掌心扣在元琛手上,互相涂抹。 兩人身上都染上同一種暖香味,元琛深吸一口氣問她:“明日就及笄了,高不高興?” 翁季濃自然是高興的不得了,今日又見著她jiejie了,嘴角就沒有抹平過。 乖巧的躺在他臂彎上,小腳丫歡快地撥動:“哥哥高不高興?!?/br> 元琛深暗的眸色閃過危險的光芒:“高興,很高興?!?/br> 翁季濃嘿嘿一笑,小腦袋在他懷里蹭了蹭。 隨著翁季濃及笄禮越來越近,這意味著不久之后可以做些以前不能做的事情,素來沉得住氣的元琛卻愈發按捺不住那顆躁動不安的心,小心思常嬋在危險邊緣游走。 元琛對她的親近既享受又排斥,只能暗自警告自己,再熬一天就可以了。 想做些事情轉移一下注意力,元琛呼出一口氣,思考起今晚給她講什么故事。 卻見翁季濃忽然翻身起來,從她的軟枕下掏出一本書,正是玉郎的玉柳集。 元琛擰眉問:“這是什么?” 翁季濃摸摸書封,笑得燦爛:“這是玉郎的詩集?!?/br> “玉……玉郎是誰?” 這顯然是個男人的名字,元琛表情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