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
柏老爺子也笑道:“你這小子,運氣不錯,新的一年,別的不重要,開心就行?!?/br> 柏韻也笑了:“兩三百個餃子,就這一個硬幣,都給你吃到了,這是福氣,所以以后別老學你爸冷著一張臉,多笑笑,不然福氣跑了?!?/br> “嗯,別學我?!卑睾孛蛄丝诰?,“你以后會比我好的?!?/br> 而簡松意看著柏淮,笑得眉目舒展,得意洋洋:“我就說吧,今年你會是運氣最好的人,說了把運氣分給你,很靈的。我就是你的福星?!?/br> 柏淮笑得極盡寵溺:“對,你就是我的福星,不然我運氣怎么會變得這么好?!?/br> 所有人都看穿了簡松意的小心思,所有人也都縱容著他的小心思。 就連柏寒看著他們,眼底深處也浮現出淺淡的笑意。 簡松意那天給自己打電話的時候,說得對,這世上,總有人會幸福下去,他沒有資格因為自己的絕望,就讓自己的兒子失去擁有幸福的能力。 如果死去的人回不來,那好歹給活著的人少點遺憾。 那天晚上,眾人都喝了些酒,閑話著再普通不過的家常,窗外的煙花格外的絢爛,屋里倒計時的聲音也格外的大,暖黃色的燈光映照著紅通通的春聯和福字,俗氣得有些好看。 簡松意拉著柏淮站在陽臺上,看夜幕火樹銀花,聽屋內幾十年如一日的春晚節目和人聲嘈雜。 偏過頭,看向面頰微微被熏紅的柏淮,嘴角挑起一抹得意的笑:“柏淮,你看,我還是比你厲害,因為我把你拉入凡塵來陪我了?!?/br> 他的眼神很明亮,帶著孩童般的沾沾自喜。 柏淮知道,兩家人一起過年,是簡松意提出來的,柏寒和柏韻也是簡松意勸回來的,那個帶著好運氣的餃子,也是簡松意作弊做出來的。 都不是什么大事,也沒有什么用處,就像小時候簡松意非要和自己一起睡覺,非要讓他的爸媽一起幫自己開家長會,非要告訴所有人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一樣,不過就是為了讓自己心生歡喜,讓自己明白,這世上自己不是孤單一人。 他怕自己冷清。 簡松意從六歲開始,就怕自己冷清,所以在這十二年,他做了他能做的一切,陪伴自己,把他所擁有的一切溫暖和熱鬧,一股腦的塞給自己。 朋友,家人,榮譽,運氣,還有他自己。 這樣純粹的溫暖,毫無保留,是只有簡松意這樣從小在烏托邦里長大什么都不曾缺失的小孩兒,才能給出來的。 帶著他的那份得意,天真又驕縱。 而柏淮愛他這份天真,也愛他這份驕縱,如同愛他明媚不知世事的那份純粹溫暖。 他的眼神過于明亮,襯得他身后的星河和煙火也黯然失色。 柏淮低頭,吻上他的眼角。 他說:“簡松意,你就是我的凡塵?!?/br> 因為有你,所以我未曾真正的孤身一人。 第84章 chapter 84 大年初一的早上, 簡松意是被柏淮親醒的。 簡松意覺得這是一個好兆頭。 于是勾著柏淮的脖子,回親了他一口。 “男朋友,新年快樂?!?/br> 柏淮低頭看著他, 拿出一個紅包, 眼角帶笑:“男朋友給你的壓歲錢?!?/br> 紅包看著還挺厚。 簡松意滿意地接了過來,捏了捏,發現手感不對。警惕地挑眉:“柏淮,大過年的, 你別搞事?!?/br> 柏淮覺得自己在簡松意心里的形象好像出了點問題,無奈地笑道:“我有那么壞?你打開看看,是好東西?!?/br> 簡松意將信將疑, 打開一抖, 一方折得整整齊齊的紅布掉了出來。 簡松意覺得這方紅布有些眼熟,展開一看, 紅布上寫了一行字。 ——愿和你年年歲歲 字跡是他熟悉的字跡,紅布也是他熟悉的紅布。 溫之眠叔叔忌日那天,他們兩個逃課去靈安山的時候, 路上自己經不住小孩兒纏, 花五十塊錢,買了兩根許愿布。 那天自己的精力全放在那個葡萄石上了,也沒在意, 柏淮說紅布扔了, 他也就信了。 卻原來又是騙自己的。 簡松意兇巴巴:“柏淮,你看看,你又騙我!” 兇得毫不走心, 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柏淮都不想理他,掀開被子, 就把他從床上拎起來:“陳年舊事,不算數。你快起床,我們去靈安山?!?/br> 簡松意這段時間賴床賴習慣了,有點不想起,掙扎著縮回被窩:“才六點多,去靈安山干嘛?!?/br> 柏淮耐心哄道:“把這根紅布系在許愿樹上,還個愿,再順便去看看我爸?!?/br> 簡松意乖乖起來了。 也對,自己把柏淮拐走了,總得給之眠叔叔報備一下才行。 兩個人輪番給長輩拜完年,除了柏寒一大早就不在了,其他長輩都每人發了一個五位數的紅包,最后全部放進簡松意的小收藏室。 掙得盆滿缽滿后,兩人出發去了靈安山。 從秋天,到冬天,又到了春天。 靈安山上大覺寺那棵生長了許多年的老樹,落了葉,光了枝,又再發了芽,連帶著那一樹密密麻麻的紅布都充滿了希望。 看上去,似乎佛祖也是垂憐人世的。 兩人合力踩著山崖的高石,在樹的最頂端。系上了那根紅布。 早春微寒的風吹過,在空中起舞,招搖無比。 簡松意抬著頭,呵了一口氣,看著空氣中白霧蒸騰,笑了笑:“柏淮,你說我們倆怎么這么迷信呢?” 柏淮牽過他的手,慢騰騰往山下走去:“這不叫迷信,這叫有盼頭,人只要有盼頭,就能活得好些?!?/br> 無論什么話,好像只要被柏淮這么慢條斯理地一說,簡松意就覺得很有道理。 他漫不經心地問道:“那你的盼頭是什么?!?/br> “你?!?/br> “就這么簡單?” “嗯?!?/br> 簡松意笑了:“那我貪心一些,我的盼頭是我倆能一輩子好好在一起,而且健康,富有,還要帥氣?!?/br> “是有些貪心,不過我爸應該會保佑我們的,上次我讓他保佑我追到你,他就答應了,待會兒你說點好聽的,哄哄他,說不定他一高興,就成全你的貪心?!?/br> “放心,我從小就比你嘴甜?!?/br> 簡松意說的也是實話,他小時候還沒有校霸的氣質,很奶甜奶甜,最會撒嬌,所以從小所有人就慣著他,溫之眠也一直教柏淮要照顧他。 這么想來,他們倆在一起了,溫之眠應該是開心的。 或許是因為有了盼頭,兩人再次同時走進清晨的墓園時,少了許多上次來時的感傷。 然而簡松意準備好了一大堆讓溫之眠放心的說辭,卻在看到墓前那個身影的時候,煙消云散。 墓前放著一束新鮮的,開得正好的白色洋桔梗,沾滿了清晨的露珠。 而墓前站著的那個男人,發梢肩頭也已經凝起了一層淺霜。 這是不知已經站了多久。 明明高大的背影,看上去卻有些蕭瑟。 兩人同時駐足。 短暫的沉默。 簡松意溫聲開口:“你過去吧,和他聊一聊,我在這兒等你。畢竟是之眠叔叔跟前,你不要跟他吵架?!?/br> 最愛吵架的人,也會勸別人不要吵架了。 柏淮幫簡松意把圍巾圍好,淺淺笑了一下:“好,聽我男朋友的?!?/br> 清晨的墓園,太過安靜,冬暮春初,連蟲鳴鳥啼也未曾有。 柏家父子倆的交談,就這么不經意地就落入了簡松意的耳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竟然覺得今天柏寒的聲音,其實也很溫柔。 “你帶小意來見你爸?” “嗯?!?/br> “告訴他你過完年就要走了嗎?” “告訴了?!?/br> “確定學醫了?” “嗯?!?/br> 柏寒沒再說話。 墓園里陷入了寂靜。 過了很久,柏淮才緩緩開口:“你為什么一直不愿意我學醫?” 柏寒沒有回答。 “你就那么怕想起我爸嗎?怕到你這么多年都不愿意多關心我一點,怕到連我學醫你都覺得排斥?” 柏寒依然沒有回答。 “你這樣有意思嗎?你覺得你這樣我爸能開心嗎?” “他走了?!卑睾穆曇衾碇抢潇o到可怕,“他走了,所以他不會有任何開心與不開心,這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br> 那一刻,簡松意突然明白了柏淮說的“人要有盼頭才會活得好一些”是什么意思。 如果沒了盼頭,大抵就會像柏寒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