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或許她永遠也無法真切感受到,他身邊到底潛藏著多少危險。 他是大周朝的國師,就想盛月岐和齊霽說的那樣,朝堂內外想要他死的人很多。 謝桃總是怕他受傷,怕他出事。 衛韞像是從未料到,眼前這個看起來傻乎乎的姑娘,竟然早就將這些事情在心底思慮得明明白白。 但他半睜著眼睛,望著她那張明秀動人的面龐半晌,卻又忽然覺得,好像她本該是這樣。 她到底,有著一顆剔透的心。 其實這件事情,衛韞從一開始,便從未動搖過。 他走的這條路,并非是那般輕易便能全身而退的坦途。 從衛氏滿門被滅,從他父親衛昌寧慘死的那日始,他就已經被歲月的洪流,推向了沒有退路的境地。 多年隱忍籌謀,豈能說放棄便放棄? 那已成了他多年的執念,亦算是支撐著他從那么多次生死煎熬中活下來的信念。 于是在對待謝桃時,他總難免多了幾分歉疚。 他沒有辦法為了她而選擇就此留在這里,偏安一隅。 但令衛韞沒有想到的是,他壓在內心里的這些擔憂,卻原來都是沒有必要的。 她原來,從未那么期望過。 水晶燈的光芒有點刺眼,刺得他的眼睫顫了一下,可他的目光卻依舊停留在靠在他身旁的女孩兒的面龐上,久久停駐。 為什么會喜歡她? 這之中摻雜了太多連他自己至今都沒有辦法說得清楚的因素。 但在此刻,他又覺得,理應是她。 “謝謝你,桃桃?!?/br> 最終,衛韞輕輕湊過去,低聲說了一句。 彼時,他的額頭抵著她的,鼻尖輕觸的時候,他垂著眼簾,忍不住輕輕地蹭了蹭她的鼻尖,嘆息了一聲。 謝桃的臉已經有點泛紅,胸腔里的那顆心也忍不住因為他忽然親近的動作而亂了心跳。 但她又忍不住偷偷彎了彎嘴角,然后往他那邊挪了一下,又挪了一下,抱住了他的手臂。 “其實,是我該謝謝你啊……” 她忽然說了一句。 從她遇見衛韞的那天起,她的生活就好像終于在朝著一個好的方向慢慢地改變。 所有的煎熬與噩夢,仿佛都停在了一個靜止的瞬間,被存放進了一只匣子里,上了鎖。 南市對她來說也不再是一個無法面對的地方,因為在這里,除卻過往那些不好的回憶之外,她也終究有了很多別的收獲。 一如衛韞的到來, 又如老奚和謝瀾對她的種種關懷與幫助。 在這個世界上,她并不是孤立無援。 而她也終于明白,生命里有人離開,也會再有人前來。 生活永遠會在你最糟糕的時候,帶給你新的希望。 就好像撥散寒夜的凜冽風雪,破開天幕的第一束光。 它永遠是那么的溫暖,且有力量。 “我真的,” 謝桃忽然對上了眼前人的那雙琥珀般的眼瞳,那一刻,她好像在他的眼瞳深處看見了她的模糊影子。 心頭的溫熱成就了她此刻忽然的勇敢。 于是這一瞬,衛韞清晰地聽見他眼前的這個女孩兒是那么認真地說,“好喜歡你啊……” 嗓音細弱溫軟,藏著她的羞怯,裹著她的歡欣。 他或許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在謝桃心里,究竟是怎樣重要的存在。 像是被殘存的醉意攥住了心神,此刻的衛韞或許已經沒有那么的清醒,所以他才會聽到她這般直白的言語時,才會忍不住心頭悸動,甚至忘卻了束縛著他半生都未曾有所逾越的禮法。 這應該是他第二次聽見她說這樣的話。 卻是唯一一次與她這般面對著面,如此清晰地聽著她的聲音,望見她的神情。 他忽然往前,吻住她的嘴唇。 帶著清冽的酒香,氣息相纏的時候,他又少了幾分克制,所有的顧忌在此刻仿佛都已經散入云霄,他好像比之前更多了幾分醉態。 謝桃被他捏著下巴,在他吻著她的頃刻間,就已經忘了要呼吸。 一張白皙的面龐紅了個透,甚至連她的脖頸都染上了微粉的顏色。 他如錦緞般微涼的發絲輕輕掃過她的臉頰,耳畔,更讓她在這一刻清晰地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一陣快過一陣。 就好像心頭架著一面鼓,被來回地敲打著。 她的腦子里已經一片空白,耳畔多了幾聲轟鳴,就像是煙花炸響的聲音。 天花吊頂上的水晶燈的光芒已經刺得她有點睜不開眼睛。 后來,他貼著她的唇,手指仍然捏著她的下巴,嗓音低啞,“再說一遍?!?/br> 謝桃傻呆呆的,不敢動,卻也忘了反應。 “桃桃,” 他卻像是拿出了自己所有的耐心似的,在此刻,他眼尾微紅的痕跡就像是染了桃花瓣的昳麗顏色,帶著致命的風情,他貼著她的唇,說話間氣息輾轉,他仍在輕輕地哄著懷里的姑娘,“再說一遍?!?/br> 謝桃憋紅了臉,面對這樣的衛韞,她半晌都說不出一個字。 衛韞像是終于被磨光了所有的耐心,他捏著她的下巴,那雙仿佛浸潤了濃墨一般的眼眸微瞇,他的指腹輕輕地摩挲著她的唇瓣,目光也一直停留在她緋紅的唇。 他低低地哄她,“再說一遍,桃桃?!?/br> 鼻尖抵著她的鼻尖,仿佛此身所有的清霜傲骨,都已化作了此刻他眼眉間的幾縷溫柔。 這夜,他已經記不清自己逼著眼前的女孩兒說了多少次的“喜歡”。 仿佛做了一場幻夢。 第二日的清晨,衛韞驟然睜眼時,便發現自己已經身在國師府的寢房之中。 昨夜,他是怎么回來的? 衛韞揉著眉心坐起來,低眼瞧見自己那一身深藍色的睡衣時,他手上的動作停滯了片刻。 一時間有許多的記憶在腦海里一幀幀地閃過。 他記得女孩兒紅透的臉頰,記得他捏著她的下巴,逼迫她說了多少遍的“喜歡”。 衛韞頃刻之間便像是被一道驚雷砸中。 他呆愣在那兒,一張白皙無暇的面龐上流露出驚愕難當的神色,他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半晌都無法回神。 耳廓有了遲來的溫度,燙紅得像是要滴出血。 他怎么能,怎么能…… 衛韞的指節漸漸收緊,便是連那張冷白的面龐也忍不住染了黃昏時分煙霞暈開來似的淺淡緋紅。 作者有話要說: 衛韞:我怎么能?? 噫,你當然能了衛大人,你必須能啊哈哈哈哈哈??! 第77章 他的幼稚 再見孟黎春的那天,是周六的午后。 在市中心廣場邊的一家奶茶店里,謝桃把從衛韞那里拿來的銅佩,擺在了孟黎春的眼前。 “孟姨,這個東西還你?!?/br> “春嬸嬸”這個稱呼對于謝桃來講,還是有點拗口,所以她干脆喚了個叫法。 孟黎春初聽這個稱呼,似乎是怔了一下,而后她將目光放在桌上的那枚銅佩上。 曾經她費盡心力地想要找回這枚銅佩,可最后卻總是不得所愿。 但現在,這枚被她丟失了多年的銅佩,卻就這么擺在了她的眼前。 “我聽年叔叔說,這枚銅佩是你和奚叔的定情信物……” 謝桃口中的年叔叔,就是那個時常只以管理局的工號——am670示人的男人。 孟黎春的下屬。 謝桃從他那里知道了這件事之后,就跟衛韞商量了一下,最后,衛韞同意了她將這枚東西還給孟黎春。 畢竟這枚銅佩,不單單只是一枚具有神奇力量的神物,它對于孟黎春的意義應該也尤其重要。 這本來,就是她的東西。 孟黎春拿起眼前的銅佩,指腹在銅佩上明顯斷裂的鏤花尾羽處摸了摸,她忽然嗤笑了一聲,“什么定情信物……” “都是我亂講的,這你也信?!泵侠璐阂皇謸沃掳?,聲音似有幾分渺遠。 “什么?”謝桃一時有些茫然。 孟黎春咬著吸管喝了一口奶茶,“他都沒有回應過我的感情,又哪里來的什么定情信物?!?/br> 這枚銅佩,是在她把他偷出梁王宮的那一晚,他留給她唯一的物件。 孟黎春以前總覺得自己是一廂情愿,直到那夜她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忽然的親吻,就像是長久隱忍克制,不肯顯露半分的情緒終于有了頃刻的泄露。 一個人怎么可能永遠完美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讓旁人察覺,甚至騙過自己?便是身為神明,這也是一件極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