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平時就有些心里不平衡，現在看到唐瑾瑜之后，越發委屈。

    她給陳家開枝散葉，添丁得孫，怎么就不如一個外戶來的小傻子？

    可她越是想攀比，故意多提自己兒子，公婆越是不喜，在這里坐了一小會之后就有些坐不住了，低聲道：“我去廚房看看，媽，你們聊?！闭f完就出去了。

    房間里少了一個人，氣氛也沒有低落多少，依舊是有說有笑。

    陳家老太太一兒兩女，最疼的還是小女兒，連帶著愛屋及烏，對小外孫也多有偏寵。因為之前有醫生說過這孩子不好養活，養得好也頂多活到十歲左右，陳老太太為此還哭了一場，覺得小孩跟他們家緣分太淺，因此唐瑾瑜每次來的時候，老人都額外對他更好些。

    陳姥姥瞧見小外孫一直“抓”著長命鎖，只當他喜歡自己送的東西，臉上也帶了笑意，把小孩抱過來親了親，哄著他說話。

    唐瑾瑜喊了一聲“姥姥”，老太太就激動地不得了，抓了好幾把核桃和紅棗過來，讓小孩吃，“姥姥給你剝核桃啊，好乖乖，真聰明！”

    陳老爺子在一旁也在賣力討好小朋友，推了一盒奶糖過來，“小瑜啊，吃這個，這里有龍蝦酥、酒心巧克力，還有喔喔奶糖，你嘗嘗，特別甜！”

    唐瑾瑜拿了一塊，放在里兜里。

    老頭又試著說：“小瑜，叫姥爺~”

    “姥爺~”

    陳老爺子驚喜非常，簡直像是談攏了一筆大生意，整個人紅光滿面，把糖盒往小外孫那推了推，最后干脆把整個糖盒都塞到小孩懷里去讓他抱著吃，笑呵呵道：“拿著吧，自己挑，過年可以隨便吃，不礙事啊，姥爺替你做主?！?/br>
    陳素玲瞧見剛想說話，就被陳老太太搶了先：“你這老頭子，怎么能這樣！”陳姥姥一邊念叨，一邊又抓了好幾把干果進去，“小瑜別聽你姥爺的，糖吃多了牙疼，等明天帶回去慢慢吃，咱們多吃點核桃，吃核桃聰明呢！來，乖孫張嘴——”

    唐瑾瑜張嘴吃了核桃仁，一會又被陳姥姥喂了點紅棗干，砸吧砸吧嘴覺得有點口渴了，那邊又喂了砂糖橘過來，張嘴等吃的日子不要太幸福。

    陳素玲坐在一旁跟mama說話，聊的無非是孩子的事兒，滿臉的笑意，眉宇間都松開了許多，這么多年第一次這么高興。

    唐泓俊坐在一旁給岳父倒茶，往年他們會聊了一些工作的事兒，岳父是做土木生意的，唐泓俊是工程師，算是專業對口，倆人聊得來。只是今年他們聊了幾句工作上的事，很快又轉到了孩子身上，都在看著旁邊的小朋友笑。

    過年人多，期間又有幾個小孩跑進來拜年，都是各家來的親戚，過來先給陳家兩位老人說了一通吉祥話，大多都是七八歲左右的小孩子，有機靈的還背了兩首唐詩來討老人歡心。

    陳老太太對孩子們態度和藹，每一個進來的都給抓了一把糖，有些表現特別好的，還會多給一把干果。

    有些小孩拿到開開心心地去吃了，也有的小孩在好奇地看陳老太太懷里的小朋友。

    一身紅色小毛衣和絨褲，腳上一雙嶄新的波板鞋，鞋底略厚，小孩晃動小腳的時候沒留神輕輕磕在沙發那一下立刻就閃亮亮的發光，是時下最流行的童鞋。

    男孩們都在看著那雙時髦的小鞋子，眼饞地不行。

    女孩子們也在瞧，不過視線落在沙發扶手那的毛絨耳罩上，白色毛茸茸的兩團，瞧著又漂亮又暖和。

    背了詩的孩子兩個衣兜鼓鼓地，塞滿了奶糖和干果，一邊咬著糖塊一邊歪頭看被陳姥姥抱著的小孩，覺得眼生的很，但是待遇卻比他們全部加起來都好。他們努力表現，也就得了一把奶糖，那個小朋友喊一聲“姥姥”就有大把大把的零食落在手里的糖盒中——那糖盒堆地都冒尖了！

    陳老太太偏疼習慣了，也沒覺得什么，唐瑾瑜更是頭一次來住姥姥家，對這里的事兒都不熟，坐在那一邊吃姥姥喂到嘴邊的小橘子，一邊也在看房間里的小朋友們。

    怎么全都站著在看？

    等了一會，就知道原因了，陳姥姥開始發壓歲錢了。

    小朋友們排隊過來，每個人都領了一個大紅包，唐瑾瑜是壓軸的，他那一封格外厚實。他也不用說啥吉祥話，能穩穩抓住紅包，陳姥姥那邊就已經開始沒口地夸起來，“哎喲，我們小瑜手勁兒真好！”

    唐瑾瑜自己都臉紅了，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

    正發著紅包，外間的門被推開，陳家二嫂抱著一個裹著小斗篷的孩子進來，瞧見老人先笑道：“爸，媽，我來晚了，剛才瞧見廚房有黨參枸杞什么的，就動手燉了個雞湯，一會就能喝了。尤其是媽，您這幾天辛苦了，得補補呢！”她抱著孩子走近了，這才發現懷里的是一個幾個月的小嬰兒。

    陳老太太道：“老二媳婦，也別太忙了，家里有保姆在，你照顧好孩子就行?！?/br>
    “不忙，不忙，就是順手的事兒！”

    剛領了紅包的一個小女孩走過去，拽著她衣擺搖了搖，喊了一聲mama。

    陳家二嫂低頭跟她說了兩句，把她手里的紅包拿過來自己收著了。

    陳老太太又拿出一個紅包來，遞給她，陳二嫂一臉的笑意，拿過紅包逗懷里的小孩：“德慶，瞧瞧，這是奶奶給你的紅包！”

    這邊人陸續來的多了，陳素玲怕唐瑾瑜沒接觸過這么多人，會緊張，就跟陳老太太說了一聲，想帶小孩去后院。

    陳老太太有些不舍，“我看小瑜沒什么事了，要不留在我這邊吧，晚上來不少老朋友，也讓他們見見?！?/br>
    知母莫若女，陳素玲哪里不知道母親這是想為自己出口氣，這么多年帶著一個病孩子，外頭不少人說閑話，現在孩子病好了，陳老太太心里高興，也想給人瞧瞧。她笑了道：“以后機會還多呢，我常帶小瑜回來陪您?！?/br>
    唐泓俊也舍不得，起身跟著說了兩句：“是，媽，以后還有機會?！?/br>
    他寶貝兒子身體剛剛好轉，怕嚇著小孩兒。

    一旁的二嫂立刻抱著懷里的嬰兒上前一步，笑著道：“媽，我陪您去，德慶還沒見過人呢，他喜歡熱鬧?！?/br>
    陳老太太看她一眼，淡淡道：“算了，孩子還小，寒冬臘月的抱著在外面也不好，別凍著，你去屋里歇著吧?！?/br>
    二嫂欲言又止，但是瞧著婆婆臉色也沒敢再說什么。

    唐瑾瑜被抱著帶去了后院，懷里抱著糖盒，耳朵上戴著那副兔毛耳罩，正在吃一顆糖。

    唐泓俊怕他吃多了牙疼，故意道：“小瑜吃的什么糖？給爸爸嘗嘗好不好？”

    唐瑾瑜把糖塊含在嘴里，小臉鼓出一塊，“不?！?/br>
    唐泓俊大受打擊：“為什么？”

    懷里小朋友義正言辭：“不……衛生?！?/br>
    唐泓俊有點驚奇，“還學會新詞兒啦？誰教你的呀？”

    唐瑾瑜自豪道：“夏野哥哥！”

    唐泓俊更好奇了：“他怎么教的？”

    “夏野哥哥不用我的口琴，說上面沾了我口水，不衛生哦！”

    “……”

    “瞎說！你別聽他的，我寶寶最干凈了！”

    第11章 花生牛軋糖

    后院人少，房間里有暖氣，陳素玲和大姐坐在沙發上聊天，唐泓俊抱著兒子在房間里轉悠著看博古架上的擺件。

    姐妹兩人太久沒見，有說不完的悄悄話，只是當著唐泓俊的面有些話也不好多說多問。陳素玲找了個借口對丈夫道：“泓俊，你幫我去找雙小瑜的鞋子來，剛才他踩雪了，怕是弄濕了點，我記得帶了一雙替換的忘了放哪，你看在車上沒有？”

    兒子的事就是大事，唐泓俊聽見她說立刻就把小孩放下，“我去找找，你看著小瑜，就坐在沙發上吧，別讓他下去了?！?/br>
    陳素玲答應了一聲，把兒子抱在懷里，瞧著丈夫出去了立刻轉頭跟大姐問道：“姐，二嫂怎么沒回娘家？”

    沒了外人，陳素玲的大姐陳秋果也沒瞞著：“她呀，自己想留在這的?！?/br>
    “怎么了？”

    “這不剛生了孩子嗎，想留下來跟著老人，咱們這邊親戚多能多收點壓歲錢什么的?！?/br>
    陳素玲愣了一下才噗嗤一聲笑出來，抱著懷里的小孩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道：“也就她想得出來，這么虧本的買賣，要我才舍不得呢！今兒天多冷呀，她那孩子我瞧著都覺得可憐，幾個月大被抱來抱去的，我看到好幾回了，二嫂遇到人還打開斗篷給人看，真不怕凍出毛病來?！?/br>
    “各家有各家的主意吧?！标惽锕昧藟K蜂蜜蛋糕給小外甥，捏了捏他的小臉，rou嘟嘟的小團子，臉上的溫度比她手還熱一些，一瞧就是精心照顧著的。

    陳素玲在家里是老幺，但也有陳家人的硬脾氣：“我才不信二哥也這么想，二哥什么時候做過這事兒？”

    陳秋果無奈笑道：“是，你二嫂心眼是小了點?！?/br>
    她們姐妹倆說話，沒避諱唐瑾瑜，覺得一個小孩什么都不懂。

    唐瑾瑜就坐在那一邊吃蜂蜜小蛋糕，一邊聽八卦，旁邊還有一瓶燙地熱乎乎的杏仁露，一口蛋糕一口杏仁露，小耳朵機靈地抖著，認真聽。

    姐妹倆聊著，就聽到有人從外間推門進來，是老二陳文騫。

    陳素玲笑道：“喲，正說你呢，二哥怎么就來了？”她抱著兒子站起來，小聲哄道，“小瑜，不怕，這個是舅舅?！?/br>
    陳文騫個子不算高，中等身量，但是有著陳家人一貫的白皙皮膚，五官也出挑，一雙眼睛瞇起來笑著的時候特別和善親人。人都說外甥像舅，唐瑾瑜笑起來眼睛一彎月牙兒，還真跟這個舅舅差不多，都是極容易讓人生出好感的樣貌。

    陳舅舅很疼小外甥，過去抱著小孩舉高高，逗了一會如愿以償聽到了一聲“舅舅”，笑得見牙不見眼。

    陳文騫過來給大姐和小妹補了一封壓歲錢，只說是給孩子們的。

    大姐笑他道：“又拿自己錢貼的？你媳婦知不知道？”

    “別管她，她現在掉錢眼里去了，有點錢都要收起來，說以后養孩子，德蕓還小，德慶才幾個月大，哪就用得著現在存錢了?！标愇尿q嘀咕一句，抱著小外甥看他吃糕，拿手替小孩接著糕餅碎屑?！芭酶乙院筚嵅坏藉X一樣，也太看不起我了?！?/br>
    大姐道：“男孩兒是要費錢，將來娶媳婦買房子少不了?！?/br>
    陳文騫皺眉道：“她非要生，我有什么辦法?！?/br>
    唐瑾瑜小口吃蛋糕，耳朵卻豎起來。

    不過沒讓他聽太多，唐泓俊回來了，陳家姐弟也就不提剛才的話了。

    唐泓俊拿著一雙小鞋，還拿了雙干凈的小襪子回來，親自過去給兒子換好，雖然那雙波板鞋外面瞧著沒濕，但唐泓俊卻生怕兒子小腳冷到，干脆換了一整套。

    陳文騫趁機撓了一下外甥的小腳心，逗得小孩笑個不住，他也跟著樂。

    唐泓俊迅速穿好鞋襪，沒給小舅子再欺負自己寶貝兒子的機會。

    他們在后院說了會話，前面就來人喊開飯了。

    晚上的時候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地聚餐，擺了兩三桌，坐滿了人。

    外面年輕人多，陳家兩位老人讓他們敬了酒之后，就挪到里面一個小廳安靜吃飯了。

    陳老太太沒拘著孩子們，讓他們隨便去玩，只單獨留了小女兒和唐瑾瑜在自己身邊，讓保姆搬了張兒童椅過來，又拿了只小碗，舀了半碗雞湯吹涼給他喝。

    和桌上白瓷小盅里單獨盛出來的黨參枸杞雞湯相比，唐瑾瑜更喜歡吃燉雞，每次陳素玲給他夾一筷過來的時候眼睛都在發亮。

    陳素玲笑道：“小饞貓，給你單獨舀一碗，不許吃多，這個有點咸知道嗎？”

    桌上慢慢一大盆燉得香噴噴的雞rou，唐瑾瑜那一小碗舀走，連個邊角都沒少，陳素玲給他弄了幾勺湯，雞塊浸在里面更入味。

    唐瑾瑜左手抓著一只熱乎乎的油旋餅，略微在小碗里沾了點湯汁，然后放在嘴里一咬餅上立刻碎出了“咔擦”一聲清脆的聲響，外皮酥脆，里面軟軟的面香夾著雞湯，別提多美了！

    陳老太太都被他帶得胃口好起來，跟著多吃了小半碗粥。

    在陳家過了兩天幸福的小日子，每天吃吃喝喝，臨走的時候陳家兩位老人更是給帶了大包小包的禮物，把車后備箱塞得滿滿當當。

    陳姥姥叮囑女兒：“你回去好好照顧自己，別太累了，錢什么時候都賺不完，有什么事兒給我和你爸打電話。還有，過年拍的照片等過些天洗出來就給你郵寄過去，小瑜要是照了新的，也記得給這邊送一份，我和你爸都想他呢！”

    陳素玲笑著點頭，都答應了。

    一路奔波，回到自己家中的時候，已經是半下午，唐泓俊連開了六七個小時的車有些疲憊，陳素玲看得心疼，讓他先去休息，自己去廚房做飯。

    唐泓俊還要跟著，“我幫你洗菜……”

    陳素玲哭笑不得，推著他到了床邊道：“明天再幫我吧，我回來的路上在車上一直睡著，倒是你一直沒合眼，快休息一會，這幾天應酬那么多人也累了?！?/br>
    唐泓俊還要跟，陳素玲就把兒子抱過來，一起放在床上道：“小瑜，mama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你看著爸爸睡一會，等mama做好飯再叫醒爸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