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神父連忙將壁爐點了起來。

    接下來，這位年輕人又陸續向他提出請求，包括干凈的房間，柔軟的床鋪，全新的衣物，一起共進晚餐……艾略特神父都一一滿足了他的要求。

    吃完晚餐，艾略特神父像以往每天一樣，例行來到神像前祈禱。年輕人也學著他的樣子站在旁邊禱告。

    窗外的月光越發妖異而凄艷，那血色的光輝映照在神像之上，竟讓這神像也多出了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之感。整座教堂似乎都籠罩在一股奇異的氣氛中。

    “神甫先生……”年輕人不知何時轉頭看向了他，臉上依舊是那樣客氣禮貌的微笑，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剛才的烤面包實在是太少了，我現在有些餓了……”

    艾略特神甫立刻關切地看向他。

    “冒昧一問，”年輕人看著他的胳膊咽了口口水，“我可以從您胳膊上切下一小塊rou嗎？只要一小塊?！?/br>
    艾略特神父愣了一下，猶豫著說道：“好吧，就一小塊?！?/br>
    年輕人興奮地舉起了手中的餐刀。

    ……

    “不好意思，這滋味真是太好了，我感覺自己更餓了。我想要再嘗一小口，請問可以嗎？”

    “當然可以，孩子，只要這能讓你免于饑餓之苦?！?/br>
    血色月光照耀下，神甫的臉上露出慈愛而悲憫的微笑。

    ……

    大理石雕塑的神像高高佇立著，冰冷而空洞的目光注視著教堂中發生的一切。教堂一角，唱片機緩緩轉動，神圣的禱歌在四周悠悠回蕩。

    歌聲之中，艾略特神父的身體不知不覺變成了骷髏架子，沉浸在歌聲中的食人者在鮮血的芳香之中站起身，神情沉醉。

    這位年輕的音樂家聆聽這神圣的歌，突發靈感。他神情癡迷，用沾滿鮮血的手指在神像邊的墻壁上寫下了一曲曲譜，還配上了歌詞。

    那是改編過后的禱歌。歌頌著為他奉上了血與rou的艾略特神甫——舍身侍奉世人，這位神甫才是真正的神明化身。

    年輕人一臉狂熱，毫不留情地砸倒原本的神像，將艾略特神甫空蕩蕩還帶著血絲的骨架搬了上去，放在本該安置神像的地方。隨即，他猶如一位虔誠的信徒一般，在嶄新的“神像”前虔誠祈禱，高聲頌唱自己改編的禱歌。

    “世人皆為兄弟姊妹，主當舍身奉世人……”

    滿面沉醉的音樂家在教堂中唱了一夜，將嶄新的神圣禱歌用唱片機錄制下來。

    天亮后，路過教堂的人聽見里面傳來的新版神圣禱歌，不知不覺走了進去。

    然后，突然感到饑餓的他，情不自禁向著教堂中的年輕人提出了要求：“請問我可以嘗一嘗你的rou嗎？”

    “當然可以?！?/br>
    嘴上還沾著鮮血的年輕人，露出同艾略特神甫一般悲憫的微笑，他主動伸出了自己的手臂，嘴中吟唱著禱歌。

    “世人皆為兄弟姊妹，主當舍身奉世人。尊奉主之意志，愛世人如愛己，憐世人如憐己……”

    ……

    很快，整座月亮島都陷入了詭異的氛圍中，食人者與被食者不斷轉換，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覺中瘋狂。

    “……又誕生了一種新的模因病毒？”

    d市，監測司駐地，楚肆一臉驚訝。

    “是西海群島上的一座小島?！睆埥忉尩?，“那里突然發生異變，爆發了一種嶄新的模因病毒?！?/br>
    “病毒的承載物是一支改編的禱歌。一旦聽過詭異禱歌，人們就會將自身代入禱歌之中舍身侍奉世人的神明，或是分食了神明的世人，主動成為食人者或被食者……現在那座島上已經徹底被模因病毒傳播開來了?！?/br>
    說到這里，張近寒的聲音越發低沉。

    光是資料中這寥寥幾句話，他就能想象到月亮島上瘋狂而慘烈的狀況。

    好在當時島上有人察覺情況不對，及時向帝國匯報了情況。否則，若是一不小心讓那些人將詭異禱歌傳到網絡上，這種模因病毒就會傾刻間傳遍全世界。

    紫金花聯邦和黎明帝國已然聯起手來，將西海群島附近的網絡切斷，避免這種情況發生?，F在兩國要趕緊派人去將這種模因病毒封鎖，銷毀那首詭異禱歌。

    其他的情報都只是在楚肆腦海中過了一遍，此時他目光緊緊盯著資料上這三個字：“……食人者？”

    輕輕念了念這三個字，楚肆濃密的睫毛眨了眨，掩蓋住眸中莫測的光。

    居然是食人者？！

    系統空間中，一直在劃水躺贏的系統666突然著急地轉起了圈圈。亂七八糟的思緒塞滿了它本就不聰明的腦袋瓜。

    闊怕qaq……宿、宿主他不會失控吧……

    雖然這么多世界相處下來，楚肆的表現一直挺無害，但系統666并沒有忘記自己見到宿主時的第一印象，更加沒有忘記自己在原生世界讀取到的某些訊息。這也是它一直以來在宿主面前這么慫的重要原因。

    白色光團在系統空間中苦惱地轉起了圈圈，轉到最后，什么好主意都沒想到，反倒是把自己繞暈了。

    它暈暈乎乎從半空中一頭栽倒下去，“pia嘰”一下摔掉了系統空間中央那枚小太陽般的世界源石上。

    還沒等系統666重新飄起來，它就被一股精神力嫌棄地彈飛出去，與此同時，自家宿主那游戲的精神波動在系統空間中傳遞開來。

    “666，你在搞什么名堂？我看那么多系統流小說里，系統都是隨著時間不斷升級進化的，為什么只有你好像變得越來越蠢了？”

    系統666：……要害攻擊！雙倍暴擊！

    系統666一瞬間陷入了自閉。

    一句話便將系統666的思維直接帶偏，楚肆毫無成就感地收回精神力，轉而看向手上的情報。

    “唔，我對模因病毒可是很感興趣的?！蓖ㄗx一遍后，他目光看向張近寒，唇角微彎，“待會兒出發時，記得帶我一個?！?/br>
    時間緊急，黎明帝國從各個監測司分布都抽調了部分人手，迅速趕往月亮島。

    至于楚肆，原本像他這樣的科研人才，黎明帝國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任他去模因感染區那種危險的地方，奈何楚肆態度堅決，最終他還是如愿以償，跟隨張近寒所在的這一批人，乘上了前往月亮島的戰艦。

    此時，整座島上已經是混亂一片，幾乎每家每戶、每條街道上，都在播放著詭異的頌歌，人們互相交換血rou，在滿地鮮血和骨頭架子中莊嚴虔誠地歌唱。

    極少數幸存者躲藏在隔音的地下室中，面色驚惶，等待著救援者的到來。但他們并不知道，他們早已經被其他人拋棄，只能等到來自救援者的炮火洗禮。

    “現在整座月亮島都已經被模因病毒傳染了，包括那些瘋子，他們就是模因病毒的承載者。還好這只是一座海外島嶼，也幸好網絡已經被封鎖?！?/br>
    戰艦上，張近寒神色平靜望向前方的島嶼，同時說出了早就接收到的命令。

    “不然的話，哪怕是將錄制下來的所有頌歌都銷毀，將島上那些瘋子全部殺死。也不能保證會不會早有人將這首曲子記錄下來，藏在了月亮島上的某個角落里，說不定哪一天便會再度流傳出去，引發更大的混亂……”

    盡管知道島上一定還存在少數清醒的人，或許其中就有向他們報信的人。但模因病毒實在過于危險，如果這些人中有哪個反人類的瘋子將曲譜偷偷記住，活下來之后再大肆傳播到全世界……這樣的后果，沒有任何人敢于承擔。

    張近寒的聲音平靜中透出冷酷。

    “……最穩妥的方法便是將整座月亮島徹底毀滅，才能防止這種模因病毒感染到整個人類世界?！?/br>
    聽到這里，楚肆算是明白，為什么黎明帝國那些人阻止自己的態度并不堅決。反正從頭到尾不會進入感染區，而是遠程炮火洗禮，危險度其實不高。

    眼看越來越接近月亮島，張近寒就要下令。

    “等一等?！背镣蝗恢浦沽怂?，“我想要上島去看一看?！?/br>
    他拿出早有準備的耳塞，雙眸中透出淡淡的期待與好奇。

    “只要不聽到那首歌就不會有事吧？不如我們先去島上看一看實際情況?！彼⑿χㄗh道，“或許會有更好的解決方法呢？”

    第114章 永恒之序曲12

    楚肆說話時用上了一點不易察覺的精神誘導,張近寒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莫名其妙答應了他的提議。

    月亮島是一座不大的島嶼,放在西海群島之中并不起眼，但風景別具一格,偶爾也會有不少游客來這里游玩。

    某間廢棄工廠的地下室中，一群幸存者在黑暗中縮成一團，神情驚恐不安,卻沒人敢發出太大的聲音。

    時不時便有人抬頭向著地下室入口的那扇門看去，也不知是害怕被外面的瘋子發現，還是在期待救援者盡快到來。

    他們是發現異常之后最先逃出來的一批人,幾乎都用東西緊緊堵住了耳朵。

    “咕咚！”

    時間流逝，有人在黑暗中用力咽了一口口水，突然向身邊一個人撲去,堵在耳朵里的微型耳機在劇烈的動作間掉落在地,一只隨身聽也被扯落出來。

    禱歌響起。

    片刻后，地下室外響起一陣腳步聲,生銹的鐵門被人打開，陽光頃刻間涌入,兩道人影背著光出現在地下室門口。

    “……有血腥味！”按照報信人給出的地址找過來的兩人臉色一變。

    一具腦袋似乎已經被砸變形的尸體倒在地下室中央，其他人幾乎人人帶傷,有人胳膊上還有被啃噬的痕跡，這時都是一臉劫后余生的表情向他們看來。

    “果然，預想中的事情的確發生了?！焙瓦@群幸存者匯合之后，張近寒臉色不太好看,“不管那個人是故意反人類，還是被人坑害，甚至只是意外在隨身聽中錄入了模因病毒……”

    “這些幸存者實在太危險了，簡直是人體感染源。誰也不知道這樣的事情還會不會發生……不能帶他們出去接觸外界！”

    來之前他收到的命令便是徹底毀滅月亮島，因此沒有其他準備。否則，若是攜帶有一兩件特殊封印物，或許還能救下這些人。

    張近寒眼中閃過一絲不忍——“稍等一下?！迸赃厪氖贾两K只是靜靜聆聽的少年，突然開口打斷了他接下來的動作，微笑著向那些幸存者詢問道，“你們是說，這首曲子最開始是從教堂中流傳出來的？”

    幸存者們不約而同點頭：“沒錯，就是教堂?！?/br>
    “那么，我先去一趟教堂?！?/br>
    留下這樣一句話，少年的身影轉瞬間消失，眾人的視線都抓不住他的背影。

    “……說不定會有什么發現?！?/br>
    此時月亮島上早已是混亂一片，神圣莊嚴中透出一股詭異的禱歌在街道上此起彼伏響成一片，遍地鮮血、碎骨，以及被啃噬得面目全非的殘尸。

    有人沐浴鮮血，在歌聲中起舞。

    嗅聞著鼻尖nongnong的血腥氣息，楚肆一路目不斜視，只是那雙幽深莫測的眸子里漸漸凍結起一層又一層薄霜。

    ……

    “世人皆是兄弟姊妹，血rou相融方為圣途……”

    教堂前，一群狂熱的感染者正在互相分食彼此的身體，神情莊重肅穆，儼然將這當作某種取悅神明的祭典儀式。

    驀然間，這些人的動作齊齊一頓，神色中浮現出一縷掙扎。似乎被某種極端危險的氣息從沉醉中驚醒，甚至刺激到了他們的潛意識。

    少年的身影無聲無息出現，他容貌精致俊秀，微微上翹的嘴角帶著幾分溫柔。

    一群陷入瘋狂的感染者驚恐地睜大眼睛，像是看見了什么不可思議的恐怖存在。早已伴隨著理智一同失去的恐懼感，在這一刻突然回到了他們身上。

    “果然是天道出現了問題，越是瘋狂，反而越是接近規則？”楚肆目光中露出一抹了然，“這些家伙，似乎洞察了什么……”

    受到驚嚇的感染者們停下動作，緊接著便為自己竟然在邪惡面前退縮，中斷了取悅神明的儀式而虔誠懺悔：“……主啊，原諒我！”

    ——在邪惡面前，他們不得不保存有生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