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夢潔膽子很大，找老師看過圖紙確定結構沒問題之后，就大膽地敲掉了客廳對著花園的墻，換成了一扇大窗戶。

    現在普通市場上沒有那種一整面的玻璃窗。但是不要緊，吳夢潔畫出來的是上海那種格子的老鋼窗。

    沈雪青找到姑父幫忙，很快就從省城的工廠訂到了這種窗戶。

    寒假時間很短，沈雪青來不及監工到最后的，但是把大概的雛形定下來還是差不多的。

    年二十九的時候，私房整體的外形已經煥然一新了。

    首先是所有的硬裝都基本完工了。外立面也被刷上了新漆，雪白雪白的。

    客廳四面都有黑色的拱形鋼窗，優雅又大氣。天氣好的時候，陽光可以一直照射到屋子深處。

    廚房和衛生間貼了部分花磚，時髦又提升格調。

    雖然還沒有打柜子，但是已經可以想象完工后的畫面了。

    沈志誠拎著年貨過來慰問工人，順便貼個對聯和福字。

    在中國，不管是老宅還是新房，總歸過年前都是要貼上這些的。

    院子也已經完全大變樣了，沈雪青在后院那里做了一個洗衣房，又在前院悄悄給自己搭了一個靜室，打算以后用作自己回家后的書房。

    沈志誠在院子里溜達了一圈，裝模作樣地挑刺：“哎喲這個院子現在真是不錯。就是可惜樹啊什么的太少了，怎么都做了硬化啊。你這孩子啊，還是經驗少了點?！?/br>
    沈雪青不想理他。種那么多樹干什么，到時候掃落葉累的還不是自家人嗎？

    沈雪青把他帶到了樓上看主臥的衛生間。

    “這邊就是內衛了。之前爸你說你喜歡的那種歐式的花磚，我們用在了這里。半面的墨綠色花磚，半面的白磚。到時候啊，淋浴和水龍頭我都選那種黃銅色的搭配，復古風，很時髦的?！?/br>
    沈雪青拿了一些參考圖給沈志誠看，全都是那種成套的案例。

    沈志誠瞇著眼點頭：“啊呀，你裝修爸爸是很放心的?！比缓笥植徽f話了，就背著手來回的溜達。

    沈雪青深吸一口氣，那種熟悉的暴躁感又上來了。

    在學校里順風順水慣了，回來忽然又變成了需要伏低做小的小兵，這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沈雪青盡量保持耐心，詢問道：“爸，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跟我說呀？現在也沒有外人，你就直說吧?！?/br>
    “哦，這個啊，其實也沒有多少事情的?！鄙蛑菊\往窗戶邊走了走，往下欣賞了一下湖景，又點了一只煙抽了一口。

    “爸爸就是想問問你，上次那個給租金的主意，就單純是你給你媽出的啊?！?/br>
    沈雪青忍著煙味飄過來的不適，說：“是啊，是我出的。爸你不是都聽到了嗎？”

    她說的坦蕩，沈志誠反而有點不確定了。

    他看看窗外，又回頭打量了幾下女兒，才說了心里話：“那就好，我還以為是你媽娘家那邊有什么想頭呢。我這么大家業，可輪不到外人瞧上?！?/br>
    沈雪青的指甲一下就掐到了rou里。片刻后，她忽然笑出聲來了。

    “爸你想什么呢，陶家誰能挑撥到我??！是家庭主婦的大姨，還是家里一攤事情的二姨??！就算是小舅舅，不也是一天到晚的在鄉下做活。誰能有我這個腦筋??？”

    “也是啊?！鄙蛑菊\也跟著笑了，放松了不少。

    應該是自己多心了吧。就陶家那些個，不至于有這么大本事。

    沈志誠心頭最后一點疑慮散去，又恢復了平時的溫和面孔。

    他下樓給工人發了小紅包，挨個說祝福語。

    沈雪青在樓上捏了捏眉心，這些天監工的成就感被這個小插曲搞的煙消云散。

    她萬萬沒想到，沈志誠居然懷疑起了陶家！

    自私自利又疑心病，媽到底是怎么跟他過大半輩子的？沈雪青發現自己越來越忍不了了。

    回家后，沈雪青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告訴了陶秀蘭。

    陶秀蘭依然是在沙發上做汽車坐墊的訂單，看架勢，過年也不打算停。

    她的手很穩，聽完這件事情，還是一點停頓都沒有。

    但看著女兒在那發脾氣的模樣，陶秀蘭還是稍微解釋了一下。

    “乖乖啊，你回來到現在，就沒發現，今年過年有什么不一樣嗎？”

    第62章 改造了

    “有什么不一樣啦！我可沒發現！”

    沈雪青正在氣頭上， 把抱枕扔的到處都是，走路拖鞋都啪啪響。

    幸好是快過年了，外面每天都有噼里啪啦的放炮聲， 才不至于讓樓下上門來算賬。

    陶秀蘭放下手上的活兒，笑了：“哎喲， 才說你高考后穩重了不少， 怎么過了一學期回來，忽然又幼稚起來了?！?/br>
    沈雪青不高興地說：“媽你是嫌棄我嗎？”

    “沒有沒有，在mama這里，你永遠可以發脾氣?！?/br>
    陶秀蘭寵溺地說道， 然后過來摟著女兒：“你別理你爸，他就是在你這兒找場子呢。你就沒發現， 今年過年，我沒炒小菜，也沒做包子嗎？”

    沈雪青眨眨眼， 有點心虛。

    她上一次過年的記憶還是上輩子在北京。

    在北京過年， 又不能放鞭炮。一到年前， 熟悉的朋友們紛紛回老家或者出去旅游度假。沈雪青和鄭長平關系冷淡， 兩人根本就沒想過要出去哪度假的。

    到后來， 沈雪青覺得出門麻煩， 索性就直接跟小區的團購或者從山姆一次性搬回來十幾箱年貨。吃的喝的， 應有盡有。

    至于這些小時候正常流程的年前準備，她是一個都不做的，更別提記住了。

    ……等等，她這個行為， 和陶秀蘭沈志誠今年這個行為不是如出一轍嗎？

    沈雪青忽然有點理解了。

    “媽，你的意思是， 因為爸感覺到了你的心思，所以開始不自在了？”

    搞了半天，原來是這樣。

    沈雪青放下自己之前設想的一大堆可能性，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

    “過年弄那些小菜，包子，炸rou圓，每年都要花我不少時間。今年本來一開始我也想做的。但是你二姨說，她認識飯店的人，到時候給我們每家送點意思意思就好了，沒必要還花時間去自己親力親為?！?/br>
    沈雪青吐槽道：“其實是二姨自己根本不會吧。我看紹宏祖也不是這種、、賢惠的好男人。真不理解，為什么二姨還得忍著他?！?/br>
    “哎，畢竟你二姨結了三次婚，也就宜蘭一個閨女?！?/br>
    宜蘭可未必這么想……沈雪青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下去了，大過年的，還是盡量少抬杠。

    陶秀蘭又悄悄告訴女兒：“其實我早就開始這么做了，只是你爸爸最近才發現的。我現在每個月都在攢錢。你現在不在家，你爸又不怎么回來。我一個人能吃多少？”

    而且就吃飯買菜這些事情上的門道，也多得很。一個精通家務的家庭主婦想省錢出來，幾乎是輕而易舉。

    陶秀蘭以前是想方設法地給丈夫女兒補身體，一大早就起來去菜場搶新鮮的蔬菜rou類。但是現在，她都是忙到快下市了，才匆匆出門去買一些基礎的種類。

    放到以前，包餛飩，捏饅頭，每一樁事情她都親力親為，幾乎沒有休息的時候。仿佛這樣才能證明自己是有價值，而不是吃白飯的。

    但，從裁縫鋪開始掙錢后，陶秀蘭發現她過去的想法完全是錯的。

    女兒一上學去，沈志誠就連著一個月不在家，不知道在哪里花天酒地的。就算回來，醉醺醺的，又哪里吃的出來菜的好壞。

    陶秀蘭說了自己攢下來的數字，不多，但是足以抵扣一個月的租金了。

    “所以你爸根本就不知道，這租金啊，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了?！碧招闾m說著說著偷笑起來?！澳惆止烙嫸紱]察覺，以前我每個季度都給他添兩身衣裳，過年還要里外換新。今年，我只給我自己買了?！?/br>
    沈雪青看著陶秀蘭得意地展示自己身上那身帶毛領的大衣，不知不覺間，心情也跟著好起來了。

    她忽然想瘋一把。

    “走，媽，咱們上街消費去！”沈雪青拉著陶秀蘭就往外走。

    陶秀蘭一臉懵，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被拉出去了。

    “哎，哎你這孩子，真是，這么突然?！?/br>
    雖然滿嘴抱怨，但是陶秀蘭依然是滿面帶笑地跟著女兒到了東鄉鎮最大的百貨中心。

    二十九的時候，全鎮的商場都掛出了過年大促銷的牌子。有的店門口還放著大喇叭循環：“清倉大促銷，羊絨羊毛衫，全場一折起售——”

    沈雪青站在路中間，左看右看，瞅準了那家賣羊絨的，就進去了。

    這家人這么多，準沒錯。

    陶秀蘭的毛領大衣雖然單看不難看，但大衣里穿的鼓鼓囊囊的，肯定不好看。

    之前一直說要幫陶秀蘭稍微修整一下風格，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了！

    沈雪青挑了三四件百搭的純羊絨推著陶秀蘭進了試衣間。換上之后，大衣原本該有的版型一下就出來了。黑色百搭，藍色端莊。

    “ok，就這兩件吧！”

    不等陶秀蘭反應過來，沈雪青就跟打了雞血似的擠進去柜臺把錢付了。

    下一站是鞋子店。

    陶秀蘭以前的鞋子多數是居家穿的布鞋，農村人自己納鞋底是很正常的事。自從開始掙錢后，陶欣蘭送了她好幾雙靴子和小皮鞋，但是陶秀蘭其實穿不太習慣。

    沈雪青給mama買的是牌子的運動鞋。

    陶秀蘭在鏡子前有點窘迫：“這都是你們年輕人穿的，我這搭配起來像什么話，而且這一雙頂得上你二姨給我的兩雙了。我不要?！?/br>
    售貨員小姐在旁邊笑瞇瞇的：“不是這樣算的呀。我們這個鞋子，質量好，可以穿的場合多了去了。皮鞋好看，但是不透氣哇。我們牌子的這個后腳跟這里，是有專利的。你跑多少地方，腳都不會疼哦?！?/br>
    陶秀蘭不說話了。她最近來回跑，腳上磨出了好幾個泡呢。

    沈雪青對售貨員小姐直接說：“就這個款式吧，黑色白色都來一雙。不用管我媽，是我來付錢?！?/br>
    售貨員小姐有點夸張地嚷嚷：“原來是女兒買來孝敬mama的。這位大姐福氣可真好，閨女剛上班不久吧，就肯給你花錢了！”

    這一嗓子把周圍幾個和陶秀蘭年紀相仿的婦女們都喊過來圍觀了。

    “真是了不得，女兒帶mama來買過年新衣服啊?！币粋€胖大嬸滿眼羨慕?！靶」媚镎嫘㈨?！”

    陶秀蘭沒有好意思說女兒才大一，根本還沒掙錢呢。就抿了抿嘴，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羊絨衫：“這也是她給我買的?！?/br>
    好家伙，這下圍觀的婦女們齊齊驚嘆上了。

    陶秀蘭很快迷失在了一聲聲地羨慕聲中，腰板越挺越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