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主持人介紹完背后故事,宣布道:“讓我們掌聲感謝捐贈者,李合啟先生!這也是今晚我們唯一一件沒有起拍價的寶貝,全憑大家的眼緣?!?/br> 鼓掌聲后,競拍開始。 “150萬!” “160萬!” …… 價格報到250萬時,一直安靜著的陸川這時候舉牌:“280萬?!?/br> 劇組其他參加宴會成員紛紛看過去,陸川一直以來以低調著稱,大家都沒料到他會在拍賣會上舉牌。 只是這樣的藝術家,為一件有故事的歷史文物豪擲千金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300萬?!?/br> 晚宴廳內,又響起一道男聲。 眾人看過去,那坐在首排的男人舉著牌子,手指骨干修長,青筋微顯,延伸至手腕,是一塊手表,貴氣盡顯。 氣氛被推升至頂端,又有人往上喊了幾個數。 陸川倒沒再叫價了,他不習慣于跟人去搶一件東西,盡管自己的確很喜歡。 最終以500萬敲錘定音,侍從將簪花包裝好送到聞梁面前。 “小川后來怎么不拍了?”馮致坐在陸川旁邊笑問。陸川也笑著搖了搖頭:“既然那位聞總這么看重這支簪花,我又何必去搶人心頭之好?!?/br> 慈善晚會結束。 明天電影還要繼續拍攝,陳喋跟著劇組一行人一起出去。 馮致走在最前面,遠遠叫住站在車邊的男人:“聞總?!?/br> 聞梁回頭,神色不變,和馮致握手,視線沒在陳喋身上停留一秒。 倒是另一邊的朱奇聰這會兒實在不知道該不該跟著裝作不認識陳喋,整個人僵在原地,站在聞梁身后側垂著眼。 馮致就著簪花跟聞梁寒暄幾句。 兩人只偶爾在一些公眾場合見過面,并不熟,聊了幾句便結束。 馮致領大家回劇組派來的車。 陳喋走在最后,在經過聞梁身邊時,低聲對他說了句“謝謝”。 聞梁開門的動作一頓,隨即坐上車,沒有其他回應。 —— “聞總,回明棲公寓還是西郊?”朱奇聰問。 “臨阡公墓?!?/br> 聞梁坐在車后座,闔著眼抬手按了按眉骨。 朱奇聰一愣,反應過來今天幾號,瞬間不再說什么,安靜朝臨阡公墓開去。 500萬拍下來的物件正精致妥帖地放置在水晶盒中,上面系了根銀白色的系繩,躺在他腿邊。 車子穩穩開出去,和劇組那輛商務車擦肩而過。 片刻后聞梁才重新睜眼,輕輕舒出一口氣,拿出手機。 劇組宣傳運營方已經發布了此次活動的演藝人員的出席照片。 9宮格,最后三張是陳喋的照片。 相較于王云熙的盛裝出席,陳喋穿的要簡單許多,可她也最適合這樣的打扮。 聞梁忽然覺得,自己從前似乎好久沒有好好看看陳喋的樣子,印象中就是漂亮,皮膚白,身材也不錯。 可是其他的呢? 照片上的女人一席黑裙,長卷發,朝攝像頭方向揮手。 笑容得體,身材姣好,評論底下不少人耍著花樣兒的夸好看。 聞梁太討厭這個樣子的陳喋了,像個漂亮皮囊。 還是剛才在衛生間那個鮮活的、兇巴巴的威脅人的陳喋比較可愛。 寂靜深夜,黑色賓利駛入公墓外停車場。 臨阡公墓這設施很好,24小時有看墓人把守,聞梁過去登記簽字,走進墓園。 從中間臺階往上走,最后停在一座墓碑前。 墓碑周圍干干凈凈的,中間還擺了一朵白色小花――還是這兒的墓園專門提供的服務,每天都會在墓碑前放一朵鮮花。 墓碑上是一個年輕女人。 眉眼處和聞梁有幾分相像,很漂亮精致。 照片里的年歲和如今的聞梁也差不了幾歲,可那卻已經是她生命里最成熟的時候。 她結婚早,生下聞梁時也早,就連去世也早。 當時聞梁還是小學,傍晚放學回家,家里沒人,傭人也不在。 聞梁跑上樓,推開父母臥室進去,便見到母親面色煞白躺在床上,因為藥物反應整個人都蜷縮著,冷汗不斷從額頭冒出來。 他第一次見到優雅美麗的母親如此狼狽。 他束手無策,茫然無知,看著母親在自己面前自殺,一步步沒了心跳和呼吸。 這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幾年,再次站在墓碑前心境也已經非常平緩了,聞梁目光淡淡看著墓碑上的女人。 “18年了?!甭劻浩届o說,“也不知道你現在有沒有后悔?!?/br> “不過你喜歡清凈,現在這樣也不錯,何況要是活著說不定還得為了我生氣?!甭劻盒α诵?,“干的全是混蛋事?!?/br> 回應他的是同樣平靜的風聲。 安靜許久,聞梁說:“18年了,只有一件事覺得自己做的不錯?!?/br> “……” “可人家不是這么覺得的?!?/br> 沒有多留,也沒有什么好講的話,聞梁很快就折返回了明棲公寓。 洗完澡處理完工作郵箱已經是深夜,可卻依舊遲遲沒有睡意,腦海中總是浮現出另一幅畫面場景。 四年前的今天―― —— 聞梁同樣是從墓園回來,只不過那時回的是西郊別墅。 家里頭的小姑娘高考完不久,解放了似的撒歡玩兒,他進屋時陳喋正盤腿坐在沙發上打電動,還興沖沖地要他一起玩。 聞梁對這沒有興趣,直接回了臥室。 他躺在床上,這十幾年的這一天都睡不踏實。 夢境中的他頭重腳輕,既看不到頭頂光亮,也踩不到腳下實地,仿佛墜落到無盡深淵。 母親臨死前佝僂著身軀疼痛難耐的樣子反復在眼前播放。 他仿佛置身于冰涼湖水中,聽不到任何聲響,不能呼吸,潛藏于潛意識深處的恐懼在夢境中肆無忌憚的跳脫出來。 忽然,耳邊響起細微的聲音。 和夢境中的完全安靜迥然不同,很突兀,也很鮮明,磨的他神經重重一跳。 醒過來了。 臥室門被推開。 外面燈光明亮,少女穿著綿軟的睡裙,踩著拖鞋站在他門口。 光線落下來,攏住她周身,像是在發光。 而臥室卻是漆黑一片,聞梁什么都看不清,除了正在發光的陳喋。 她剛吹干頭發,蓬松的黑亮烏發垂在胸前,她眼眸清澈干凈,直直地看著他。 “聞梁哥,你睡了嗎?!?/br> 少女的聲音也是輕輕的,瞬間把聞梁從剛才的夢中徹底拉扯出來,身體的寒意也漸漸退去。 聞梁揉了把臉,啞聲問:“這么晚過來干嘛?” 陳喋沒說話,趿著拖鞋小步挪進屋,走到他床邊,猶豫了下,而后抬腿爬上他的床,跪坐著看他。 “我早上看了個電影,不敢一個人睡?!彼椭^小聲說,“能不能跟你一起?!?/br> “不能?!甭劻合胍膊幌刖途芙^,“滾回去?!?/br> “我不要?!?/br> 陳喋也不知道自己這股昏勁兒是哪來的,索性脖子一梗,掀開他被子就直接鉆進去。 聞梁扯著她睡裙后面的小帽子把人往外拽,一邊斥她:“陳喋你幾歲了還說要跟我一起睡?” 都到這份兒上了,陳喋自然死活不依,就是不肯從他床上下來。 不依不撓道:“18歲!我今天就是要睡在這!” 聞梁本身就因為剛才那個夢有點不清醒,又被剛才少女站在門口發光的模樣一刺,像是烙印般刻進腦子里。 而現在閃光少女就卷著被子躺在他旁邊,一副英勇就義寧死不屈的樣子,看著可笑又可愛。 “陳喋?!?/br> 聞梁也不去拽她了,就這么垂著眼睨她,問,“學校里沒給你們上過生物課?” 陳喋沒意會出這話里的含義,想都沒想便說,“我一個文科生,上什么生物課?!?/br> 聞梁輕笑一聲:“那生理課呢?” 陳喋這才反應過來。 她那點彎彎繞繞的小心思,原本也沒想太明白,完全是憑著一腔孤勇就跑進了聞梁的臥室,聽他說完才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