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光天化日之下,宋頌幾乎都不知道兩個人怎么分開的,他低下頭,抿了抿被吻過的唇,瞧見厲霄拿毛筆給雪人畫了眼睛,又拿朱砂畫了嘴唇,還在雪人額頭點了個聰明痣,他撲哧笑出聲,厲霄轉臉,含笑道:“如何?” 宋頌連連鼓掌:“絕了!” “好了,玩夠了,回屋里去?!?/br> “再坐一會兒,屋里肯定熱?!?/br> “乖一點?!皡栂隼鹚麧M是汗水的手,宋頌對于他寵溺的語氣接受無能,乖乖被拉著進了屋,坐在窗戶前看雪人。 他身上玩出了不少汗,厲霄卻還命人沏了一碗紅糖水遞過來:“發了汗,燒就該退了?!?/br> 他說罷,伸手將窗子也關上了。 沒得雪景看,宋頌用勺子小口喝著糖水,心知他方才在故意逗自己開心,思緒又回到書房,他道:“殿下,還是不肯告訴我在哪里得知的雙胞弟弟么?” 他心里隱隱有一個猜測,但是不敢確定。 厲霄坐在他對面,倒了杯茶,道:“其實,本王做了一個夢?!?/br> “王爺會因為一個夢而相信我有一個雙胞弟弟?” “倘若……那夢里發生的事,都在現實印證了呢?” 宋頌的心跳微微加快,他望著厲霄,道:“怎么說?” “糖水喝完了嗎?” “……”宋頌吹了吹,一口氣將那甜蜜的糖水喝光,取過帕子擦了擦嘴,道:“喝完了?!?/br> “過來給我抱著?!?/br> 您能不能快點說!宋頌滿臉都這么寫著,但他還是不得不爬下來,迫不及待的撲到他懷里,厲霄雙手摟著他柔軟的身子,將人抱滿懷,又道:“頌兒嘴里是不是很甜?” “剛喝完糖水,自然甜?!?/br> “那先給我嘗嘗?” 宋頌立刻把嘴唇湊過去被他含住細細吮了一番,男人這才心滿意足,嘴唇一分開,宋頌就道:“你快說?!?/br> “本王前一晚夢到將會在國公府遇到頌兒,第二日便發生了,還有夢到有人火燒軍營,也都驗證了,然后,前段時間又夢到你有一個雙胞胎弟弟,我就想著,若當真有這么個人,自然是得找出來給頌兒見上一見,認個親?!?/br> 厲霄說的籠統,宋頌眉頭微微皺起,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出太大毛病,姑且將信將疑,問:“那他跟你說了什么,夢里究竟是什么情況?” “換頌兒來跟我交換情報了?!眳栂龅溃骸澳阌X得會有人假扮你,是怎么回事?” 宋頌頓了頓,鼓起臉頰道:“我也做了個夢,夢里的事就是有人殺了我,假扮我,然后殿下天天把他放在手心里疼,壓根兒就沒發現那個人不是我?!?/br> 這可真是冤枉,厲霄撫了撫他的臉頰,道:“夢里有人殺了你,你緣何還知道這許多?” “接下來換殿下與我交換情報了?!彼雾灥溃骸澳銐衾锏哪莻€人,究竟是怎么說的?又是怎么見到的?” “可巧,本王的夢似乎與頌兒重合了?!眳栂稣f到這里,眼神微微暗了暗,低聲道:“那人告訴我,頌兒因生產而死,臨死之前,說……” 他的腦子里忽然閃過了那個朦朧的人影,他哭著跪在厲霄面前,含淚道:“絕非有意欺瞞,是哥哥讓我這么做的,他讓我帶著孩子過來找陛下,說自打那一晚之后,便一直對陛下念念不忘,可又怕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陛下,他真的好想與陛下白頭偕老,他將孩子托付給我,只是聽說了陛下在找他,他心知尋不到所愛之人有多痛苦,便要我代替他陪著陛下,讓我絕對不能對您說實話!” 厲霄手背青筋根根躍起:“朕早年便在找他,他為何不露面?” “因為他擔心自己大腹便便的樣子會嚇到陛下、甚至惹陛下嫌棄……本想日后帶著孩子與您一見,可未曾想到會發生那樣的意外!” 厲霄渾身都在發抖,暴虐的欲望在血脈里奔騰,他豁然站起,大怒道:“那你為何現在才找來?!” “我只是聽說,陛下登基之后,竟然還對他念念不忘……原本,我想帶著孩子守著他的秘密就這樣過一輩子的!” 他聽到自己血脈里面有一頭巨獸在嘶吼,叫囂著要撕碎面前的一切。 “殿下,殿下?”宋頌撫著他的胸口,道:“若是不記得,便不說了,殿下……” 他沒想到自己問兩句話厲霄居然還能起情緒,見他始終恍惚,正忐忑不安,卻忽然察覺腰間手臂收緊,厲霄忽然用一種仿佛要把他揉碎的力道摟著他,他的呼吸也克制著,半晌才道:“本王的夢,便到這兒了,等過兩日夢到新的,再與頌兒說,可好?” 宋頌立刻點頭,他撫著厲霄的頭,軟聲道:“沒關系的,只是夢,夢里一切都是假的,殿下不要生氣?!?/br> 他心里卻隱隱有了答案,那個時候小皇子還沒有完全被調離宋歌身邊,有一日齊管家——那個時候應該又叫上齊公公了,接到旨意喚宋歌去養心殿,不久之后,他就聽說厲霄又發瘋了。 他那日殺了很多人,養心殿所有露面的人,除了頂著他的臉的宋歌之外,全部都死了。 他的身影乘著風飄過去,便陡然發現厲霄雙目漆黑,直直朝他撞過來——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見厲霄發瘋。 他穿過了自己。 宋頌背對著厲霄,聽到他的劍在背后發出震顫嗡鳴,聽到他更為瘋狂的嘶吼:“頌兒——!” 什么都挽回不了,他凝望著宋歌踉蹌著從桌子底下鉆出來,臉色煞白的朝這邊看,他的目光同樣穿過了宋頌,他一臉恐懼,仿佛在馴養巨獸卻又怕被咬傷的飼養員,小心翼翼的接近:“頌兒在這里……陛下,他在這里……” 當齊公公帶著一干護衛趕到的時候,只見到‘宋頌’正蹲在厲霄身邊,小聲與他說著什么。 而厲霄卻仰著臉,目光直直的朝站立著的宋頌看了過來。 當時宋頌想,或許,他真的可以看到自己。 宋頌覺得這兩日厲霄的病犯得有點頻繁,他將對方扶到軟塌上躺下,點上了安神香,給他按摩放松,一邊輕聲細語的跟他說著話。 厲霄故意壓低聲音回應,宋頌更因為聽不到,只好將臉朝他面前湊,一來二去,被占了不少便宜,還完全沒有察覺。 難得歲月靜好,男人嘴角微揚。 外頭忽然傳來紀瀛的聲音,是宋頌找齊管家喊來的,對方裹著大棉襖,一張素凈俊俏的臉滿是不悅:“這么冷的天,就應該好好呆在被窩里……害,你們居然還有心思玩雪?” 他朝窗外的雪人看了看,這家伙自打下雪就賴在床上幾乎沒下來過,這么個懶惰性子,也不知道怎么學的醫。 宋頌道:“麻煩先生給王爺把把脈?!?/br> 紀瀛便湊到厲霄面前,目光跟他漆黑的眸子對上,從他眼睛里看出來了幾分不爽,道:“這不是挺正常的么?” “剛剛差點兒又犯了?!?/br> “好吧,那本神醫就給瞧瞧?!奔o瀛撩了一下衣服,齊管家立刻給他搬了凳子過來,厲霄卻忽然把手縮回來,閉目養神,臉上端正寫著‘趕客’二字。 宋頌只好來抓他的手,溫聲道:“殿下,看看吧,不然不是白養他了?這冬日里吃穿用度可不少呢?!?/br> 紀瀛挑眉,一時之間找不到借口攻擊宋頌,故意埋汰厲霄道:“是啊王爺,看看吧,平日也沒見您這么孩子氣啊,恃寵而驕呢這是?” 作者有話要說: 瘋瘋:殺了你。[亮劍] 傻傻:……別啊,那是咱大孫子。 ps:大孫子梗出自24章 第三十六章 畫像 ‘嬌氣’的王爺在愛妃的安撫下乖乖被把了脈, 并把要將神醫剝皮抽筋的想法壓了下去,他冷冷看著對方,直到紀瀛松手, “他這病一直都這樣, 不穩定,余毒難散,讓人再去煎兩副藥吃了試試?!?/br> 他說完,又朝宋頌看了看, 道:“我觀王妃神容疲憊,似乎是這兩日累著了,本來身子就虛, 王爺可得多憐惜啊?!?/br> 厲霄臉一黑:“紀、瀛!” 后者麻溜的裹上披風跑了出去:“王爺再會!” 厲霄去看宋頌, 后者默默垂著纖細的脖頸,撥弄著小香爐里面的熏香, 粉白的臉上帶著一點淡淡的紅暈,察覺對方一直盯著自己瞧,他站了起來, 道:“我去看看藥煎的如何了?!?/br> 厲霄吃的藥要足足煎滿八個時辰, 每回都是齊管家親自看著,固定每個月兩副,宋頌過去的時候, 正看到他正親自篩著藥, 見到他,他便笑道:“王妃怎么來了?” “聽說這藥每次都要你親自動手,我來瞧瞧都怎么弄?!?/br> “趙皇后把王爺托付給奴才, 自然得盡心盡力,這藥交給別人奴才也不放心?!?/br> 趙家便是太師府, 齊管家擔心的倒也沒錯,有人能害厲霄一次,就能害他第二次,齊管家是厲霄在宮內的時候就跟在身邊的老人,想必也是前皇后的心腹,宋頌知道,他是絕對不會背叛厲霄的。 宋頌道:“王爺如今患有瘋病,又跟我成了婚,理應不會再擋任何人的路?!?/br> “王妃有所不知?!饼R管家動作熟練的把藥材全部倒在鍋內,親自添了柴,道:“你們大婚之前,曾有人舉薦王爺去前線上戰場,但王爺以大婚在即推辭沒去,而是另外舉薦了一位參將帶兵前往,大婚之后,便有人以王爺瘋癲又娶了男子為理由,讓他不如干脆做個閑散王爺?!?/br> “竟有這事?王爺從未與我說過?!?/br> “好在陛下疼愛王爺,一聽有人要讓王爺交出兵權,他自己還沒說話,陛下就生氣了,誰不知道如今給王爺掌兵是為了讓他有點事做,保持頭腦清明,不然留在家里,王爺就只能是個廢人了?!?/br> 宋頌想到那位慈祥的老皇帝,心里又有了暖意。 齊管家又道:“這幾日不讓您出門,也是在擔憂您的安危,前段時日在大理寺里您安撫了王爺的事兒已經傳開,所有人都知道,您可解王爺之毒,又是王爺的軟肋,加上臨近年關,城內亂糟糟的,不定是否混進了敵國暗探,這個時候若是要殺人,簡直可以神不知鬼不覺?!?/br> 這個道理宋頌隱隱有察覺,但真的聽別人說出來,他心里還是有些震顫,他蹲在火邊兒,道:“王爺待我情深意重,我自會傾盡全力將他照顧好?!?/br> 齊管家笑道:“王妃可知,王爺緣何對您這般特別?” “許是因為……我可以讓他病情緩和吧?!?/br> “非也?!饼R管家連連搖頭,道:“王妃是本末倒置了,應當是您先是特別的,所以才可以緩解他的病情,而不是因為你可以緩解他的病情,才是特別的?!?/br> 宋頌給他繞的糊涂,短暫思索了一下,道:“可我與王爺認識不久,他總不能是……” “一見鐘情!”齊管家嘖了一聲,道:“那書生愛上美貌妖精,通常也只有一面之緣?!?/br> “……話本兒都不這么寫了?!彼雾灈]忍住笑,但心里卻有些發甜,就跟厲霄莫名其妙的把他當做特別的一樣,這甜也來的莫名其妙,卻一路蔓延到了心尖。 后院,紀瀛脫了鞋子上床,暖融融的縮在被窩里頭看話本兒,這樣的天氣,他是一身懶骨瘋長,哪兒也不想去的。 天色漸暗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動靜:“參見王爺?!?/br> 紀瀛立刻丟了話本兒,還沒來得及下床,房門就已經被厲霄一腳踢開,冷風呼嘯而入,紀神醫打了個噴嚏,道:“不是我說,王爺您是不是有點兒小題大做?我那不是贊您跟王妃感情好么?至于大半夜來尋仇嗎?” 厲霄瞥了一眼他屋內,一二三四五六……足足七個火爐,圍著床擺成了個半圓。 “難怪王妃說冬日里吃穿用度費了不少,誰給你弄的七個暖爐?” “……王妃給弄的?!奔o瀛確定他沒犯病,也就沒那么慌,兩步過來把門給關了,道:“王爺,請坐?!?/br> “你這屋里倒是比王妃那兒還暖?!?/br>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寒毒,沒火爐根本活不了?!?/br> 他讓厲霄坐在凳子上,自己又爬上床裹著被子,道:“王爺過來是問罪的?” 厲霄在他這屋里嫌熱的慌,將披風解了,道:“你知道有一種易容術可以讓人不被發現么?” “這個您手下那個叫什么,鴛鴦的,她不比我精通?” “若是連她也發現不了嗎?” 紀瀛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道:“那就是邪術易容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