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火哪里好滅？

    厲鬼放的火，若是好滅，就不會有那么多小鬼，見著葉梨就躲著跑，躲不過了就乖乖聽話，半點反抗之心都不敢有了。

    直到天亮了一個時辰了，這些大火才都被撲滅。

    老爺太太們的庫房里，這時候也真沒剩下什么好東西了。

    老太太已經厥過去一回了，這回醒來，拄著拐杖重重敲著地面：“報官！定要找出來是誰放的火！”

    秦國公想到這件事有礙名聲，可是想想現下府里還有甚名聲？主子們的庫房全都出事，顯見是和他們家有大仇的人干的，此刻不報官，將事情上達天聽，何時來報？

    當下咬了咬牙，就答應了下來。

    秦國公和三老爺，一起騎馬出了府，正想著要去往衙門去時，就瞧見街道上熱鬧極了！許多人都圍在墻外，看著墻上貼的那些制造水車、自行車、種牛痘、防洪抗災的策略方法、防止疫病的方法、制造玻璃、鏡子、眼鏡等的法子，竟都貼在了墻上！

    且那紙上不只有文字，還有非常詳細的圖，圖畫的很大，文字也寫的很清楚。莫說是那些文人了，就是寫不認識字的人，也一下子就能看出來那是什么。

    秦國公和三老爺拉著馬停下來，看著墻上貼的那些紙張，臉黑如鍋底。

    是誰？是誰壞了他們的好事，是誰叫他們上升的捷徑全都攔腰截斷了！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們何必要算計那么多，還對著上面許下那么多承諾，害得七姑娘生死不知，四姑娘現在已經被他們逼得瘋瘋癲癲，上面也覺得他們家不夠忠心，竟然沒在發現七姑娘的“神奇”時就將人送上去……秦國公府的庫房又都被燒了，他們如今，還有什么？

    秦國公忍不住大聲喊道：“都給我滾開！滾開！來人，把墻上那些紙，都給我好好的撕下來，其他人，普通百姓，全都不許看！”

    三老爺也道：“快！快！都滾開，不許看！”

    有普通百姓就站在人群里諷刺道：“撕下來？撕不下來的！也許這就是老天爺防著那些達官顯貴，拿了這好東西卻不告訴咱們普通百姓，反要轉過頭來賺咱們的錢，才叫這些紙張像是畫在墻上似的，壓根就撕不下來！就是為了讓咱們普通百姓來學習，來看的！”

    又有人道：“你道就你聰明？那些達官顯貴早來撕過好幾回了，見真的撕不下來，才都一臉驚恐的回去了！連趕咱們都不敢，你道是為何？因這就是老天爺賞給咱們的好東西！是叫普通百姓都能知曉的！你若要撕，不叫咱們看，小心天打雷劈！”

    秦國公和三老爺登時越發驚恐起來。

    另一廂，晉王從莊子上回來，看著城墻上貼著的那些紙張，就覺頭暈目眩，良久才站穩。

    完了，完了。

    他原以為，他有著那些記憶，就能像前世那樣，或者說，比前世還要迅速的奪得皇位，爭取民心，可是現在……什么都沒用了。

    他只能繼續做一個不起眼的平庸的皇子。

    他的父皇的目光，國儲之位，永遠都不會落到他的頭上。

    他的心愛之人寫的那三本《貞女誡》，也無法廣為流傳，讓所有女子都學習貞女誡，纏足裹腳，老老實實的待在后院。

    不可能了。

    他的宏圖大業，他的皇位，他的柔弱乖順女性的向往，都不可能了。

    晉王踉蹌了一下，這一次，真的是跪倒在了城門口，抬起頭，面對著的就是一張紡織機的制造圖。

    京城上上下下都熱鬧了起來。

    如同百姓們所想的，達官顯貴一開始的確是想要將這些東西占為己有，哪怕有人提前看到了，也要在其他人看到前，先把紙張給撕下來。

    可偏偏，根本撕扯不下來。

    那些紙張像是貼在上面似的，他們要是用力過了，就會覺得身上陰涼刺骨。

    沒有被雷劈，卻仿佛被鬼魅纏身，根本沒人敢去撕扯那些紙張，也沒有人撕扯的掉那些紙張。

    當今圣上知曉此事，為了不引起民憤，只能讓士兵在一旁守著，不要出事才行。

    然后就叫人將那些圖紙全都畫下來，送進宮里來。

    既是天降神跡，老天爺賞下的，那他還真的不能不管。他老了，可他還有許多兒子，太子……罷了，之前還想著彈壓太子，免得子大父壯，圖惹事端，現下瞧著，他們為了百姓和天下要做的事情忒多了，壓根就沒有處理這些瑣事的機會。

    另外就是宮門口的玉米種子和地瓜，還有圖冊上面說的兩者的種植方法。

    圣上瞧了半晌，知曉這兩者能為百姓帶來的好處，給他自己帶來的盛世名君的稱謂，坐在龍椅上，忍不住連聲道“好！好！好！”。

    不管這真的是神跡，還是人為，他總是要好好接著的。

    ……

    葉梨帶著秦月貞很快出了京城。

    秦月貞才十三歲，將眉毛畫粗，少言，身上衣服多穿幾身，換上男裝，倒也像個雌雄莫辨的小少年。

    秦月貞一開始換上這身衣裳時，還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瞧見母……父親對著她頷首，秦月貞就歡喜了起來，開始以男子身份，跟著“父親”走南闖北。

    葉梨為了方便，又另外買了幾個下人，每每四輛馬車，輕裝簡行，一輛裝東西，一輛裝秦婉婉和兩個丫頭和零星行禮鋪蓋，一輛是秦月貞的車，一輛是葉梨的車。只是葉梨和秦月貞并不時時刻刻都坐車，有時候也會騎馬行進。另外還帶著兩個趕車的大漢，兩個趕車的嬤嬤，一行九個人，就這樣從北走到南，從西走到東，當真就這樣走了七年時間。

    秦月貞已經二十歲了。她此刻已經不做男兒打扮了，一來是她長相偏柔弱，聲音也騙不了人，就懶得做男子打扮；二來么，則是如今民風越發開放，許是因為紡織機被制造出來，以及玉米和地瓜的推廣，百姓們漸漸能吃上飯，前些時候，聽說還有人把蒸汽機給發明出來，女子因為紡織機的出現，能外出掙錢，地位也越來越高，走到街上，原先只能低著頭走路的女子，現下也能昂首挺胸，三三兩兩，嬉笑著討論著什么。

    像秦月貞這般，二十歲還未成婚的，也不在少數。

    因為在之前幾年里，那個在京城城墻上貼紙張的“人”，陸陸續續，在別的城市，也會偶爾貼出來些要緊的東西。

    有時候是活字印刷術，有時候是簡易數字和做賬本的簡單方法，有時候干脆就是漢語拼音，讓普通百姓，也能輕輕松松的讀書認字，讀書明理，已經不再是士人獨有的權力了。

    還有一次，某地城墻上干脆畫了男子和女子的身體結構圖，以及子嗣的孕育，生男生女是由男子決定而非女子，還有就是建議結婚年齡推后等等……

    秦月貞初時不知怎么回事，后來就知道，這些都是她“父親”做的。她也不知道“父親”是怎么做到的，但“父親”顯然是做到了，在那些城墻上或是貼紙，或是直接作畫書寫，并讓那些字和畫，在墻上整整三載時間，才驟然消失。

    也因此，城墻上的東西，百姓們都信任無比。在知道原來生男生女竟是男子決定，生不出兒子是男人的錯，不是女人的錯后，那些男人們也終于沒有了指責家里婆娘的理由了。

    就是皇宮里皇帝沒兒子，都不好意思怨怪后宮妃子。

    秦月貞一直跟著“父親”，走遍大好山河，走遍偏僻村落，見識的人和事越多，心境也就越開闊，她無比的崇拜著葉梨，一日比一日的都要崇拜。

    而一直癱瘓并不能說話的秦婉婉，也在這一日日的癱瘓的日子里，慢慢的開始明白，葉梨在做什么。

    葉梨在踏踏實實的一步一個腳印的推進這個時代的發展，而不像她，因為不重視，因為不珍惜，因為只將這里當做任務之一，隨隨便便的就拋出許多或是適合或是不適合的東西給這個世界，然后做完任務，就不管她帶來這個世界的東西是好是壞，拍拍屁股就走。

    她不在乎這個世界，一心催眠自己這是虛假的世界，可是，葉梨在乎。所以葉梨才能一面將自己的日子過好，一面慢慢推進這個時代的緩慢而和諧的進步。

    這很不容易，也很讓人敬佩。

    秦婉婉手指頭都動不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可她就是知道，葉梨這樣才是對的。她是錯的，她的公司也是錯的。

    秦婉婉正在想著什么，就見葉梨難得走向她，將專門伺候她的小丫頭趕走，淡淡道：“我是不是還沒告訴你，你所屬的那家全息游戲公司，破產了，不但是你們公司的高層，還有像你這樣的任務者，也都被判了無期徒刑到死刑。還有你的觀眾們，他們在告訴我這件事后，還給了許多的禮物，讓我換成不少好東西。他們已經知道，這里的確是真實存在的世界了，也知道他們有他們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我已經切斷了兩邊的聯系了。嗯，也就是說，你就算死了，也回不去那個世界了?！?/br>
    秦婉婉怔怔的，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葉梨唇角扯出一抹極淡的笑容：“除了這些，還有一件事，你大約也不知曉。在前世，嗯，就是我沒化成厲鬼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時候，你穿越到了我的女兒身上，在宅子里打臉完，又去宅子外打臉，將所有人都得罪干凈，終于有人看不慣你，對你下了死手，你于是就險些死亡，然后穿到了這個世界的另一個人身上，反而讓我的女兒，承受你留下的所有災難。而你，一個從23世紀穿越而來的現代獨立女性，你知道你后來還做了什么嗎？你開始全盤否認你作為我的女兒時做的一切事情，最后竟為了討好皇帝，寫出了三本《貞女誡》，束縛女子的言行舉止，要女子必須以夫為天，就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兒，也必須要裹腳才有資格出嫁，才是好女兒……秦婉婉，你知不知道，你曾經造了多少孽？有多少人在地獄里等著你下去？”

    秦婉婉說不出話，做不出動作，只眼淚不停的流，瞪大眼睛，像是在說，不是她，她不會做那樣的事情，那不可能是她做過的事。

    可葉梨已經不搭理她了，轉身就和秦月貞說起話來。秦月貞年紀在這個時代不小了，她們打算選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定居下來，開個藥鋪，只招待女子，為女子和五歲以下男童看診治病，然后再給秦月貞招個上門女婿。

    一輩子，簡簡單單，看著這個時代的進步，就這樣過去了。

    秦婉婉也一直活著，直到葉梨120歲，在她的女醫學院里，寫完了一本厚厚的《女科》后，葉梨靜靜死去，秦婉婉還蒼老的躺在躺椅上，被人伺候著。

    不能言，不能動，不能有任何的情緒。

    又過了三年清醒無比卻痛苦不堪的生活，才終于死去。

    渾渾噩噩行至地府，再被鬼差拖拽著往十八層地獄時，秦婉婉仿佛看到了那個據說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厲鬼，那個葉梨！

    就算是容貌變了，可她通身的氣質沒有變！

    一身黑衣，一頭長發披肩，清冷冷的站在那里，看著她，就像是在看螻蟻。

    秦婉婉忍不住尖叫著掙扎：“那個不也是厲鬼嗎？為什么只叫我去地獄，她不也該去地獄？我要和她一起去地獄！我過得不好，她、她也不配！”最后這句話極其心虛。

    那鬼差一鞭子就甩了過來，喝道：“你道那人是誰？人家可是正經的地府公務員，將來功德修夠了，是能位列仙班的！你憑甚和人家比？哪里像你，一身惡臭。身為女子，竟也能寫出那般的讓女子痛苦的書來！呸！”

    秦婉婉只覺腦袋里“嗡”的一下，周圍一切聲音，都聽不到了。她想，怎么會這樣呢？她明明，不是想要做那些事情的。她明明，只是被游戲公司蠱惑的可憐人而已。

    她并不想要坑害女子的。

    ……

    葉梨因為要和7382的“同事”們商量事情，才從酆都又回來了地府。

    她到的時候，7382系統正高高興興的飛在半空中，和它的系統同事們正興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比劃著什么，顯得開心極了。

    “你們瞧，你們瞧，我家宿主大大才是最好的！現在還弄了一個打臉直播系統回來，你們有誰想要嗎？價高者得，價高者得哦~~如果都不要，那這個系統就要被主系統收回售賣啦，等到時候再買，就不是現在這個價格啦啦啦~~”

    葉梨就靠在門邊，看著那只小人參精撲騰著雪白的翅膀，嘚嘚瑟瑟的在其他系統面前各種炫耀，唇角勾了勾，也沒說話。

    這些系統的實體也各種各樣，大多是動物或植物形態，可全都歡快極了。

    “真的要賣嗎？賣給我們，讓我們吃了增加能量嗎？”

    “對哦，我們系統也可以自己買，不一定要賣給咱們的宿主，咱們自己吃了自己升級也挺好！”

    “吃吃吃！吃了升級！”

    “那你們倒是出價啊，價高者得！”

    ……

    7382系統得意的炫耀著，還讓那些系統出價，看看價格比它打聽到的價格合適不合適。

    它跟宿主都商量好了，價格合適就賣，不合適，嗯，就讓它吃了那個打臉直播系統！

    才不會真的折價賣給主系統。

    主系統：【呵呵。今年獎金是不想要了啊?！?/br>
    葉梨就站在一旁聽著，聽著聽著，就聽到了“嚶嚶嚶”的哭泣聲。

    她聽了一會，才聽出來是有東西在她的空間里哭。

    葉梨將東西逃出來，就是一只漂亮的玫瑰花，也是打臉直播系統的實體。

    打臉直播系統：【嚶嚶嚶，主播大大，人家跟你做交易，你、你能把超級黑客外掛給人家，然后把人家給主系統，升級人家繼續做系統嗎？】

    雖然系統都是數據，可這些經過千挑萬選成為系統，輔佐宿主的系統，也都是有智慧的。能不消亡，誰也不想消亡。

    更不想被吃掉?。?！

    原本打臉直播系統還覺得葉梨沒那么狠心，7382系統也不會那么絕情，結果……嚶嚶嚶，這兩只就是那么的狠心絕情，只看利益！

    都是壞蛋！壞蛋！

    壞蛋葉梨淡淡地道：【那要看你能拿出什么東西?！?/br>
    打臉直播系統和7382系統不同，后者是地府做出來，在不違背地府利益的情況下，輔佐宿主做任務，賺取功德的；可前者被制作出來，就是要利用綁定的主播的，是一開始就有私心的。

    葉梨也就一點都不覺得這么逼著打臉直播系統拿出好東西再放過它有什么不同，更不覺得7382系統想要吃了它有什么不對了。

    打臉直播系統委委屈屈，最后真的把壓箱底的東西拿了出來，是一套快速安全無害的煉體術，相當于現代版的速成武功秘籍，只是更加的安全無害，對于葉梨這樣經常穿來穿去，還每次都穿成mama的任務者還是很有用的；另外就是一本《蠱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