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那是天意垂青,氣運加身。 在這種狀態下,楚肆只覺得身體一陣輕松,思維也變得無比活潑,往日里尚未解開的一些難題都有了隱約的思路……但這樣的感覺不過只持續了十幾息,一股更加強大的排斥力量便將之驅散。 楚肆能夠清晰感應到,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個格格不入的外來者,受到了整片天地的排斥。尤其是他身上的災厄法則,更是被壓制到了極點。 “果然……”他低低沉吟一聲。 先不提楚肆身上那來自于末法時代、世界即將歸墟之際的災厄氣息——用修仙的術語來說便是“劫氣”——對于這片剛剛誕生不久,生機勃勃的天地而言影響有多可怕。 事實上,那簡直堪比最可怕的癌細胞或者是病毒,天然就會遭到天道所斥。 單單只說他本就是來自時間下游的偷渡者,無時無刻都會受到這片時空的排斥。 之前他一身力量被封時還不明顯,如今創生法則大道將他身體中的災厄法則、毀滅大道以及時間之河氣息都引了出來,簡直醒目到了極點。 天地間冥冥的力量突兀降臨。短短片刻時間,楚肆周身氣息便不斷下跌,身形也變得虛幻了幾分,似乎就要被這片時空擠出去。 “比預想中還要快一些……” 默默感知著那股作用在身上的特殊法則力量,楚肆也不驚慌,反而將目光投注在面前的嬰兒身上。 確切地說,他“注視”的是對方身上那濃郁至極的氣運光輝。 作為這天地間誕生的第一個人類,無論是這嬰兒本身,還是其創造者楚肆,都因此獲得了冥冥中的天意垂青,氣運眷顧。至少一段時間內將會氣運加身,行事無往而不利。 而這種天道垂青、氣運眷顧的狀態,早在這個世界上,楚肆已不是第一次見到。 當初天地開辟之初,那兩尊承載著此界初始之神魔,身上就曾經蕩漾著濃郁的氣運光輝,那燦燦金光簡直閃瞎人眼。 另外,如今的神魔二族,每一名神族和魔族身上,同樣有著或濃或淡的氣運光輝籠罩。其中以幽玄為最。 起初還只是個半魔時,他身上的光輝極為暗淡,接近于無。在楚肆的改造過程中,他親眼看到對方身上那份光輝越來越亮,等到幽玄徹底一統魔族時,一身氣運之強幾乎達到頂峰。 記憶未曾復蘇之前,盡管看見了他們身上的無形光輝,楚肆也并不明白其真正實質。但如今的他自然一清二楚。 ——天地初開之時,初始之神魔受到天意垂青;神魔時代,神魔二族受氣運所鐘;而如今,這份眷顧似乎開始向著楚肆面前這個剛剛誕生的人族嬰兒身上轉移。 作為親身經歷了這一切變化的旁觀者和參與者,楚肆心中驀然涌出一個猜想,不由大感有趣。 “或許……可以將這些存在看作是不同時代的氣運之子,主角人物?” ……如此說來,他豈不是親手造就了一個時代主角、不對,應該說是三個? 魔尊幽玄,面前這個小嬰兒,還有那個至今不知道名字的神族? “這可真是……”一抹淡淡的奇異光輝在少年琥珀色的瞳眸中綻放,他眸底蕩漾起愈來愈深的興趣。 現在想來,這一切簡直巧合到了極點。倘若沒有他的到來,原本的命運線會是怎樣呢?是與之截然不同,還是說,種種巧合之下,依舊會形成如今的局面,促成相同的命運線? 楚肆閉上眼睛,集中心神。 在他黑暗深邃的意識海洋里,一縷虛幻的意識體飛快形成。漆黑長袍深如暗夜,流瀉而出的發絲比月光還要皎潔,漆黑斗篷下隱隱顯露出弧度優美的下顎……似乎有一只無形畫筆在半空中恣意揮灑,將少年虛幻的意識體勾勒出來。 “666?!彼p聲呼喚道。 冥冥中的契約之力突然降臨,跨越了時間與空間的限制,遙遙與另一個意識相聯。轉瞬間,一枚散發著白光的小光球便出現在這片意識海中,看上去略顯虛幻。 那是系統666的意識體投影。 【宿主你找我?這么快就成功了?不愧是你!】系統666驚喜地叫了一聲,習慣性吹了個彩虹屁,又很快反應過來,語氣疑惑,【誒?不對鴨?這個世界的命運線并沒有改變,頂多就是時間之河上游掀起了幾朵小水花而已……】 此時,這個世界的時間之河上方,系統666的本體,一枚閃閃發光的小光球,正不偏不倚懸浮在那里,以觀測者的姿態,時時刻刻關注著時間線的變化。 身為外來者的它,本身不受此界限制,偏偏又與楚肆有著靈魂契約,正是對他而言最佳的時空錨點。 “小勢雖改,大勢未變?”聽到系統666的話,楚肆表示理解,“……這么說來,是第二種猜測應驗了?” ……天地初開,初始神魔解體,神魔二族大戰,乃至于人族的誕生……這一切本就是原本的命運線中必然發生的事,或者說,這就是太古之前的歷史。楚肆的到來不過是替換了導致一切發生的此世之因而已。 “這樣???666你繼續觀測吧?!?/br> 吩咐了系統666一句,楚肆斷開意識連接,心神回歸現實。 “嗯?”意識剛剛回歸,他就忍不住輕輕悶哼了一聲。 原本雙目緊閉的少年“唰”一下睜開眼睛,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現出一雙幽深莫測的眸子:“……排斥力道又加大了?” ……不行!繼續呆下去這片時空只會對他越來越抵觸,就像是身體中已經被發現的病原體,將會遭到免疫系統的全面清除和抵制。在這種狀態下,他想要完成計劃絕無可能。要想解決時空排斥,唯有兩個辦法。 一是,盡可能多的做出對此界發展有利之事,獲得天道氣運垂青,延緩并減輕這片時空的排斥;二是,將身上一切與這個時代不符的東西都封印起來——無論是力量還是記憶,抹去偷渡者的氣息重新轉生,成為這方時空的原住民。 迅速理清思路后,楚肆微微沉吟幾息,目露思索之色:“唔,如此說來,一切恐怕要著落在……” 他沉思的目光落在哇哇大哭的嬰兒身上??粗鴮Ψ缴砩蠞庥糁翗O的氣運光輝,少年唇邊緩緩露出一個溫柔而絢爛的微笑,使人不由聯想到一切美好意象的化身。 原本哇哇大哭的嬰兒不知不覺停止了哭泣,那烏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溫柔微笑的少年,他下意識咬住自己胖乎乎的手指頭嘬了一口,隨即望著少年傻乎乎笑起來。 此時笑得沒心沒肺、無憂無慮的他,并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將是何等艱巨的未來。 “太初之時,宇宙混沌。天地開辟,清濁乃分。初始神魔自清濁二氣中脫胎,隨天地開辟而誕生。此謂之太初紀。 又八萬年,神魔俱死,演化日月星辰,草木山川。靈性蘊養萬族。繼承其本源之血者,神族居于天,魔族居于地,共治萬族。此謂之神魔紀。 …… 神魔紀末,北方絕地迷霧海中,有一小族誕生,額生雙目,直立行走,無翼,自名曰人?!?/br> ——摘自《太古神話簡史·總綱》· 轟轟烈烈的神魔兩族之戰持續了數百年之久,整片太古大陸上的生靈幾乎都被裹挾進這場戰爭中。天地之間震蕩不休,血雨連綿。 就在戰爭開始不久,所有生靈的目光都集中于戰場之上時,北荒絕地迷霧海中,一個又一個人族不知不覺誕生了。 這個新誕生的種族既沒有魔族強悍無比的rou身,也沒有神族天生掌控自然法則的天賦,更沒有其他飛行走獸與生俱來的種族能力。他們身體孱弱,既不能飛上天空,也不能生存于海底。放在這片太古大陸上,幾乎是食物鏈最底端的存在。 創造者唯一賦予他們的便是其他種族都及不上的潛力和智慧。 這群總數不過百的人族自北荒絕地迷霧海中走出,第一次接觸到外面的世界,就在迷霧海外圍的空白地帶居住下來。在首領“啟”的帶領下,短短時間中,他們利用自己的智慧學會了使用工具,捕獵野獸等等最基礎的生存技能,并很快繁衍下來。 數百年時間過去,當神魔兩族交戰接近尾聲,他們才發現,不知何時,迷霧海附近已然誕生了一個新的族群。 盡管他們的個體實力是如此孱弱,在這片大陸上生存下來是如此艱巨。繁衍數百年至今,族人數量依舊少得可憐。若非背靠迷霧海,恐怕早就被某些強大的種族吞吃得一干二凈。 但是,看到這些名為人族的生靈的外形,神魔兩族居然罕見地停止了戰爭。 “……人族?”此時的魔尊幽玄,以及某位不知名的神族之主,都不約而同回憶起了曾經被某個大魔王支配的恐懼,一時心情復雜,“這些弱小的存在,究竟和那個家伙有什么關聯?” 迷霧海,人族祖地。 并不知道族群已經被這片天地間最頂尖的存在盯上,此時的人族眾多族人正聚于此地,舉行祭祀。 他們挑選出最厲害的獵物,供奉于祭壇之上,以虔誠的舞蹈,祭祀著祖先之靈與創造人族的偉大存在。 突然間,天地色變,大日光輝一瞬間照耀整片大地。 一聲嬰兒啼哭自祭壇上響起。 第150章 時間旅行者11 深沉夜色中,群山萬壑盡皆陷入沉睡。 轟隆隆的聲音在地面上由遠及近傳來,隱約可見一尊山岳般的生靈從山林中走過,所過之處大地震動,萬獸匍匐。 更深處的黑暗中,高低起伏的獸吼響徹不休。沐浴在黑暗中的群山猶如無底深淵般恐怖。 這就是神魔統治、萬族橫行的太古大陸。 北荒大地邊緣,被nongnong白霧籠罩的迷霧海外圍,以迷霧海為中心,零零散散分布著近百個小型人族部落,呈漩渦狀向外擴散出去。 誕生以來,依靠著迷霧海對其他種族的震懾,加上某些強大種族的庇護,孱弱的人族才得以磕磕絆絆生存下來,并開始不斷向外探索,繁衍和播撒種子。 即便如此,隨便一場天災,或是某只神魔級生命不經意間的動作,就會讓他們有著覆滅之險。 …… 夜色漸漸淡去,天際泛起一線魚肚白。 微弱的曦光中,一片巨大的烏云從天穹上掠過,龐大的陰影將地面上的萬壑群山盡皆籠罩。 “唳——”“烏云”于天際發出一聲長嘯,頓時無數云霧被吹散,它雙翅振動間卷起狂風,山川河流在風暴中顫栗。 被風刃切碎的一塊塊巖石從山峰上滾落下去,下方山谷處一處小小的人族聚居地頓時被從天而降的石雨覆蓋。村莊中響起無數驚慌失措的呼喊聲、求救聲,以及憤怒的吼叫聲。 “是金翅大鵬!”絕望的叫聲中,有人抬頭望天,立刻看見了一只龐大到不可思議的巨鳥。對方金色的羽翼燦燦生輝,猶如垂天之云將眾人視線中的整片天穹遮蔽,其長不知幾千里。 而這樣的存在只是不經意地振動翅膀,便足以讓一處人族的村莊陷入毀滅。 轟隆??! 山巔被罡風削斷,一塊塊巨石雨點般向地面砸落,人群紛紛向四周逃竄,就在這時,四周的空間好像被無形的力量凝滯,一圈又一圈水波般的空間漣漪中,巨石砸落而下的速度也變得緩慢下來。 “咻——”一柄由不知什么生物的獸骨所制作而成的長矛突兀飛來,裹挾著仿佛洞穿一切的凌厲之勢。 巨石紛飛間,火花四濺。骨白的長矛所過之處,似乎卷動著無形的狂風,半空中大大小小的巨石都像是被無盡狂風所碾壓,在這一矛之下化作齏粉。 “錚”的一聲,長矛自石雨中穿過,牢牢釘在了后方的山壁上。 四周幾乎凝滯的空間重新恢復了流動,簌簌而落的雪白石粉鋪天蓋地,加上半空中未散的狂風,猶如一場暴風雪席卷大地,村莊中的所有人都被雪白石粉吹得滿頭滿臉,好不滑稽。 但此時的他們,臉上卻只有險死還生的慶幸與無與倫比感激。 他們幾乎不約而同向著長矛投擲而來的方向看去。 山谷入口處,幾道身影緩緩出現在所有人視線中。 為首的是一個看上去十六七歲的少年,身形頎長而高挑,身上穿著不知名禽類羽毛織就的黑衣,衣袍上偶爾閃過絲絲流光讓人想到群星璀璨的夜空,衣袖下探出的雙手修長有力。 他發色眸色同樣深沉如夜,年輕清雋的臉上掛著一抹溫柔親切的微笑。 “看來,我來的還不算太晚?!?/br> 少年輕聲開口,話音落下的同時收回了做出投擲動作的手。 他披著天際的第一縷晨曦踏入山谷,腳步不疾不徐。燦燦曦光將他俊美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金輝。 在他身后,幾道身影無聲跟隨。 ·“渠山部落,感謝您的幫助?!?/br> 將之前被石塊砸傷的族人救起,已經死去的人則按照規矩進行掩埋……如此一番后,山谷中所有人都在部落老首領的帶領下,來到了谷外的平原上。 他們向著面前的幾人致以人族表達敬意的最崇高的禮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