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夏春心還困著呢,出來后眼睛都沒睜開,昏昏欲睡地站在原地繼續打哈欠。 祁漾退后半步,沉默地看著面前的女人。 她身旁放著二十寸的小行李箱,她穿著身運動服加棉服,素顏馬尾辮,像個期末即將坐火車回家的大學生,起得太早而呵欠連天,看著渾身無力軟綿綿的。 和他記憶里的老婆重合了。 她經常這樣睡眼惺忪呵欠連天地起床給他做早餐,他到廚房找她,她就一頭扎進他懷里,迷迷糊糊地在他懷里睡兩分鐘,莫名就變成他抱著她做早餐。 早晨總也睡不醒似的,有時刷刷牙也會含著牙刷突然停住,站著打盹,他就過去握著她手給她刷牙。 祁漾下意識要將她摟進懷里,這時夏春心雙手拍臉強打精神睜開了眼睛,祁漾手轉了個方向,行若無事地揉了揉她腦袋,然后伸出另只手遞給她一袋早餐。 夏春心睜開眼后,被眼前情況給驚得有點呆。 祁漾穿的不是西裝加風衣,竟和她一樣,也是運動服加棉服,頭發洗完沒吹似的軟趴趴的,金絲邊眼鏡也沒戴,周身沒有那種大佬的氣場,正在揉她腦袋和遞早餐。 看得她有點恍惚。 面前這個人,和那個看起來老實溫柔的她愛的祁漾重合了。 祁漾比她大三歲,追她的時候就這樣給她遞早餐揉她腦袋,揉得很溫柔很寵,剛談戀愛時她看到他就容易緊張,緊張就出錯,他有事沒事揉她腦袋,好像喜歡她喜歡的不得了。 婚后他說要出差,她蹲在地上幫他整理行李箱,他也會蹲到她旁邊揉揉她腦袋,像在揉小貓小狗一樣,然后下巴也放到她肩膀上,低聲說著不想出差。 “你干嘛呢?”夏春心沒忍住問面前這位穿得很像曾經修車工身份的祁漾。 祁漾拎起她的小行李箱遞給身后高促,“舅舅以為你是小保姆,也仍以為我在你面前扮演著修車工?!?/br> 夏春心腦子轉得很快,“那你舅舅豈不是還要在我面前演戲?大家都演戲?為什么啊,就不能大家都不演嗎?” 祁漾若有所思點頭,不緊不慢道:“那就不演了?!?/br> 夏春心立即轉身就要回去換她自己的衣服,拿上漂亮包包,還要帶上金燕妮一起去。 祁漾在她身后不疾不徐的聲音又響起,“不演了,他就知道你身份了,他會去拜訪你爺爺,你爺爺也會知道我身份。之后他們會知道你砸了我的車,我扔了你的奢侈品,我們離婚的事也瞞不住?!?/br> 停了兩秒,祁漾悠悠提醒她,“夏家,知道夏家大小姐,已婚已孕并已離嗎?” 夏春心一早上的困意被祁漾驅散得干干凈凈,連著心情也沉了下去,面無表情轉身回來,自己開車門上車。 夏春心和祁漾之前也坐過高鐵一起出行,去國內幾個綜合性價比高的城市旅行過,但軟臥和動臥,倆人還是第一次一起。 而夏春心懷孕后坐了好幾次臥鋪,上車后就往鋪上一躺,相反祁漾略顯拘謹,身高筆挺的男人無所適從地站在臥鋪中間,軟臥房里的空間都變狹窄,還在斯文優雅間佯裝望著火車窗外的風景強作鎮定。 夏春心感到祁漾身上難得一見的不自然,睜開眼仰頭看他,嘴邊噙著幸災樂禍的笑,調侃問:“祁漾,好不好玩?” 祁漾低頭看她,夏春心臉上明顯帶著十分欣賞他局促的樂趣。 祁漾轉身關上軟臥的門,走近她,俯身彎腰看她,“夏春心,要一起睡嗎?”作勢掀她的被子。 “……滾?!毕拇盒呐拈_他手,緊抓著被子翻了個身,背對著他睡覺。 軟臥空鋪多,但高促還是給祁漾買了四張票,將這軟臥屋里包下,夏春心在軟臥上聽著火車的逛當逛當聲,睡了一覺,醒來時看到祁漾仍然坐在她對面,背脊也挺直,正在看平板電腦。 也確實辛苦這位萬恒大佬了,火車軟臥不比高鐵動臥,動臥好歹還有小電視呢,他應該挺無聊的。 夏春心看到桌上有吃的,便坐起來邊吃邊看祁漾,邊閑聊地問他,“你當初是怎么想的,要雇女演員回家?” 祁漾淡瞥她一眼,語氣像在談公事,“關于舅舅讓我帶人回家,如果你沒懷孕,我會第一時間拜托你幫忙。我也不可能去找認識的女士幫忙,那會有很多問題。我找女演員,是為無后顧之憂的準備?!?/br> 夏春心沉默地換位思考著。 她在做漫畫的原因,也會換位思考,倘若爺爺讓她帶祁漾回家過年,那么—— 她定然不會找前夫祁漾幫忙,之后也肯定不會找杭笑白和紹權他們幫忙,這會產生誤會。那么如果還要成功騙過爺爺,她不得不承認,她興許也會花幾萬塊錢雇個男演員幫忙。如果幾萬塊的演員演技不行,花幾十萬也沒問題。 祁漾放下平板電腦,掀眉問她,“需要我陪你回家過年嗎?” “不用麻煩前夫?!毕拇盒幕氐霉麛?,她用不著前夫幫忙。 她話音落地,車廂內的氣氛又沉下去,二人一路相對無言地終于到達海城站下車。 夏春心躺得腰疼,下車后就走得很慢,祁漾也陪她走得很慢,一直出了檢票口,夏春心正想問舅舅來接嗎,她肩膀就突然被祁漾摟住,聽到祁漾說:“他們在兩米外?!?/br> 夏春心正想抬頭尋人,就見祁漾的臉突然壓下來,她唇被他給吻住。 夏春心目瞪口呆。 干什么呢??。?! 第31章 31離婚以后 祁漾掌握著分寸,對夏春心不是強吻,而是很輕的吻。 輕輕含著她下唇的吻,像清晨醒來時他湊前吻她眼睛鼻子嘴巴那種蜻蜓點水般的吻,沒再近一步亂來,只是唇與唇相貼。 兩個人的嘴唇都很柔軟,這么貼過來,夏春心記憶里關于親吻的畫面鋪天蓋地涌現過來,瞬間將他親紅了臉。 可是現在什么情況???兩米外這么近的距離搞什么呢! 夏春心氣得踩他腳,用力推著他,咬著牙、只有嘴唇在動著叫他,“祁漾!” 祁漾早有準備她會掙扎,摟著她肩膀讓她胳膊都沒有辦法施展力氣,倆人在原地較著勁兒,而因為夏春心嘴唇動著叫他,反而張開了唇瓣,令他更方便為所欲為。 冷譚和時婧嫻兩夫妻,自祁漾和夏春心倆人從站里面出來的那一刻,就看到了他們倆。 時婧嫻聽說過祁漾的媳婦兒很美,真沒想到會這樣美。祁漾剛才陪著她慢悠悠走得很慢,她好像哪里不舒服臉上有點病容,令她的美多了柔弱的美,但她也沒需要祁漾扶她,便是這樣,時婧嫻腦袋里第一反應就是她懶洋洋躺在貴妃椅里還要和小宮女商量要酒喝的畫面,美得柔弱,又有兩分淘氣的倔強。 時婧嫻見倆人走近,正想打招呼,結果就見祁漾突然停下轉身親媳婦兒,親得旁若無人的,她就把話憋了回去,識趣地等他親完。 冷譚也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祁漾的老婆,但他眼睛較毒,又在之前電話里聽出祁漾和他老婆似是吵架的事,此時便看出倆人不對勁來,祁漾老婆像是正在推祁漾。 冷譚了解祁漾的脾氣秉性,看似文質彬彬,實際手段心機不小,他出聲叫這敗類,“祁漾?!?/br> 祁漾終于停止和夏春心的較勁,挑眉退開夏春心唇。 但他記憶里的動作也太熟練,“?!币豢谟H完她嘴唇,下意識又“?!钡挠H了下她眼睛,才徹底松開她,“舅舅,舅媽,這是心心?!?/br> 夏春心睫毛顫得厲害,已經快要罵出臟話,恨不得使勁碾踩祁漾的腳趾疼死他。因為在長輩面前被他按住親,她沒辦法動怒,還聽到祁漾舅舅在叫祁漾,臉瞬間紅到脖子。她忍著被占便宜的氣惱和不好意思,大方地抬頭叫人,“舅舅、舅媽好,小年好,麻煩你們來接了?!?/br> 時婧嫻忙笑著過來挽住夏春心胳膊,“麻煩什么啊,你舅這兩天放假,我們本來也沒什么事兒,坐車累了吧?” 夏春心笑說:“還好,臥鋪躺著過來的,不累?!?/br> 夏春心邊說邊打量祁漾的舅媽,祁漾說過舅舅和舅媽都是四十多歲,但舅媽身材好得簡直是二十多歲小姑娘,皮膚好得像最多三十歲,身上還有一種溫柔與靈動并濟的少女感,望著她的眼神也很親切熱情。 夏春心回頭看了眼祁漾,祁漾走在舅舅身旁,祁漾和祁蕭沒有半分像的,祁漾卻和舅舅有三四分像,舅舅也氣質非凡瀟灑俊逸,舅舅好像在教訓祁漾剛才大庭廣眾之下親她的事,祁漾一聲不吭地拖著行李箱,她心里多少舒服了點,還有人能管得住祁漾。 坐的車是大眾車,去的房子是百平米的兩室一廳,房間里不是很有人氣兒,像是沒住過,房間里還有點裝修的味道,冷譚夫婦倆當真以為夏春心是小保姆,為了不顯露家底配合祁漾這個修車工演出,也是費了不少心,臨時買了個房子。 四個人進到這間房的時候,各自心里都輕輕地提著氣,想著千萬別露餡了。 時婧嫻和夏春心笑說別拘謹,把這兒當自己家,一邊讓夏春心把棉服脫了,房間里溫度有二十八度,熱。 夏春心對脫外套很有警惕心,邊脫邊稍稍弓背,盡量把肚子藏起來,但時婧嫻生過小孩,實在是過來人,看到夏春心的胯寬和肚子,就詫異地問了一句,“心心,你懷孕了嗎?” 夏春心立即看向祁漾,祁漾已經換拖鞋進去,正倚著沙發背晃著長腿看他們,薄唇勾起,“舅媽,你這不是變著法說我老婆胖么?我老婆可最聽不得人說她胖?!?/br> 時婧嫻失笑,“胖什么啊,不胖,看著也就九十多斤?” 夏春心心說還不如不讓祁漾開口了,尷尬道:“一百零點?!?/br> 接著她就換了話題,“舅媽,我做飯還不錯,一會兒幫你做飯?!?/br> 時婧嫻笑著給夏春心遞拖鞋,“不用你做飯,你就和祁漾當放假,看看電視休息休息。今年過年我家你meimei在國外沒回來,我和你舅舅倆人在家過年就沒意思,多虧你們一起來了,你們來了我們就高興,你還動什么手啊?!?/br> 說完時婧嫻還沒覺得哪里不對勁兒,抬眼看見冷譚在皺眉,時婧嫻才恍然大悟她剛才好像提了女兒在國外的事,這是不是說漏嘴了,但是普通人家也可以把女兒供出國啊,也不算說漏了吧。 夏春心也已經聽見國外倆字,正常聊天套路來說,此時她應該很好奇和羨慕地問meimei在國外念書嗎,但她也感覺到舅媽是說漏嘴了,就裝作沒聽見吧,再次看向祁漾,希望祁漾能說兩句人話。 祁漾確實是四人里面最從容的,他對夏春心招手,溫柔道:“來,心寶貝,看看我們今晚的房間?!?/br> “…………” “心寶貝”——結婚三年里,他都是這樣溫柔叫她。 對她忽冷忽熱冷暴力的男人,時隔四個多月,又這樣叫她。 夏春心的心里頓時感覺有千軍萬馬在奔騰。 她看向時婧嫻,親昵地挽著舅媽胳膊笑問:“舅媽,我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睡嗎?想和你聊聊?!?/br> 時婧嫻自然要說好呀,冷譚卻知道祁漾和夏春心像是在鬧矛盾,他雖說對外甥隱瞞身份的做法不敢茍同,但也不想外甥婚姻有問題,出聲問:“祁漾,你是不是惹心心不高興了?” 這次祁漾沒答,轉而望向夏春心,“心寶貝,你說呢?” 夏春心都快要冒冷汗了,從下車到現在這一個小時里如置水深火熱中,四人看來看去的目光太讓人頭疼了,但她還要努力配合,笑著搖頭,“沒有啊,舅舅,我和祁漾好著呢?!?/br> 冷譚若有所思點點頭,“沒吵架就好,過年了,別沒事兒拌嘴吵架?!?/br> 祁漾卻又道:“確實惹她不高興了,平時她都叫我漾寶,今天直接祁漾了?!?/br> “…………” “漾寶”——結婚三年里,她都是這樣叫他的。 夏春心想一覺睡三十六個小時,把這兩天一夜趕緊過去。 時婧嫻和冷譚一起看向夏春心,夏春心硬著頭皮走向祁漾,手臂挽上他胳膊,仰頭對二位長輩笑,“真沒吵架,舅舅舅媽,你們別聽祁漾瞎說?!?/br> 祁漾低眉看她,“嗯?” 夏春心深呼吸,揚起甜笑,“漾寶,我們去看看房間?!?/br> 祁漾滿意地揉揉夏春心腦袋,手臂搭到她肩膀上,轉身帶夏春心去看房間,夏春心有心想把他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咬掉。 經過時婧嫻的提醒,倆人走到特意讓出的主臥門前,推開門,接著—— 倆人同時呆怔在門口,被主臥的布置吃驚得定在原地。 床上赫然鋪著一床紅被,紅被是刺繡著龍鳳呈祥的特大紅被。 被子上面用硬幣擺成了雙囍字,以及被子上還鋪了代表早生貴子的五谷雜糧。 枕頭上面坐著兩個手捧“百年”和“好合”字樣的毛絨娃娃。 棚頂是紅氣球,窗上貼著喜字,窗框上掛著紅拉花。 十分貼心,并非常有修車工普通家庭的歡迎新媳婦回家的新婚氣氛。 祁漾夏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