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這樣的事兒吧,不怕他拒絕,就怕他無視,無視就相當于別人連表態的機會都沒有,怪抓心撓肝。 如今他可算是正視了這件事,也就等于正視了自己的病情,早已得到風聲的朝臣急忙高呼:“請陛下恩準!” “皇后所言,愛卿所憂,朕細細想過,可這卻不合祖制?!?/br> 有人高聲道:“當下人行當下事,祖宗規矩也當符合當下才行!”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陛下人中龍鳳,稍作變通也無不可!” “請陛下恩準!” 百官跪伏:“請陛下恩準皇后參政!” 厲霄非常滿意,淡淡道:“百官當真無異議?” “絕無異議!” “皇后參政實屬國之大事,爾等雖然無異議,可百姓只知朕寵皇后,不知這其中用意,只怕要嘲朕昏庸?!?/br> 跪下的人面面相覷,厲霄又幽幽道:“此事,還是暫且擱下吧?!?/br> 百官:“??!” 您要拒絕就直接拒絕,別擱下?。?! 第二日,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厲霄贈送言將軍錦囊運籌帷幄一事,一傳十十傳百,百姓知道瘋王雖瘋,然有大才,只要有皇后在,他便是當之無愧的帝王之選。 神跡傳言猶如一股狂風,再次刮遍大街小巷,那皇后可以男子之身孕子,定是天底下無所不能之人,參個政算什么?這世界上有幾個能生孩子的男人?不,皇后不是人,他是神!神仙下凡來的! 廢太子母親那個樣子,無論是才華人品,哪里能比的上當今圣上?那皇后啊,是來拯救瘋王,讓他大才得以施展,抱負得以實現,間接的,來輔佐大乾的救世主! 三日之后,朝堂上以趙寅為主,親自遞上了萬民聯名書,高聲道:“皇后參政,是天下眾生之愿,請陛下恩準!” 百官再次伏地,聯聲高呼:“請陛下恩準!” 神經病是有特權的,厲霄敲著桌案,接過那厚厚的紙卷,終于松口:“既是民心所向,大勢所趨,便這樣吧?!?/br> “陛下英明——!” 齊總管默默看了一眼自家陛下,瞧見他嘴角揚起的弧度,輕輕吐出一口氣。 誰能想到,陛下居然連上朝都要黏著媳婦。 ……罷了,神經病都是有特權的。 作者有話要說: 厲·史上第一粘人精·霄。 第七十一章 貢獻 在萬民情愿下, 龍椅后面被掛上了簾子,簾子后面放了軟榻,宋頌每日便窩在上面聽政事。 有他坐鎮, 朝堂上壓抑的氣氛陡然一松, 官員聲音也都清朗了起來。 那么一大早上,對于宋頌來說,其實也就是換了個地方睡覺,他身子重, 正是嗜睡的時候,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也無人苛責。 傘朝之后官員們陸續離開, 輕聲交談:“這兩日上朝倒是舒心多了?!?/br> “撇去瘋病不談, 陛下是倒是難得一見的明君?!?/br> “全仰仗皇后,咱們才能再殿上暢所欲言吶?!?/br> …… 宋頌聽政默不作聲, 安安靜靜,但只要知道他在,人心里就莫名的踏實。 殿內空了之后, 厲霄撩開紗帳, 看著懶洋洋倚在軟榻上的愛人,他嘴角一揚,伸手把人撈抱起來:“回去了?!?/br> 宋頌懶得不想動, 抱怨道:“早間還是有些冷的?!?/br> 他更想呆在被窩里。 “已經要夏至了?!眳栂龅溃骸澳慊厝ソ又??!?/br> “您為什么非要我聽政, 是不是有什么別的用意?” “他們害怕我,會耽誤國事?!?/br> 這倒是個借口,但宋頌總覺得還有別的原因, 但被厲霄抱著的感覺太舒服,宋頌又有點昏昏欲睡, 好在理智還在,道:“您快放我下來,稍后被起居郎瞧見,不定會怎么寫您?!?/br> “他愛怎么寫就怎么寫?!眳栂龅溃骸胺凑拊趪穬陨弦讶皇莻€瘋子,更何況,朕抱朕的皇后,天經地義?!?/br> 他剛說完這句話,迎面便遇到了起居郎本人,后者恭敬的躬身讓開,厲霄卻一眼都不瞧,直接把自己的皇后抱回了養心殿。 起居郎默默的注視片刻,掏出小本本,含住筆尖潤了墨,認真的記錄下去:“宋后雖有德,然力不及帝,言語勸責,于瘋帝無用矣?!?/br> 秦家父子的罪責讓秦家所有人都受到了波及,包括秦安,都在牢里聽候處置。 登基大典之后,徐寇入宮見了宋頌,抬進來兩個大箱子,他雙膝跪地,額頭放在交疊的雙手上,是一個恭敬無比的叩拜姿勢:“承蒙陛下寬厚,念著先帝與家父的情分,饒罪婦一命,罪婦這些日子一直在整理家中賬目,這些便是秦家三房所有資產,田契地契以及商號鋪子,這其中固然有罪后搶奪傅家之家產,但也有秦安起家之財富,如今盡數交于宋后,求您大發慈悲,饒罪民秦安一命?!?/br> “郡主……” 徐寇擲地有聲道:“罪婦有罪,無顏承擔這個稱號!” “你先起來?!?/br> 徐寇道:“請您聽罪婦說完。秦安之錯是生在秦家,以及得知真相之后想要將錯就錯,無論初心如何,都有隱瞞包庇之罪,相公如此,罪婦問心有愧,不敢請求他能完好無損的走出大牢,您大可挖了他的眼,打斷他的腿,只求留他一命,罪婦孩子尚且年幼,有爹總要強過沒爹,罪婦發誓,只要您饒了他的性命,日后罪婦一定將他嚴加看管,絕不許他再行禍害之事!” 原本秦家是要抄家的,但因為徐寇身份的緣故,厲霄跟她到底是曾在宮中一起長大,故而沒有動與她有關的資產,這其中究竟是有幾分用意,宋頌也能猜出來一些。 徐寇是個聰明能干的女人,當然主要還是因為身份擺在那里,先帝與榮王是莫逆之交,厲霄要是太過不講情面,難免讓人寒心。但對徐寇這樣的人講情面,其實反倒是在變相的懲罰她,她因秦安而問心有愧,厲霄這次施恩只會加重她心中自責,瞧她一口一個罪婦,便足見內心動蕩。 “你現在居于何處?” 秦家滿門被抄,府邸自然也被貼了封條,徐寇是唯一一個沒有受到波及的人,但居所顯然也不定了。 “罪婦這段日子住在一個香鋪的后院里?!?/br> 宋頌道:“辛苦郡主了?!?/br> 徐寇眼眶一熱,差點兒當場落下淚來,她臉上未施粉黛,嘴唇蒼白,穿著粗布麻衣,身上哪里能見到郡主的影子:“皇后這般關切……罪婦愧不敢當?!?/br> “你原本就無罪,不必有愧?!彼雾灴戳艘谎勰莾蓚€箱子,道:“我如今身在宮里,宮外正是缺辦事之人,郡主一身本領,日后可愿為我辦事?” 徐寇遲疑道:“皇后……” “秦安也是商賈之才,不用著實浪費,雖說他有罪,但能被你這般有情有義的女子看上,想必也壞不到哪兒去,我會向陛下求情從輕處置?!?/br> 徐寇忙道:“怎么處罰都好,只求饒他一命!” 宋頌一笑,道:“快先起來吧,我會盡力而為,若有消息,派人去香鋪通知你?!?/br> 徐寇大喜:“多謝皇后!” 宋頌把這件事告訴了厲霄,后者問他:“你想饒了秦安?” 其實前世的厲霄看在徐寇的面子上,也沒有殺秦安,他固然是個瘋子,瘋起來的時候暴虐無道,但清醒的時候卻是個有情有義的君王,他道:“郡主是個可憐人?!?/br> “秦安并不可憐?!?/br> “但……也沒到罪大惡極的地步?!?/br> “你可知,按照律法,秦家是要滿門抄斬的?!?/br> 宋頌點頭,道:“我也只是提議,一切還是全憑陛下處置?!?/br> 他記得前世父子千刀萬剮,其余人則盡數被流放,一生不得回京,他倒是不記得徐寇的下落,但按照今世來看,厲霄極有可能還會這樣做。 “傅員外之死,你不恨他們?” “我已經為自己報仇了?!?/br> 秦青荷在牢里被秦枝荷親手掐死,死不瞑目,宋國公在被放到秦枝荷面前不久,也拿那把匕首捅死了秦枝荷,蛇鼠一窩,最終自相殘殺,宋國公余生將在牢獄之中度過。秦寧父子壞事做盡,厲霄也斷斷不會放過他們,在他看來,復仇之事已經暫時告一段落。 至于宋家其他人,幾個兄弟姐妹被秦枝荷教育成了那般模樣,見不得別人好,宋頌接到消息,同父同母的他們正在府中爭奪家產,宋歌失去了一只腳,如今倒是成了透明人。 宋頌如今只需要冷眼旁觀,看著他們分崩離析就好。 厲霄沉默不語,宋頌又是一笑,他拉起厲霄的手掌,道:“我現在就想好好養胎,等小皇子出世?!?/br> 親自抱一抱那個孩子,便是他此生最大的執念了。 厲霄也不知道什么心思,每次他提到小皇子,他都沉默不語,目光幽幽,看上去似乎在生悶氣。 宋頌仔細琢磨,心里便有些好笑,還有幾分忐忑,厲霄的心思不能用常人推論,他有時候看著厲霄過分偏執的目光,都覺得他可能想把小皇子從他肚子里挖出來…… 厲霄開始大開大合的整頓朝堂,他城府深重,遠在千里之外與秦家有染的官員都被他給揪了出來,押赴京都聽候處置。一時之間,做賊心虛者有之,趁機陷害者有之,拍案叫絕者有之,厲霄似乎開了天眼一樣,所有人做了什么事,他都能一眼察覺。 別人不知道,但宋頌卻清楚,厲霄自打開始好轉之后,就在暗中建立自己的勢力,有私自成立的監察司,這件事他做的極為隱蔽,用的都是江湖人士,連宏仁皇帝都未曾察覺,他暗中觀察百官,加上擁有前世的記憶,要整頓朝堂,全部換上新人,不過是輕而易舉。 朝堂上的事情,宋頌只聽,不問,但厲霄偏偏不許,他也不知道是閑的還是為了表現對宋頌的在乎,居然讓他跟他一起批閱奏折。 宋頌瞧一眼坐在一旁的起居郎,一時之間頭痛欲裂:“陛下……” “這段時間堆積的,朕批不完?!?/br> 這段時日事情的確有點多,但這不是讓他一個皇后跟著搞朝事的理由,宋頌道:“我現在有身孕,要好好休養,不得勞累?!?/br> “宮外商號交給徐寇,讓她定期向你匯報,批幾個折子,不至于累壞?!?/br> 他會耍賴,宋頌也會耍賴,手拿朱筆一會兒,就開始裝睡,厲霄拿他沒辦法,只得抱著他回內室休息。 起居郎提筆記:“瘋帝行事不可捉摸,竟似有與宋后共享江山之意?!?/br> 史官的記錄,無論是厲霄和宋頌都沒有權限查看,具體他寫了什么,寫的好的還是不好的,他們全然不知,但厲霄顯然并不在意他們的評價,行事依然我行我素,然不管厲霄怎么行事,宋頌還是只聽不說,對朝事好像漫不經心,于是在帝后不知道的時候,起居郎默默記下:“瘋帝今日又……瘋帝今日竟……瘋帝他居然……” 在大乾江山的誘惑之下,宋頌依然毫無野心,一心孕崽。 起居郎一邊感慨,一邊設身處地的想,如果自己是皇后,能否忍住不摻和國事,答案是否定的。 于是又有注:“瘋帝此生之幸,唯得此良后,知情理,懂進退,聰雅賢德,前無古人?!?/br> 起居郎如實登記,宋頌也不管厲霄怎么哄騙,還是一心一意養身子,晚上泡腳,白天多睡,少食多餐,心情和美,日出出宮散步,日落回房歇息,酣睡無憂。 這日,起居郎與他交談:“算算日子,小皇子應當快出世了,您心情可好?” “我自然都好?!?/br> “陛下想讓皇后參政,當是重視您,您是男后,倒也不算逾矩?!?/br> 宋頌道:“你們這些人可真奇怪,我聽政已是無奈之舉,若深入摻和國事,累壞了,小皇子出事怎么辦?傷身不說,大乾江山談何后繼有人?陛下斷袖,你難道指望他去碰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