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秦義毫不留情再次將他的嘴堵上,又厭惡地狠狠踹了兩腳,直接踢碎了這人的膝蓋骨。 他湊到那張躺椅前彎下腰,低聲問道:“公子,他可不是那些家丁奴仆,而是很可能出仕的士子,直接殺了會不會給您帶來麻煩?” “既然還沒有出仕,那就是一介平民白身,不必擔憂?!?/br> 青年的聲音依舊如清風朗月一般,沒有半分殺氣,仿佛談論的是烹茶煮酒的雅事,聽上去便讓人心曠神怡。 “況且,誰有證據?” 一盞燈火在院中幽幽亮起,搖曳的火光照亮了那張宛若天人般的面容,燃燒的火焰倒映在他漆黑的眸底。 他伸出手指一一指向眾人。 “這個,喝醉酒后不小心跌進河里?!?/br> “這個,家中起火被燒死?!?/br> “這個……” 像是冥府的判官宣判每個人的死期,他手指每點到一個,就有人身體一抖。指完一圈后,他終于指向跪在面前的所謂師兄:“至于你……” “明天早上就會在青樓外的大街上被發現,死亡原因是……馬上風?!?/br> 他話音落下,秦義閃電般出手,取走那人嘴中的東西,一枚藥丸就塞了進去。秦義雙手用力,合上對方下巴,強迫其吞了進去。 與此同時,十多道刀光在院子里亮起。 ·第二天,雍京發生了十多起離奇死亡事件。京兆尹衙門因此忙碌起來。 楚肆坐在一間酒樓上臨窗的位置,目光掃過繁華的大街,以及街上那些往來匆匆的京兆尹門下衙役。 博陽楚氏累世公卿,丞相楚不疑所在的楚家也不過是其中一支。盡管面對突如其來的皇權傾軋,整個楚家似乎顯得不堪一擊,但暗中的家業也絕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若非朝廷手握大義名分,南北兩軍駐扎城外,且罪證確鑿不容抵賴,絕不會如此輕易扳倒一位位高權重的三公。 楚肆出來之后,楚家暗中保存的實力便有了主心骨。盡管丞相府倒下后,過去的人脈大多都斷了,但金銀卻是不缺。楚肆散發重金,又有曾經的游俠頭子秦義發話,整個雍京不知多少游俠暗中投奔過來,都變成了楚肆的耳目。 這個時代所謂的游俠并非后世人以為的路見不平的俠客,更接近混江湖的地痞和打手。只不過他們大多都有一手不錯的本事,且重諾守信,義氣為先。 有了這些地頭蛇,他花費幾天時間定好了計劃,一夜之間便將所有要處置的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只不過他這一通簡單粗暴的手法卻是讓整個京兆尹衙門都忙碌起來。 停尸房外,驗尸的仵作恭恭敬敬稟報完自己的結論,就見上官的臉色一下子拉了下來,堆滿了烏云。 “除了其中一個是突發馬上風,其他人都是一刀斃命正中心臟?” 京兆府尹衙門中,得到屬下匯報上來的結果,現任京兆尹也是一怔。 ……馬上風的那個還好說,其他那些人,表面看上去不是被水淹死,就是被火燒死,或者失足摔死……結果只是簡單驗一遍尸就能查出真正的死因。幕后這人得有多不走心啊,就連偽裝意外都這么敷衍? 京兆尹的眉頭緊緊鎖了起來。他又看了幾遍卷子,整個人突然站起。 ——不對,不是敷衍。這是他故意的! 卷宗上除了這些人的死因是被殺,卻找不到任何兇手的證據,一切線索都被抹除得干干凈凈,如果不驗尸,看上去就真和意外沒有什么兩樣。 而大雍皇朝律法完善,證據鏈一環扣一環。哪怕現在驗尸驗出了兇殺的結果,哪怕猜到兇手是誰,沒有證據也無法將之抓捕。 那么對方為什么還要留下最后這一個破綻呢?這是他故意的,這是一種恐嚇! 這時旁邊有下屬湊上來,小聲說道:“大人,屬下還發現了一件事?!?/br> “什么事?” “這些人,包括那個馬上風的士子,全都和丞相府有關……”這人小心翼翼說著,“尤其是那個馬上風的家伙,聽說他就是出首狀告丞相的弟子?!?/br> 一邊說著,這個人在心里暗自嘀咕。該不會是丞相府那些人死的太冤,來報仇了吧? ……丞相府? 京兆尹的眼睛卻是瞇了起來。一個人的名字在他腦海中劃過。 玉樓公子,楚遇之! 是他!他在故意恐嚇其他參與了那樁大案的人!或者說,他想要逼迫那些人主動暴露。 而京兆尹就算不知情也能猜到,能夠扳倒丞相的人,必然是朝中大人物! “好膽魄啊……”京兆尹不由低聲感嘆起來,“以一介白身,威脅公侯權貴……” ·“楚遇之,你還真是好大的膽量!莫非絲毫不擔心自身安危?” 酒樓上,一道聲音突然響起。秦義下意識護到楚肆身前,警惕望向來人。 一身玉冠華服的曲應非從樓梯口走上來,臉色并不好看,顯然楚肆對他的威脅讓他現在還在耿耿于懷。 “沒關系,這不是有小侯爺嗎?”楚肆示意秦義退開,笑瞇瞇說道,“相信小侯爺是不會讓我出事的?!?/br> 說著他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 曲應非的臉色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黑下去:“你不要太過分了,你以為可以一直拿這件事威脅我?” “沒錯?!背琳J真點頭。他很清楚現在的自己還遠遠沒有打破對方的底線。 曲應非一陣氣結,郁悶之下就要接過那杯茶一口悶下。卻見楚肆微笑著端起來喝進了自己的嘴里。 “就算小侯爺你不夠分量,堂堂太子總不至于連一介白身都保護不了吧?” 第53章 天下為棋局4 楚肆話音落下,成功看到曲應非徹徹底底變了臉色:“這件事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唔……”楚肆呷完一口茶水,無聲無息將杯盞放回,語調依舊不疾不徐,“當然是看出來的?!?/br> 這個回答在曲應非聽來卻是相當不走心,可謂十足敷衍。然而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其實是實話。 三年前,元慶太子死的時候并不是在皇宮,而是在皇帝帶領百官和諸多勛貴子弟一同去狩獵的皇家園林里。 某天晚上,睡不著出去散步的原身楚遇之,意外撞見了正在小樹林中處理一株奇花異草的曲應非。 盡管心中百般好奇,但原身并沒有露面。身懷赤子之心的他沒有將事情聯想到政治陰謀上,只以為是撞見了曲應非的個人隱私,也就不愿出現以免尷尬。 就在第二天,元慶太子便突發風寒纏綿病榻,沒幾天便去世了。于是所有人都陷入了一陣忙亂之中,關于曲應非的這件小事也就漸漸被原身淡忘了。 楚肆到來后,梳理這具身體全部記憶時,很快便從原身記憶中翻出了這件事,意識到一切并不簡單。 穿越這些世界以來,每個世界都有著或多或少的不同,大到宏觀宇宙,小到每一個顆粒。像是藥草之類的東西,既有完全不同的,也有相似甚至相同的。 而當天晚上曲應非所處理的那株花草,正是楚肆所認識的。那是一種帶有微量毒素的花,長期放在身邊就會吸入毒素,直到某一天徹底爆發。發作癥狀極像是風寒入體,卻比風寒兇險百倍。 這讓楚肆心中有了猜測。 果然,之后只是隨口一句試探,曲應非便露出了破綻,因此被楚肆抓住了把柄。 不過幕后之人也讓楚肆意外,沒想到在所有人眼中溫和懦弱、優柔寡斷的太子,會是害死嫡親兄長元慶太子的真兇。 一時間,這位太子殿下也在楚肆心中重新刷新了人設。 曲應非看向楚肆的目光里帶著滿滿的警惕,眼神深處甚至閃爍起殺機。實在是因為對方知道的太多了…… 楚肆卻并不擔心。 他微微一笑,直接轉移了話題。 “小侯爺,你們想要解決四皇子嗎?” 在曲應非驚疑不定的目光里,容色依舊蒼白的青年緩緩露出一抹笑容,像是徐徐而臨的月色浸染夜幕。他語氣里透出滿滿的蠱惑意味。 “那么,我們合作吧……” “我幫助你們對付四皇子,而你們則幫我找出陷害丞相府的幕后真兇?!?/br> ·之后的一段時間里,一向在朝堂上唯唯諾諾并不起眼的太子殿下,居然一連提出了好幾條不錯的建議,破天荒贏得了三公九卿的欣賞,甚至獲得了其中部分建議的實施權。 有了權柄,稍微做點小動作,無論是安插自身的人手,還是給四皇子使絆子,都不是什么難事。一時間,這位原本沉寂的太子殿下神采飛揚,意氣風發。身邊簇擁者更是越來越多。 只不過,之后發生的事卻讓所有人瞠目結舌,不敢置信。 就在太子殿下的暗示和默許中,一位新近投靠他的御史在朝堂上參了四皇子一本,內容句句屬實,并無摻假之處。 “……由此可見四皇子囂張跋扈、草菅人命之氣焰,還望陛下——”“砰!” 這位御史話還沒說完,一記拳頭就迎面而來,正正砸在他面門,直把他鼻梁都砸斷了。滿口血沫含著牙齒一起吐了出去。 “四皇子!” 大殿中頓時一片混亂,許多人大腦一時宕機,迷茫望著眼前這一幕。 “砰!” 卻見剛剛出手的四皇子還不停手,又是一腳將人踹翻在地,俯下身雙手抓住這位可憐的御史的腦袋,對準地面就是砰砰砰砰一陣亂砸。 “……說我囂張跋扈,草菅人命?”四皇子那傲慢的聲音,伴隨著腦袋撞擊地面的響聲和御史的慘叫,在所有人耳邊響起,“行啊,我直接幫你制造證據??茨阌袥]有命來拿!” guntang的鮮血染紅了大理石鋪就的地面。 在朝臣和宮廷侍衛的阻攔中,四皇子終于松開手,將已經變得死狗一樣的御史踹開。如妖似魔的俊美面容上還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諷意,肆無忌憚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緩緩掃過。 “看清楚了,這才是真正的囂張跋扈,草菅人命!”他勾起唇,笑得恣意,“至于剛才說的那些小打小鬧,就不要再拿出來惹人發笑了!” 在場的朝臣看向他的目光都變了。 ……瘋子!真是個瘋子! ……以前四皇子年齡小,不怎么接觸前朝,盡管聽過對方諸多傳聞,他們也并不清楚對方的秉性。但現在看來,這完全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偏偏御案之后的皇帝還一臉縱容,只是象征性呵斥一句:“胡鬧!四皇子少不更事,被人污蔑之后一時激憤,行事過于沖動了些?;貙m禁足半月,好好反??!” 看了看那位生死不知的御史,和地上的一灘血跡,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臉懵,他們表示:從沒見過睜眼說瞎話到這個份上的,也沒見過偏心眼這么明顯的。 ……e這也叫少不更事、一時激憤? 至于那位被皇帝親口斷定為“污蔑”皇子的御史,其結局也是可想而知。 ·雍京某間別院中,敘述完整件事情前因后果的太子,臉上已是鐵青一片。 “殿下,四皇子實在是太囂張了,我們決不能坐以待斃……” 一群幕僚義憤填膺,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語地出著主意,爭先恐后表現自己,有意無意將另外一個人孤立在一邊。 被這些人聯手隔絕在外的青年只是不慌不忙地品著茶,像個局外人一樣注視著這一幕,神色依舊云淡風輕。 眼角余光關注著對方的太子見無法主動激對方開口,只能在心中暗道一聲好定性,表面上無奈一笑:“楚公子,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