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嗯,知道了?!彼X得有點別扭,“但你別以為這么說我就會如你的愿,把床挪進去?!?/br> “那張行軍床太小,我怕你睡得不舒服?!?/br> “沒關系,我瘦?!?/br> 他忽然拉住她的手把她從身后拉到面前來,眼神又大膽起來,從她身上掃過:“嗯,是太瘦了,可以再養胖一點?!?/br> 舒眉啪的一下打在他手背上:“胡說八道,放手!” 他也就真的放開她,另一只手輕輕撫娑著被她拍打過的地方。 她看到他手背上龜裂的細口。 剛才她也感覺到了,他手背上皮膚粗糙,是在消毒藥水里反復洗手造成的后果。 他以前做醫生的時候,上手術要泡消毒水,每天下班也要泡,手就一直這個樣子。 外科醫生的手,修長,靈巧,卻又滿是粗糙的倒刺。 第6章 她悄悄放過護手霜在他的包里,在他辦公室的桌子上,他也不記得用。 唯一一次見他用,在手里抹開了悄悄抿著唇笑,還是因為他以為那是另一個人送的。 舒眉翻出自己帶的手霜,在手心擠出一段,在他面前蹲下來:“伸手?!?/br> 他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乖乖伸出手,細膩的香氣隨著涂抹的動作在空氣里氤氳四散。 他的手被她捧在掌心,被屬于她的體溫和氣味包裹著。 他周身都暖起來,忍不住低頭湊近她:“這是什么味道?” “橙花?!?/br> “你們女生隨身都帶著這個?” “很稀奇嗎?精致點的男生也會帶。趙醫生白大褂的口袋里就隨時裝著,洗完手就抹一點,還總是不同的牌子和香型?!?/br> 當然也都是各種仰慕他的女孩子送的。 陸潛聽她提趙沛航就臉色一沉:“你跟他很熟?” “還好,一般熟。你的命能救回來,畢竟也有他的功勞?!?/br> 他輕輕哼了一聲,但隨即又高興起來:“原來是因為我……” 舒眉想起自己之前關于趙沛航暗戀他的那番推論,突然感覺她仿佛在成人之美。 陸潛這九死一生的,會不會醒過來連性取向都改變了? 她要不要打個電話給趙沛航,通報這個好消息? 陸潛不知道她在胡思亂想,全副心思都在她的手上。 她的手比他軟很多,這樣翻來覆去地照料著他,竟然讓他有洶涌而又原始的欲念從心底冒出來。 護手霜涂完了,舒眉站起來,忍不住交代他:“康復中心這里很干凈,不要再有潔癖似的一直洗手了?!?/br> 他躺在床上的這三年,她都有仔細幫他做皮膚保養,兩只手本來已經作養得又細又白了。 沒辦法,誰叫她就是喜歡他這副好皮囊呢?要是連這點念想都沒有了,她還真不一定能堅持下來。 他也不辯解:“你不肯睡進來,要不要到你爸媽那兒去住兩天?” “我爸媽?” “嗯,我聽姚叔說,他們住的房子,離這里不遠?!?/br> 舒眉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們在老家啊,你說的那是你出事兒的時候,他們飛過來看看情況。那房子……是我的嫁妝?!?/br> 說起來她又惡龍咆哮:“你能不能別惦記我的不動產了!” 好吧,其實是有點不好意思。嫁給陸家這么富貴的人家,她的嫁妝居然只是一套又破又老又小的老公房。 父母拿出畢生的積蓄,為的是不讓她在婆家受欺負??梢亲岅憹摵退鹠ama看到那套老房子,不欺負她也要笑掉大牙吧?所以她干脆從沒告訴過他們有這個房子的事,反正他們也不在乎。 她感激父母的用心,這房子成不了她的底氣,卻可以成為她的退路。 就算真的跟離婚,陸家什么也沒給她,至少她還有個棲身之所,不至于流落街頭。 陸潛出事的時候,她爸媽來就住在那房子里,幫不上什么忙,但至少對她是個安慰。 她以為那時人仰馬翻沒人會留意到呢,原來姚叔還記得,現在陸潛也知道了。 還有多少事,也是她在自欺欺人? 陸潛果然又勾起唇笑。她恨不得一巴掌拍掉他那笑容:“說你呢,還笑!” 他攥著她的手,像剛才她給他涂手霜時那樣輕揉著她的指尖和手背:“你多久沒去看過了?去看看,要是覺得好,就住兩天再回來?!?/br> 搞什么鬼,他難道還給她把房子翻新裝修了? 不會是打算把她房子給賣了吧! 這么一想,茲事體大,她趕緊開車去房子里看看。 這套老公房是九十年代中期建的,以前都還有點福利分配的性質,單位職工后來二手、三手賣出來,價格都不高,而且因為都是自住的,保養也不錯。 小區不大,周圍配套卻很齊全,家的氛圍很濃。 舒眉對周遭環境其實談不上熟悉。上回爸媽來住,她大部分時間都在醫院里,就沒來過幾次,回憶起來都有點恍如隔世。 以往過年還會回老家去吃團圓飯。今年春節那會兒,陸潛其實就有點要醒來的征兆,假的警報拉了幾次,大家也不知道是兇還是吉,都不敢走開,她就連這頓團圓飯也沒吃成。 眼看這今年又過了大半,粗略算算,也有快兩年時間沒跟家人好好聚一聚了。 不,應該說是陸潛出事后的這幾年,她都沒能安心跟他們坐下來吃頓飯。 總是心不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怕什么,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才能不讓爸媽說出那種“為了她好”的提議來。 她也知道自己是個奇葩,離婚的事她自個兒提可以,別人卻不準提,哪怕是父母也不行。 好在她爸媽自己也有本亂賬,不好意思管她太多。 想到這些就有些心不在焉。 開門的鑰匙都忘了是哪一把,試了半天終于插進去了,結果擰門的同時門從里面被拉開,打了個照面的兩人都嚇了一跳。 “媽?你怎么在這兒?” 徐慶珠也拍著胸口:“是舒眉呀,我還當是誰呢,嚇我一跳!來,先進來再說?!?/br> 進門就看到林超群也在,正坐在餐桌邊準備開飯。 她有些不自在地叫了一聲:“爸?!?/br> “舒眉來了?還沒吃飯吧,正好一起吃?!?/br> 她跨過腳邊的行李箱子?!安挥?,我吃過了?!?/br> 東西都還沒整理,可見他們也沒來太久。 徐慶珠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我帶了醬牛rou來,你最愛吃的,切一點給你嘗嘗?” 老媽做的醬牛rou味道好,就是光吃太咸,舒眉只好又盛了碗飯坐下。 不知該說什么,一家三口都有點沉默。 “mama,你們怎么突然來了,也不叫我去接你們?!?/br> “不用接不用接,陸潛專程派了老姚去接我們來的。你這孩子,陸潛醒了這么大的事兒也不跟我們說一聲?!?/br> “陸潛?” “是??!”林超群是個急性子,“你這孩子,陸潛醒了這么大的事兒你都沒告訴我們一聲,要不是老姚來了,我們都還蒙在鼓里?!?/br> 舒眉就不吭聲了。 林超群不知道又說錯了什么,反正在這個女兒面前他一向是沒轍,只得看向妻子。 徐慶珠笑笑:“你不是經常念叨奶酒嗎?我們這次又給你帶了,要不要喝一小杯?” “媽,我開車來的?!?/br> “喝一點不要緊的,晚上就住這里別回去了?!?/br> “是啊,這兩年你辛苦了,我們都好久沒見你了,你就住一晚再走吧!” 林超群說完就看到女兒漠然的眼神,意識到自己說什么都不對,趕緊默默扒完碗里剩下的飯,起身拖著腿回房間去了。 舒眉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低聲問母親:“爸爸他……腿還是不好?” “中風留下的,哪有這么容易好啊?!?/br> “血壓控制得怎么樣?” 徐慶珠嘆口氣:“不是太理想,這兩年血糖也不好,已經影響到了腎臟,醫生讓到大醫院看看?!?/br> 舒眉冷笑:“我以為你這回帶他一起來還是怕他趁你不在又悄悄回去找那個女人呢,原來是要帶他來看病?!?/br> “舒眉,你別這么說,他畢竟是你爸爸?!?/br> 是,再說下去,只會令mama傷心。 “媽,您自己身體怎么樣?別光顧著照顧別人,自己也要愛惜健康?!?/br> “我知道我知道,我挺好的,你別擔心?!?/br> 徐慶珠欣慰地摸了摸女兒的頭發,還是拿杯子給她倒了杯奶酒。 “你爸現在也不能喝酒了,他難得去一趟酒廠,帶回來的都給你留著,慢慢喝?!?/br> 舒眉端起杯子嘗了一口。她的確是喜歡這個味道,以前爸爸的酒廠就釀這種酒,特殊的香氣深植在她記憶深處,現在她也做這行了,所有好酒都變得有借鑒意義。 要不是爸爸當年不管不顧地離開家,mama又怎么會把原本屬于他們家的酒廠賣給陸家? 酒的味道沒變,但終究意難平。 徐慶珠看她這樣,以為她是累了,心疼道:“怎么瘦了這么多???陸潛醒了不是好事兒嘛,最近還那么辛苦嗎?” 有種瘦叫“mama覺得你瘦”,她上秤的體重可一點都沒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