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還是你想通了?既然想通了,又干嘛只回去待幾天???”福妙蘭笑起來,拍了拍她的肩,“桃桃,這就對了嘛,你得回家,回去好好念書!” 謝桃搖頭,“不是的,福姨?!?/br> “您還記得嗎?我跟你提過,我有個朋友,叫周辛月?!?/br> “我想去看看她?!?/br> 福妙蘭似乎是聽她提過的,但看謝桃單薄瘦小的樣子,她又有點不太放心,“要不要福姨陪你去?” “不用了福姨,你陪我去了,?;ㄔ趺崔k???您放心,我自己可以的?!敝x桃說。 和福妙蘭說過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去了棲鎮的車站。 坐車去了林州市里,然后謝桃又坐上了高鐵,兩三個小時的時間,就到了南市。 只是一年多沒有回到這里,好像這里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什么變化。 謝桃以前去過周辛月的家,在棲鎮的時候,還給她寄過幾次酥心糖,她知道周辛月家的具體位置。 等她找到那里的時候,剛乘電梯上了八樓,她一出電梯,就剛好撞見了匆匆忙忙提著保溫桶的中年女人走了過來。 “嚴阿姨?” 謝桃認出來,那是周辛月的mama。 “你是……” 嚴昔萍把眼前忽然出現的女孩兒打量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你是謝桃?” “是的,嚴阿姨?!敝x桃點頭。 “好久沒見你了,但你這孩子看著倒沒有很大的變化?!眹狼锲夹α诵?。 謝桃彎了一下嘴唇,像是有點不太好意思,但想起周辛月,她就連忙開口問她,“嚴阿姨,月月在嗎?” 嚴昔萍本來還是帶著點笑意的,但聽見謝桃一提起周辛月,她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沉重。 此刻謝桃才注意到她眼下的那片疲憊的青色,還有那雙眼睛里熬紅的血絲。 她忽然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辛月……在醫院?!?/br> 嚴昔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眶又沒忍住泛了紅。 第4章 你又是誰(捉蟲) 謝桃從來都沒有想過,她再見周辛月的這一天,竟會是在醫院里。 記憶里一直保護著她的胖女孩兒是多么活潑開朗的一個人啊,可這會兒站在病房外面,謝桃透過門上的玻璃窗看見她側身躺在床上,背對著她的背影時,她忽然察覺到,好像一切,都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你來了也好,可以跟她多說說話?!?/br> 嚴昔萍站在謝桃的身邊,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是不肯跟我和她爸多說一句話的?!?/br> 她知道,對于自己的女兒辛月來說,謝桃是她最好的朋友。 謝桃點了點頭,然后她擰開門把手,走了進去。 躺在床上的女孩兒在聽見清晰的腳步聲時,依然沒有回頭,她側身躺著,那雙眼睛望著像是在望著窗外,但她的目光卻又是寡淡空洞的,灰暗無神。 “辛月?!?/br> 直到謝桃在她的床邊站定,輕輕地喚了一聲。 或許是因為太過熟悉她的嗓音,床上的女孩兒幾乎是在謝桃剛出聲的一瞬間,就有了反應。 她的睫毛顫了顫。 那雙眼睛里似乎終于有了一絲神采。 謝桃等了好一會兒,才看見躺在床上的女孩兒緩緩地轉過來,看向她。 眼前的周辛月,臉色蒼白,嘴唇干裂,那雙時常帶著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光亮,灰沉沉的一片。 那一瞬間,謝桃有許多的話想問她,卻都已經說不出口。 望著周辛月打了石膏的右腿,她站在那兒,眼眶忽然有些泛酸。 “桃桃……” 周辛月盯著床邊的謝桃看了好一會兒,才動了動干裂的唇,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你怎么來了?”周辛月坐起來,扯了扯嘴角,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她甚至還彎了彎嘴角,似乎是故作輕松地問,“你不是說,你永遠都不想回南市的嗎?” “我給你發消息你沒回,電話也沒接,我就想來看看你……”謝桃抿了抿嘴唇,輕輕地說。 “我手機丟了,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敝苄猎麓瓜卵酆?,說。 這話說完,病房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靜。 謝桃站在那兒半晌,才從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來一只盒子,遞給周辛月,“辛月,這是我給你做的酥心糖,你最喜歡的巧克力味?!?/br> 如果是以前的周辛月,她一定會興高采烈地接過去,甚至對準謝桃的臉頰,親她一口。 但此刻的周辛月在看見謝桃遞到她眼前的那盒酥心糖時,她卻顯得有點過于平靜。 “桃桃,我已經,不想吃這些東西了?!?/br> 她沒有伸手去接。 謝桃拿著盒子的那只手僵了僵,她盯著周辛月的那張過分蒼白的面龐看了好一會兒,才問,“辛月,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謝桃在她的床邊坐了下來,把盒子丟到一邊,伸手扶住周辛月的肩膀,“你到底怎么了?” 或許是看清了謝桃那雙杏眼里流露出來的擔憂與焦急,周辛月看著她的時候,像是有點出神。 她的眼淚來的毫無預兆,一顆顆掉下來,砸在了謝桃的手背上。 似乎有一刻,她有無數積壓在心底的話想要跟眼前的謝桃講,但她嘴唇翕動,到底還是什么都沒說。 她早就已經,失去想傾訴的欲望了。 “桃桃,你走吧,我困了?!?/br> 最終,她輕輕地拿開了謝桃扶著她肩膀的手,重新躺了下來,扯過被子把遮住自己,再次側身背對著她。 就在這一瞬,謝桃明顯察覺到,她和眼前的周辛月之間,似乎隔了一條難以跨越的鴻溝。 “辛月,我還會再來看你的?!?/br> 謝桃站起來,轉身要走時,想了想,還是把那盒酥心糖放在了她的床頭。 聽見關門的聲音,躺在床上的周辛月回過頭,盯著床頭的那盒酥心糖看了好久。 那雙眼睛里始終積聚著一片淚光。 后來,她又坐起來,拿過那盒酥心糖,打開。 甜甜的巧克力香近在咫尺,伸手拿起來一塊酥心糖,周辛月試探著放進嘴里。 下一刻,她就趴在床頭嘔吐不止。 后來被嗆得咳嗽不止,眼淚也順著眼眶流下來,她翻身縮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整個人都裹起來。 她渾身顫抖,哭得隱忍又絕望。 —— 當謝桃出了醫院,一個人走在街上的時候,她滿腦子都是剛剛出了病房后,嚴昔萍跟她說過的那些話。 周辛月病了。 是很嚴重的抑郁癥。 而因為抑郁癥產生的自我厭棄之類的情緒,她又同時患上了厭食癥。 “桃桃,我已經,不想吃這些東西了?!?/br> 謝桃忽然想起周辛月說過的這句話,她站在了人來人往的人行道上,抬起頭的時候,被天邊的陽光刺了眼睛。 她是小學四年級轉學來南市的。 那個時候,謝桃因為蘇玲華陰晴不定的暴躁情緒而變得格外內向沉悶。 有一段時間,她一度是其他同學欺負的對象。 小孩子的惡意總是來得沒什么道理,可能他們僅僅只是覺得好玩,也可能,他們是覺得,她沒有爸爸,和他們不太一樣。 謝桃常常是在學校里受欺負,回家還要忍受mama在學習上對她的種種苛責。 直到有一天,因為和別的男孩子打架而被迫轉校來的周辛月做了她的同桌。 從那一天開始,謝桃再也沒有被任何人欺負過。 因為誰都知道,她有了一個會打架的朋友。 因為周辛月,那個時候的謝桃,終于看到了生活的一點點光亮。 也因為她,謝桃開始變得外向了一些,不再沉默寡言,不再獨來獨往。 是周辛月幫她走出了孤獨的困境,讓她有了生活的勇氣。 她是謝桃這輩子,最珍視的朋友。 謝桃無法想象,曾經保護過她,讓她免受欺負的周辛月,卻成為了被校園暴力的對象。 “辛月之前跟我們說想轉學,我和她爸爸都沒當回事,哪里知道她原來是受了這樣的苦?” 嚴昔萍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沒忍住掉了眼淚。 因為長期的言語甚至肢體上的暴力威脅,一個多月前,周辛月在精神恍惚的情況下,從二樓上掉了下來,摔斷了腿。 之后醫院又查出她患上了重度的抑郁癥。 甚至是厭食癥。 當時的嚴昔萍就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當場就暈了過去。 一個多月的時間,周辛月嘗試自殺兩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