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翁季濃方才嘗了一口廚房送來的晚膳,不是她喜歡的,正蔫巴巴的。 聽到元琛話,立刻心動了,不過還是裝作很懂事的樣子問他:“可以嗎?別人不會說什么閑話吧?” “這有何不可!何人敢說你的閑話?這兒你夫君我說了算,前頭我是她們夫主的老大,后面你自然也是她們的老大?!痹】此诖臉幼?,翹起薄唇,朗聲道。 翁季濃覺得他說這話的樣子真是英武霸氣,帥氣極了。 沒了心里負擔,樂呵呵地告訴春蕪她明日要吃什么。 看她不吃了,元琛沒有嫌棄,直接把她碗里的飯撥到自己碗里:“不過草原物資緊張,你不喜歡吃,也不能浪費?!?/br> 這個翁季濃是知道的,草原上的糧食都很精貴,不比外面:“哥哥放心,以后我不吃就不讓廚房給我送餐?!?/br> 元琛獎勵般地摸摸她的小腦袋:“嗯!” 翁季濃害羞地嘻嘻笑。 知道她愛干凈,元琛三下兩下吃完飯,趁著天還沒有大黑,領著士兵去給她挑水沐浴。 帳外簡單架了個燒水的鍋爐,霹靂吧啦燃燒著柴火。 翁季濃坐在臥榻上,小腳穿著綾襪,歡快的咚咚踩在地衣上。 雖然鋪著厚厚的地衣,但仔細感受,還是可以感覺到青草悶悶地戳著她的腳心。 因著春蕪她們都是些力氣小的娘子,元琛又不可能讓別的男人進到里帳,所以熱水全是由他抬進里帳的浴桶里。 元琛袖子擼到上方,露出他蓬勃緊實的小臂,等著把最后一抬熱水倒入浴桶,轉身敲敲座屏:“過來沐浴?!?/br> 翁季濃塔拉著繡鞋,噠噠走過去,仰頭:“謝謝哥哥?!?/br> 元琛哼笑。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了。 不久前,翁季濃想著反正有元琛在,不會發生什么事兒,春蕪她們今日又累著了,就把她們打發回了自己的小帳篷,所以目前帳內只有元琛和翁季濃兩人。 四周安靜,只聽到稀里嘩啦的水聲。 元琛坐在榻上,聽著水聲,難免會想入非非。 坐立難安中,元琛舔了舔下嘴唇,起身想出去待著,但走到門口,又擔心翁季濃一個人在里面會出什么事兒。 猶猶豫豫僵持在原地。 草原的夜晚冷得厲害,風聲呼嘯,元琛索性靠在外面吹起冷風,雙手插著腰,外袍因為方才抬水,被他掀起固在了腰帶上,露出他里面黑色的長褲,長腿緊繃,修長有力。 忽然聽到里面傳來一聲嬌嬌軟軟的聲音:“哥哥,你還在嗎?” 第13章 從未有過的焦急浮上心頭,元琛步子邁得又大又急:“怎么了?” 里頭卻突然沒有了動靜。 元琛心臟提起,手指用力地捏著座屏,將要闖進去,卻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細小為不可聞的聲音。 “哥哥你還在嗎?”熟悉的聲音響起。 軟糯中多了一絲怯意。 元琛閉了閉眼,往后退了一小步,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 喉結滾動:“在?!?/br> “哥哥可不可以幫我拿一下衣服,我忘記拿了?!蔽碳緷庑唪龅脜柡?,往日都有侍女們服侍,樣樣東西都會準備妥當,今兒她獨自一人便沒想起來。 元琛腦中的弦瞬間拉緊,繃得他頭皮發麻。 沒有聽到腳步聲,翁季濃裹緊系在胸前的大巾子,踏著木屐子慢慢挪到座屏后面,小手扒住屏風,探出小腦袋。 對上元琛濃烈如墨的眸子,陡然送了口氣:“哥哥還在啊,衣服就在那只柜子里?!?/br> 細弱光潔的胳膊遙遙一指,眼睛里全是對他的信賴。 元琛眸子陰陰暗暗,多了些翁季濃看不懂的東西。 不過她也不曾多想,因為元琛轉身給她拿衣服去了。 各色柔軟精致的褻衣褻褲堆滿了箱子,元琛突然覺得這小魔星天生是來克自己的吧。 給她拿完衣裳,又幫她倒了洗澡水,看著小娘子乖乖趴在榻上等他,元琛想他就是個老父親cao心受折磨的命。 飛快打了冷水沖了個澡,就上塌了。 翁季濃不知道為什么感覺得到他現在有些不高興,揪揪他的袖子:“哥哥怎么不高興了呀?” 她不問還好,一問元琛心里平白多了幾分委屈,沒忍住扣住她的肩膀,隔著薄薄的寢衣咬了上去。 像個吃不到糖又不能鬧的孩子一樣撒脾氣。 幸而他還有分寸,只輕嗑上去磨了磨,連牙印兒都沒有印上去。 酥酥麻麻的,翁季濃受不住這親密,羞噠噠地躲開:“哥哥干嘛咬我!” 元琛吐出一口濁氣,看著帳頂:“阿濃什么時候才長大?” 翁季濃睫毛忽閃,水汪汪的眼睛滿是疑惑,長大? 她不懂他的意思,她已經長大啦,她都嫁人了呢! 那他是在說她年紀小嗎?翁季濃沉吟片刻,心里默數著日子,今日是六月初六,她七月三十日過生辰:“我還有五十三日就及笈啦!” 元琛見她還認真數了數,忍不住笑開,摸摸她的頭:“到時候幫你幫個風風光光的及笈禮?!?/br> 那個時候士兵已經訓練完成,他們應該也回去武威了。 “那我等著?!蔽碳緷庠诤谝怪?,滿足地笑了笑。 “我還沒有取字呢,哥哥幫我取一個?!痹√岬郊绑哦Y,翁季濃便想到她還未取字呢。 大jiejie和二jiejie都是及笈后嫁的人,父親已在及笈禮時賜了她們字,可她還沒有。 她阿娘說,可以等婚后讓夫君娶。 翁季濃期待又憧憬,元琛腦子一熱,下意識的就應了下來。 等到了第二日他就覺得自己沖動了,他幼時家里窮,別說去學堂了,便是連溫飽都成問題,所以他從前只勉強認得幾個字。 還是后來從軍,他官位慢慢升高,話語權也逐漸變大,往來的人在朝野中越有份量,他才發覺了自己的短處,特讓當時還是靖王的建元帝幫他請了教書先生,一邊打仗一邊學習。 不過許是他所有的天賦都用在了行軍打仗之上,他如今能把兵書倒背如流,卻看不下一張詩詞歌賦。 這樣學問不佳的他還如何幫翁季濃取字。 更何況她母族又是那般簪纓大族,連她外家魏氏都是詩禮傳家的書香門第,魏家族學整在個大晉朝都是赫赫有名的。 若是幫她取了個不入流的字,他被嘲笑也就罷了,就怕連累她在家族中丟了臉面。 不過元琛又舍不得這個幫翁季濃取字的機會。 軍帳內 “去請宣武將軍過來?!痹》愿朗瘲?。 “唯!” 沒過多久宣武將軍謝韶棠就過來了,謝韶棠是武威郡定遠侯世子,是他為數不多的知心好友,也是好友中為數不多的讀過許多書的人。 謝韶棠雖也行走軍中,不過天生的曬不黑,是位有名的白面將軍,但他是個行事乖張的。 謝韶棠一身張揚的緋色鎧甲恍得元琛眼睛疼。 元琛忽然有種他請錯人的感覺。 “尋幾本詩書給我?!痹「砂桶偷卣f道。 “圣人又來信讓你讀書了?你做錯什么事了?這次圣人這么狠,讓你看那些文鄒鄒的鬼東西?”謝韶棠一副看熱鬧的樣子。 他不出口很有風度翩翩的儒將風范,一出口,便什么都暴露了。 元琛往后靠在圈椅上,姿態悠閑:“明明都是讀書人,怎么差那么多?” 謝韶棠一想就知道元琛拿誰和自己對比。 他在他婚席上可是見過翁氏幾位郎君的,他還是有自知之名的。 “他們翁氏是什么人家,我們謝家充其量不過一個暴發戶,我也只不過讀過幾本書罷了,快說說,你要那些書作甚?你那小媳婦兒嫌棄你?” 謝韶棠的祖父是隨著太.祖打天下的開國功臣,祖上是種田為生的莊戶人家,雖得了個定遠侯的世襲爵位,不過也才發家四十余年,根基尚淺。 元琛輕“嘖”了一聲,看起來有些煩躁。 …… 謝韶棠聽完,愣了一瞬,然后放聲大笑,毫不給他面子。 元琛不言語,只冷眼瞧著。 謝韶棠笑容僵在臉上,擠眉弄眼:“嘿嘿,我明日讓人把書給送過來?!?/br> “多謝?!痹〔焕頃嫫婀止值谋砬?,“直接送到這軍帳?!?/br> “放心,不會讓小嫂子知道的?!敝x韶棠悶笑,在元琛拿起桌案上的硯臺砸向他前,閃出帳外。 第14章 略修整了幾日,元琛便忙起來了,一日里只有晚上才能回來陪陪翁季濃,不過翁季濃在后方也會給自己找樂子。 這幾天里翁季濃結識了位極好的朋友。 那位朋友是歸云將軍章裕遠的妻子,奚少君。 軍中像元琛這般自身極有天賦的,亦或是謝韶棠這類父輩從軍有身世背景自己能力也不差的年輕將軍畢竟是少數,三四十歲的才是常態,所以住在這后頭的夫人們大都也是三四十歲的婦人。 章裕遠今年也三十有四了,不過奚少君是章裕遠的續弦,只比翁季濃大兩歲,年紀相近共同話題也多,一來二去,兩人便熟悉了。 微風拂過旌旗,戰士們慷慨激昂的訓練聲穿過廣闊的草原傳到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