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他想到這兒有點煩,把手機一扔, 抓了幾下頭發, 骨節用力,手腕上的珠串碰撞出清脆的聲響,在靜謐的清晨格外突兀。 柏淮聽著那聲響, 淡淡道:“不方便的話, 就摘了吧?!?/br> 簡松意立馬抬頭,眉眼不耐:“摘什么摘?摘掉就不靈了?!?/br> 因為情緒不太好,這話說得又急, 聽上去就有點兒像發脾氣。 可是就這么一句語氣不好的發脾氣的話,讓剛剛心生酸澀的柏淮, 又生出了點兒寬慰的歡喜。 無論怎么樣,簡松意都惦記著他,沒有經過思考,憑借著本能的,在惦記著他。 本來“惡心”這兩個字像一把無形的傷人的冰錐,橫亙在了他的胸前,讓他帶著點兒心冷,又帶著點兒疼,止步于原地,不敢再往前一步,生怕誤入了歧途,犯下不可逆的錯誤。 可是偏偏那人在路的那頭,不經意的言語之間,又總是蠻不講理地給他一些盼頭,讓他怎么也不甘心,就真的停在這里。 柏淮不知道,是該怪自己太貪心,還是怪自己喜歡的那個人太好,到了最后,只能所有的酸,所有的澀,都因為寫上你的姓名,而甘之如飴。 他覺得自己還是先緩一緩,合上書,放回桌上,站起身:“我回家換個衣服?!?/br> “哦?!焙喫梢恻c頭,“中午一起吃飯嗎?” “不了,我陪爺爺?!?/br> “……晚上呢?” “也不了,估計家里會來客人?!?/br> “但是……算了,沒事兒,你先回去吧,我正好約了陸淇風開黑,沒時間陪你?!?/br> 簡松意遲鈍,但不傻,柏淮明顯疏離的態度,他感受得出來。 柏淮都這樣了,十有八九是看到那些話了,那他能說什么呢?他是覺得什么流言蜚語都無所謂,但是柏淮這么清高的一個人,哪兒受得了那種混不吝的痞子話。 于是沒再留他,也沒送他,就讓他走了。 盡管自己還專門給他定了一個翻糖蛋糕,可是現在看來,已經不適合再送出去。 簡松意重新躺回床上,把自己埋進被窩,覺得胸口有點難受,悶悶的,酸酸的,不透氣兒。 又突然想到柏淮剛才暗示自己把那條手鏈摘了,覺得有點生氣。 這是自己專門給他準備的,葡萄石上的字也是自己辛辛苦苦刻的,都是為了他好,怎么就能讓自己摘了呢? 摘就摘,自己圖什么呀?怕什么呀? 想著就準備擼下手串兒,可是當手串兒滑到了指尖的時候,卻沒有再往下用力,頓了頓,最后還是又送回到手腕上。 他想起了那個帖子。 那個帖子雖然后來走向莫名其妙,可是前面說得都對。 柏淮做的那些事兒,真真正正,實實在在,只是平時自然而然隱匿于細枝末節處,自己又太習慣,所以沒覺得有什么特別。 可是旁觀者看得明明白白。 從小到大就是這樣,自己任性,挑剔,嬌氣,金貴,有時候連自己爸媽都嫌棄自己煩人,可是每次都是柏淮想辦法,把他安排得妥妥帖帖。 比如幼兒園時候,每天中午送來的四盒草莓牛奶,比如換牙的時候非要吃的奶糖,比如初中住校弄壞胃后,柏淮包里隨時放著的胃藥。 而在旁觀者看不到的地方,還有柏淮陪著自己分化,陪著自己度過結合熱,為了搞一支抑制劑把自己弄到發燒,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陪他練習對抗alpha的信息素。 他說過,他也不是傻子,誰對他好,不至于看不出來,那么多的好,不應該被這么一次疏離就抹殺掉。 可是想到那些好,簡松意又覺得胸口更難受了。 憋悶。 都怪那幾個王八犢子。 等自己找出來是誰,非揍死他們不可。 柏淮回到家,家里空空蕩蕩,只有劉姨在忙著打掃衛生,看見他回來了,一邊擦著手,一邊出來迎道:“小淮你怎么回來了?我以為你要在對門吃飯,就沒準備。你吃了沒?沒吃阿姨給你現做?!?/br> “我吃過了,劉姨你去忙吧?!?/br> “到底吃過沒?沒吃劉姨給你煮碗面?或者中午想吃什么好吃的,劉姨去給你買?” “真吃過了,我先回房間了,劉姨你中午隨便做點吧?!?/br> 說完上樓,表情淡得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劉姨無奈地嘆了口氣。 唉,有錢人家的孩子又怎么樣,爺爺去鄉下慰問別人,爹在大西北扶貧,姑姑去北城做慈善,只有自家小孩的十八歲生日在家里冷冷清清。 如果溫先生還在就好了。 只可惜……算了算了,中午多做點好吃的吧。 柏淮回到房間,給手機充上電,換了件衣服,再拿起手機的時候,消息已經堆積了好多條。 算命找我打6折:[對不起,柏爺,真的對不起。] 柏淮自己默許的俞子國磕cp,所以事情最后發展成這樣,也怪不上他:[沒事兒。這事不怪你,但你以后別說了,也別在簡松意面前提。] 算命找我打6折:[但是好可惜啊,我真的覺得你倆好配。和算命沒關系,我雖然第一次的確是從看面相看出來的,但后來我是真的覺得你倆真好。] 算命找我打6折:[可能我是鄉下人,沒什么見識,沒見過你們這么好的人,長得又帥,成績又好,家境也好,最關鍵的是人也好,哪兒哪兒都好,我就羨慕你們,又覺得別人都配不上你們。] 算命找我打6折:[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資格說這句話,如果我太冒昧了,你就罵我吧。我就是覺得,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柏爺你如果有什么話想說,不如就直接說出來。] 俞子國看著傻,其實心思細,從小過得苦的孩子,對于人情冷暖,愛憎喜惡,比別人都敏感。 柏淮沒有否認,也沒有贊同:[這事兒你就當個秘密藏起來吧。] …… 俞子國不知道該回復什么。 這算什么秘密?這么下去,最后頂多會成為只有簡松意一個人不知道的秘密。 可是他是個外人,什么都不敢說。 只能回了一條:[對不起,還是怪我,不是我亂發帖子,那些人不會說那些惡心話,你和松哥也不會生氣,都怪我,我對不起你們,你罵我吧。] 柏淮蹙眉:[什么惡心話?] 算命找我打6折:[柏爺你不知道?你沒看見帖子?也對,帖子已經刪了。沒看見就好,看見了也是受閑氣。] 柏淮垂眸,半晌,發了條微信給徐嘉行:[把吧主聯系方式給我。] 徐嘉行很快就甩了個名片過來,并且逼逼叨叨:[柏爺,你說這些人有沒有意思?居然質疑松哥是不是a?] [還有俞子國真是磕cp磕瘋魔了,你和松哥兩個人當時劍拔弩張的時候,我們可都在現場啊,沒互毆就不錯了,居然還覺得你倆能在一塊兒?] [松哥明顯喜歡那種溫柔甜美的omega啊,你要說他和周洛有一腿我還信。] [不過不管怎么樣,反正先弄死這群嘴巴不干不凈的傻逼,不管你和松哥什么關系,輪得到他們逼逼叨叨?垃圾玩意兒,就是看不得別人好。] 柏淮屏蔽了他的消息。 一邊安裝著插件和驅動,一邊聯系上吧主:[已經刪除的帖子,后臺還能看到記錄嗎?] 吧主:[能的,就是發帖ip地址只精確到市,我們也沒辦法。] 柏淮:[沒關系,方便把你的賬號給我嗎?我直接從后臺登錄。] 吧主:[哦哦,可以的,我們以后再換密碼就行。] 柏淮:發送紅包。 [麻煩你們了。] 吧主:[不不不,我不能要,我可是你和松哥的迷妹??!而且我最討厭這種搞事的人了,所以柏爺你加油給他們一個教訓!我會為你保密噠!] 柏淮:[謝謝。] 柏淮收到賬號密碼,啟動插件,打開原始網頁,手指飛速移動,飛快地輸入一串代碼,很快,那幾層樓的ip地址就詳細而出,精確到了街道和門牌號。 柏淮把那幾個地址記下來,發給徐嘉行:[這幾個地址有眼熟的嗎?] 過了好一會兒,徐嘉行才回復道:[其他的不清楚,得等明天回學校去翻登記表。但是嘉茂花園那個,我知道我們年級有幾個從一中考過來的住那兒,因為那邊之前好像是學區房。] 過了會兒,又補充道:[其中有一個好像和鐵牛關系還可以,之前籃球隊的時候。鐵牛經常請他們吃飯。] 一中。 皇甫軼。 繞來繞去,還是繞不開這些人。 柏淮捏了捏眉心,想了一會兒,才又繼續回復道:[行,明天我去翻登記表,這事兒我會解決,你們別和簡松意說。] 徐嘉行:[你們倆真有意思,怎么都喜歡把事情往自己頭上摟呢。] 柏淮:[什么意思?] 徐嘉行:[松哥剛也給我說,這事兒他來解決,不許我們再在你面前提。] 柏淮心懸了一下:[他查到是誰了嗎?] 徐嘉行:[這倒還沒有,我們又不是黑客,哪兒有那本事啊。不過話說,柏爺你怎么查到的?你不會還當過黑客吧?] 柏淮沒說,他是去年北城信息技術競賽唯一一個獲得特等獎的文科生,只要他愿意,他直接可以保送,只是他偏偏回了南城。 不過只要簡松意還沒確定是誰就行,這人雖然暴躁,卻不莽撞,不會不明不白的惹事,讓自己落了下乘。 他也不是怕簡松意惹事,只是擔心如果對方真的察覺到簡松意是個omega,到時候被逼得狗急跳墻,用些腌臜手段,簡松意出個什么事兒,那自己可能得瘋。 所幸這幾個人估計也是慫包,只敢借著匿名網絡的保護,拿著鍵盤battle,不敢當面找事兒,所以自己就還有時間,一個一個,慢慢解決。 比如在此之前,給他們一些小小的警告。 柏淮啟動驅動,順著那幾個網址,查了過去,并送出了一點兒小小的驚喜。 等他忙完這些事兒,已經是傍晚,中間劉姨催了好幾次吃飯,他都敷衍而過,等劉姨再來催的時候,已經是晚飯時間,才終于慢騰騰下了樓。 確實沒什么胃口。 一大桌子菜,一個人,吃著怎么都有些乏味。 剛拿起筷子,準備扒拉幾口白飯應付過去,門鈴響了。 一開門,簡松意端著一個碗站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