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斷通訊，李若白猛地揮手，將桌上所有酒瓶都掃得飛了出去，乒乒砰砰的在墻上炸得粉碎。

    楚君歸意識的世界里本來是全黑的，然后在最中心處有了一點白光。光暈不斷擴大，沉寂的世界中又開始有了聲音。

    “麻醉效果已消除，目標生命體征穩定，復蘇程序開始啟動?！?/br>
    麻木感覺如潮水般消褪，各處肢體重新有了知覺，于是試驗體自檢程序也開始啟動，各個功能組件一一上線。

    他醒了。

    楚君歸睜開眼睛，然后看到的就是幾十雙盯著他的眼睛，一個個都在放著綠光。

    不過他的注意力隨即轉移到左手上，那種感覺既熟悉又陌生。新的手臂幾乎和舊的一模一樣，但里面那幾十根肌纖維所蘊含的爆炸性力量，又刺激得他寒毛微豎。

    一位女研究員湊過來，說：“醒了嗎？慢慢坐起來。先不要用左手，用右手發力。對，就是這樣。接下來要對你左手進行一系列的測試，以確定所有機能都能正常使用。這個過程會有些漫長，要有耐心?！?/br>
    楚君歸點頭，從躺了一周的手術臺上下地，披上了旁邊人遞過來的白色長袍。

    女研究員帶著楚君歸來到一間什么都沒有的空房間，地板中央亮起了一個圓圈。

    “站到里面，接下來按照指令做就好，明白了嗎？”

    楚君歸腦中忽然刺痛，眼前景物一陣模糊，女研究員的面容不斷變幻，幻化成一個個熟悉的太空基地研究員的臉。她的聲音也變得飄忽不定。

    “……明白了嗎？”

    “……明白了嗎？”

    女研究員連續問了幾遍，楚君歸才從恍惚中恢復，低聲說：“明白?！?/br>
    女研究員仔細地看著他的眼睛，然后才說：“剛從麻醉中恢復，會有些不適應。放心，我會盡量快地完成測試環節?！?/br>
    “我會配合?！背龤w本能地回答。

    女研究員點頭，就離開了房間，把門關上。

    第12章 埋頭吃面，沒有開燈

    女研究員離開后，一側墻壁點亮，出現森林場景，一顆蘋果從樹上落下。楚君歸伸手接住。

    “很好，接下來請跟著提示做相應動作?！?/br>
    房間中場景不斷變換，楚君歸按照提示一絲不茍地照做。

    測試過程漫長且無聊，完全不是女研究員說的那樣會盡快完成。每個動作需要調動哪些肌體組織，楚君歸一清二楚，也知道測試中存在著大量重復的內容。甚至有時一個動作要反復做30遍。

    不過測試既是檢查各肌體組織的完好程度，也是讓楚君歸盡快適應新的手臂。在測試過程中，楚君歸也在時刻更新自己的組件，以便盡快掌握新的身體，將所有機能徹底發揮出來。

    測試整整進行了一天一夜才算結束，試驗體已經有了一絲疲憊。不過當他走出測試間時，看到的卻是整廳的研究員們都是兩眼布滿血絲，有的直接累得趴在桌上睡著了。

    連續不斷的高強度測試也讓這些研究員都耗盡了體力。

    楚君歸穿上衣服，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去吃飯。研究中心的餐廳準備了整整十個人的份，看來研究員們已經聽說過楚君歸的飯量。

    楚君歸坐得筆直，一邊優雅但高效率地吃，一邊裝上個人終端，重啟開機，連接了研究院的網絡。此前為了不影響數據收集，他始終處于電磁真空的環境中。

    一打開個人終端，就出現了李若白的影像，他看到楚君歸，整個人都撲了上來，直到抓衣領抓了個空，這才意識到這只是影像而已。

    “楚君歸！這些天你都到哪去了？怎么都找不到你！”

    “我在做手臂移植?！背龤w展示了一下新的左手。

    “原來是這樣，我忘了?！?/br>
    “你怎么回事，好像很累的樣子?！背龤w問。

    影像中的李若白十分頹廢，頭發凌亂，衣服也不整齊，就像幾天都沒有睡過覺的樣子。并且他臉上還有些不太正常的潮紅，似乎隔著影像都能夠聞得到酒味。

    李若白用力抓了一把頭發，說：“那件事你還不知道嗎？最近沒看新聞？”

    “我剛剛才拿到個人終端，究竟發生了什么？”

    “兮姐要結婚了?！?/br>
    試驗體的意識中似乎響起了咔的一聲輕響，然后整個意識停滯了一瞬，才繼續運行。

    “結婚？”在旁人眼中，楚君歸非常自然地接上李若白的話，沒有停頓空白。

    “對，結婚?！?/br>
    “什么是結婚？”

    這次輪到李若白死機。

    好不容易他才回過神來，怒道：“結婚就是結婚，你是不是傻??？”

    “我只想確認一下?！背龤w實話實說。他確實在搜索所有關于結婚的定義和資料，以便確定結婚究竟是什么。

    其實這種社會常識性的資料早就在記憶區中有存儲，但是不知為什么，楚君歸就是有些刻意地想要回避。

    李若白已經對楚君歸徹底無語，咆哮道：“結婚就是兮姐和別的男人一起生活，生孩子，在一起一輩子，就這樣！你還有什么要問的？”

    試驗體已經徹底冷靜，跳過了出現故障的思維部分，開始調閱有關結婚的資料，并且在瞬息之間就完成了處理。

    現在，他對結婚有非常清晰且完整的概念，知道人類自從發明這個詞以來，直到35世紀的總共3786種結婚制度。

    “結婚不是好事嗎？”

    楚君歸問的沒錯，在過半情況下，結婚都是男女雙方整合彼此資源，降低成本，共同應對生活挑戰的有效方式。

    “你！……”李若白被楚君歸氣得說不出話來，直接切斷了通訊。

    楚君歸靜靜地坐了一秒鐘，然后接通了李若白的頻道。

    “你還想說什么？”

    “你好像很反對她結婚?！?/br>
    “因為兮姐根本就不想結婚??！”砰的一聲，李若白砸了酒瓶。

    “她不想？”

    “不想！”

    “那為什么還要結婚？”

    李若白怔了怔，然后頹然倒在沙發里，緩緩地說：“君歸，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是雖然不想做，卻又不得不去做的。你現在還不懂，也許再過幾年你就能明白了?！?/br>
    楚君歸若有所思。

    李若白長嘆一聲，捂住了臉，沉悶地說：“兮姐的婚禮是在明天晚上，我……算了，我就不去了?！?/br>
    他抓過手邊的一張請柬，撕了個粉碎。

    “那我要去嗎？”

    “你……”李若白又好氣又想笑，最后道：“你想多了，他們不會請你的?！?/br>
    “我不夠資格?！?/br>
    “你總算變聰明了?！?/br>
    諷刺一句之后，李若白就切斷了通訊。他已經完全沒有了說話的興致。

    楚君歸靜靜坐著，一動不動，就保持這個姿勢整整一分鐘。在這一分鐘里，他的瞳孔深處閃過無數畫面，所有能夠找到了關于林兮婚禮的資料都被收集，并且過了一遍。

    林兮的婚禮出人意料的隆重，有深厚軍方背景的林家與皇室的聯姻，天然就是足夠轟動的大新聞。

    此次婚禮時間雖然倉促，并且顯得很突然，可是婚禮的安排、規格乃至來賓都毫不馬虎。林家和皇室重要成員幾乎都有出席，有許多人是中斷了其它日程，匆匆趕來。

    婚禮將在天門一星系最繁榮的三號主星舉行，婚禮主會場將放在著名的大廣場星空之鏡舉行，同時在各個星球以及太空基地上還有九處分會場，以影像的方式進行婚禮的直播。

    星空之鏡是天門星系最著名的景致，巨大的廣場堪比過去的城市，整個廣場都是巨大的全息影像屏幕，倒映星空，走在上面，宛若在銀河上漫步。

    婚禮將會向整個王朝乃至全人類的星域直播，規格之高，王朝罕見。

    除了婚禮新聞外，同時也有無數消息評論，對這場婚禮背后的內幕作了無數解讀。這些資料，同樣被楚君歸收集、數據化，然后歸納分析。

    到了最后，楚君歸視野中就剩下兩個人，一個是林兮，另一個則是高大陽光的青年，他叫……

    楚君歸直接擦去了男人的影像。

    楚君歸面無表情，埋頭吃面，沒有開燈。

    而在任務區中，一直置頂的那個任務，悄然變化。

    第13章 未約

    夜，無聲的夜。

    一名研究員快步走向餐廳，忽然看到門還開著一線，里面黑漆漆的，不禁一怔。

    研究院的餐廳從來沒有關門的時間，餐廳的中央自動廚房菜譜上有上千道菜可以選擇，涵蓋了各大星域不同的風味。

    無論是誰，研究到多晚，只要過來總能吃到自己喜歡的菜。這名研究員就是研究到餓得快要虛脫，才匆匆趕來吃一口飯。

    眼前餐廳門開著，燈卻是黑的。

    研究員打了個寒戰。

    這可不是1500年前，餐廳里一切都是自動的，只要有人就會有燈，沒人也會有背景光。就算一切能源都斷絕，也會釋放出無源照明的燈粒，提供光源。

    研究員在身上戰戰兢兢地摸了半天，沒有找到任何武器。他總算想起個人終端也有照明功能，于是打開燈，湊到門縫上向里面望了一眼。

    餐廳里空空蕩蕩的，只有幾張拼在一起的桌子，上面放滿了空餐盤的，碼放得整整齊齊，卻看不到吃飯的人。

    研究員沒有看到別的什么，膽子稍稍大了些，慢慢拉開餐廳的門，走了進去。他一進門，立刻被餐廳的感知系統捕捉到，燈光依次點亮。

    身處明亮環境中，研究員才稍稍松了口氣，走向那張詭異的餐桌。

    看餐桌上餐盤的數量，應該有幾十個人在此聚餐，可是桌前只有一張椅子，讓研究員百思不得其解。餐廳桌椅都是自動搭建的，有多少個人就會有多少張椅子。這么多盤子，怎么會只有一張椅子？

    就在這時一個小光點飛到他面前，問：“請問您需要什么？”

    這是餐廳的點餐終端，研究員不假思索，剛要回答，忽然旁邊一個聲音響起：“我要一條魚……咦？！”

    研究員轉頭一看，看到另一個人正從地上坐起，頓時被嚇得臉色慘白。在那個人身邊，又有好幾個人陸續坐起，同時轉頭望向這邊，個個臉色青灰。

    研究員一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