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更多的樣本數據，以及更多人的配合……”

    他拿起手機，給營地的智能中樞發出了一份特殊實驗的請求。

    ·

    透明的鏡幕如水簾般展開，某個特殊的夾層空間里，鏡主的虛影在此處閃現。

    不變的淺黃色連衣裙、雪白的小皮鞋，優雅而可愛的公主頭，以及細膩瓷白的小臉……距離楚肆加入鏡幕世界已經過去一年之久，現在的她看上去更小了一些，只有三歲到四歲的樣子，但那雙靈動而通透的眸子卻預示著她遠超外表的真實年齡。

    “今天收到一份特殊的實驗請求?！?/br>
    鏡主在半空中揮了揮手。

    一行行墨字在空中憑空浮現出來，如同浩浩蕩蕩的長卷沖刷而下。如果楚肆在這里就會發現，這分明便是他上傳到中樞的特殊實驗的內容。

    “感覺他分析的原理應該都是正確的，只不過要想真正創造出完美的精神淬煉法，必然需要許多人試錯，按照他的想法，可能異神的存在將會暴露在普通人面前……”

    在她對面，是一扇特殊的全身鏡，鏡中擁有著大約三立方米空間。一道人影站在全身鏡之中，目光溫和注視著她。

    這是鏡主的能力所制造出來的空間，鏡中時間永不流逝。但里面的人也只能永遠以這幅非生非死的姿態躲藏在這個棺材大小的空間里。

    “這個想法很不錯。真是有意思的年輕人?！辩R中人贊嘆一聲，語氣很是欣賞。

    “可是……”鏡主奶聲奶氣的聲音中夾雜著奇異的憂慮，“一旦淬煉法不成功，反而暴露了真相，整個社會都會因此陷入混亂……那樣的后果我們恐怕承擔不起?！?/br>
    “畢竟那些怪物能夠吸收所有人的情緒波動，到時候得知祂們存在的全人類都將成為祂們力量的供應者。我們將再也沒有機會取得勝利，最后甚至淪落為怪物們豢養的羔羊?！?/br>
    這些年來，里層世界中聯邦政府的種種舉措并不是毫無深意的。

    被官方控制的新聞媒體、受到嚴格管控的小說影視游戲各類娛樂渠道，這些東西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很容易將各種真真假假的訊息一股腦傳輸給普通人。而聯邦政府承擔不起異神的存在暴露出去的風險。

    如今就連靈異神怪之類的小說都已經開始禁止傳播。也正是因為頂級覺醒者們對異神來歷的猜想之一。

    ——既然這些異神能夠吸取人類的精神意念，他們懷疑，倘若與現實世界對應的另一面中存在著全人類的幻想海洋，會不會有某些異神正是從其中誕生，本就是由人類的精神意念組成？

    聽到鏡主的憂慮，鏡中人沉默了一下。

    明亮的光芒照耀在鏡面之上，現出鏡中人清雋挺拔的身影。他一身上個世紀的紳士打扮，發色雪白，臉色呈現淡淡無機質的冰冷蒼白?？瓷先ハ袷蔷镁梅鈨鲈诒字械乃廊?。

    良久，鏡中青年這才開口：“然而我們并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br>
    “現在我們看似與異神勢均力敵，甚至還略占上風，但卻有著里層世界這個最大的弱點。一旦所有普通人暴露在異神目光之下，我們同樣也只能迎接滅亡的命運?！鼻嗄甑哪樕?，目光里卻隱含著奇異的悲天憫人，“而這一天并不遠了?！?/br>
    “鏡幕世界就要撐不住了，你的外形變化就是最好的證明?！彼届o地陳述道，“一旦鏡幕破碎，里層世界無法隱藏，一切將無可挽回?！?/br>
    “倒不如選擇相信那個年輕人?！?/br>
    鏡中人伸出一只手，手指抵在鏡面之上，像是要穿透隔膜來到這個世界。層層漣漪在鏡面上綻放。

    “在我預見的未來之中，這是唯一的轉機?！?/br>
    第33章 全民進化史6

    郁郁蔥蔥的連綿森林間,鳥雀無聲。一支小隊全副武裝,躡手躡腳走在森林之中，不時撥開樹枝查探一二。

    當領頭的青年剛好走出一片空地時，一道漆黑的裂縫突然間毫無預兆便出現，仿佛至圣至邪又至暗的混沌幽光自縫隙中溢出,異神降臨！

    這人立刻兩眼放光,一臉興奮地迎上去。

    而一面透明的面板已經在他視線右上角彈出來,一行行資料在面板上呈現：怪物圖鑒／美食菜單名稱：未命名異神等階：d級30％掉落：70%概率為果醬夾心松餅,　30％概率為未知特殊食物作用：食用后永久提升精神力十點備注：由于汲取了來自眾人的興奮情緒,獲得成長經驗,該怪物的等階正在以每分鐘1％～3％的速度提升。請盡快完成狩獵。

    “這還是第一次遇到d級的boss，光是想想味道我就要流口水了,大家快沖鴨！”

    全副武裝的青年只看了一眼這份圖鑒，便嗷嗷大叫著沖了上去。小隊其他人跟在身后,彼此之間默契地配合起來。

    ……

    激烈戰斗結束，眾人眼前豁然爆發出一陣白光,那團混沌莫名的幽光在熾白光輝中消失,系統清晰的擊殺提示聲在耳邊響起。

    閃爍的白光中，一堆像是糖果一般五顏六色的東西直接爆了出來,長著腳丫子的它們四散奔逃，很快就被興奮的眾人追上,成功捕獲。

    戰利品入口的瞬間,精神力上漲之時那種難以言喻的舒適感在靈魂中彌漫,以及這份未知美食帶來的驚喜感,再加上其中喜怒哀樂種種真實無比的感受降臨，一時所有人都不由一陣滿足，在地上直接攤成了一排。

    “這款全息游戲太贊了，哪怕其他方面都一般般，光是這種獨一無二的美食體驗我特么就要吹爆！”

    “是??！不僅美味到無與倫比，而且每次掉落都不一樣，就算同樣是松餅，口味也有差別。說實話，現實中我也算是見多識廣了，這種讓人靈魂都能感覺到滿足，甚至能體會到各種情緒變化的食物，簡直像是動漫小說里的幻想作品，太神奇了！”

    “之前聯邦對娛樂方面禁令太狠了，冷不丁推出了一款號稱百分百擬真的全息游戲，還鼓勵全民娛樂，我差點以為是做夢，現在就擔心哪天夢醒呢！”

    “現在小道消息都在說這款游戲絕對不簡單，官方這樣做肯定有什么內幕，所以我們全家都參與進來了……”

    “我家也是，現在一家人都沉迷美食不可自拔?！?/br>
    在幾人不知道的時候，一道少年的身影正悄然從他們身邊經過，只是整個游戲世界中沒有一人能發現他的存在。

    楚肆看著手中收集而來的玩家數據，滿意地點頭：“一切都在預計中?！?/br>
    這是他和幾個特殊覺醒者合作制造出來的所謂游戲世界。

    原本楚肆的目的是為了擁有足夠多的實驗者，來為他剛剛創造的精神淬煉法試錯，讓他一步一步將之完善。之后便可順理成章在游戲世界中推廣出去。

    但之后不久，他便接到了智能中樞發布的特殊任務——讓普通人潛移默化得知異神入侵的真相而不引起恐慌。

    因此，才有了現在這個所謂的全息游戲世界的誕生。

    游戲世界的背景完全照搬現實，靈氣復蘇，異神入侵。而玩家們帶入的是覺醒者身份，他們被賦予了覺醒者擁有的種種能力。

    楚肆在游戲中唯一的私設便是輸入了大量有關異神的資料，將之作為游戲之中唯一一種怪物。只不過他所設定的異神大部分等級并不高，狩獵異神的難度與真正的現實相比降低了至少十倍。為了吸引玩家，他還將每只異神的味道用殺掉之后掉落的美食直觀呈現了出來。

    ——這些百分百擬真的口味可都是楚肆“研究”了數百份樣本的獨家資料。想必如今的異神在玩家們眼中已然成為了移動的美食包。

    時間一點點推移。

    里層世界之中，這款新推出的全息美食狩獵游戲幾乎受到了全民好評，可謂老少咸宜。但楚肆的目的從一開始并不是推廣游戲。

    因此，發現所有人已經沉迷美食不可自拔之后，他就開始大幅度上調游戲難度。異神的等級設定與現實接近，吸收玩家情緒念頭變強的速度更是大大提升。

    如此一來，現在的玩家們還想要像以前那樣輕松狩獵異神掉落美食，就必須修行游戲中新推出的自由技能——精神淬煉法，學會控制自身的情緒波動，否則便只能淪為異神的經驗包，再也無法品嘗到美食。

    游戲設計之初，楚肆便考慮了方方面面的問題。這個所謂的全息游戲世界本質上并不是科技產物，而是與幾位特殊覺醒者的能力有關，更加類似于幻境。被拉入其中的都是普通人的意識體，修行精神淬煉法完全沒有問題。

    而每個人游戲面板上得到的精神淬煉法都有著微妙不同，修行之后的反饋也不同。楚肆則隱身于幕后，通過收集無數人的修行數據，一步一步將粗糙的精神淬煉法修正，完成正確的淬煉法建模。

    當然，即便修煉失誤也不過是損失一些精神力，之后現實中會萎靡半天，對普通人并沒有什么傷害。

    游戲世界的天穹之上，數道人影緩緩浮現，幾乎在出現的瞬間這些人便將楚肆直接圍在了中間。

    “司越你真是厲害，現在一切都是按照你的設想在進行?！?/br>
    “是啊。我們還以為游戲難度大幅度提升之后這些玩家會棄游呢，想不到他們居然還真的咬牙練起了難度不低的精神淬煉法！”

    “嘿嘿，你們這完全是小看了吃貨的力量。我們聯邦人民遇到美食的時候爆發出的能量那是超乎想象的！所以我一開始就知道司越這個方法一定能行。怎么樣？愿賭服輸，記得把積分轉給我?！?/br>
    一群覺醒者說說笑笑間，無數有關精神淬煉法的數據，通過這個世界的系統，盡數向著楚肆這邊匯總過來。一條條錯誤線路被排除。他繼續修正完善，很快完美的精神淬煉法便在他手中誕生。

    這一天起，所有游戲玩家的面板都完成了更新，就連現實之中，官方都開始對精神淬煉法進行推廣?？荚嚰臃?，升職加薪，榮譽評級，政策優惠……上至老下到小，幾乎沒有人的生活需求不與之掛鉤。在這種堪稱瘋狂的宣傳之下，一切娛樂新聞都避道而行。

    且不提官方的種種誘惑，單單是這種不同尋常的態度就讓人深感蹊蹺。尤其是一些喜歡腦補和瞎想的聰明人更是感覺其中一定有隱秘。

    〖聯邦政府這是怎么了？怎么會突然鼓勵全民修行那個一看就帶著奇幻色彩的精神淬煉法？不是說要相信科學嗎？〗〖孤陋寡聞了吧，官方都說了，這精神淬煉法就是一種幫助我們凝神靜氣的科學方法，可以更好地鍛煉意志?！健嘉也挪恍拍?！總感覺官方這是暗搓搓要搞一波大事啊。你們說會不會很快就會出現小說里的各種異能者？難道是大爭之世要來了嗎［滑稽］？這樣一想突然感覺很沒安全感，我還是去修煉精神淬煉法吧！〗〖不管怎么說，聯邦既然這樣大力推廣肯定是因為這個精神淬煉法非常重要，咱們只要跟著聯邦的步伐走就行了?！蕉@些人在網上發表言論的時候，官方也不再像以往那樣阻攔，反而任由他們瞎說一氣，順便自身還在其中摻和一波，將一堆真真假假的消息傳遞出去。這種似真似假的消息居然還真激起了不少人修行精神淬煉法的興趣。

    精神淬煉法本是模仿異神吸收精神能量的原理，楚肆還參考了古代傳說中的觀想法。大概原理是在意識之中不斷觀想出某種自身能夠接受的意象——譬如一**日——再利用該意象不斷淬煉和壓制自身逸散的雜念和情緒，最終將之收束凝聚于內，不再發散于外，甚至用來增強自身的精神力量。

    這種法門完全無需憑借靈氣，任何普通人只要有毅力都能夠做到。而經過淬煉之后，精神力的提升所帶來的諸多益處也是顯著的，諸如記憶力加強、失眠頭痛不藥而愈、邏輯思維明顯提高之類……嘗到了其中好處，所有人自然會主動修行，不必官方強制插手。

    這樣的情況讓聯邦官方深感滿意，或許按照這樣的趨勢發展下去，很快全民都將陷入修煉狂潮。最終所有人都能將自身精神意念收束于內，不用再擔心成為異神的經驗包。

    然而，這世上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能按部就班，如同游戲任務一樣一環扣一環。危機也往往不會在你準備的面面俱到之后再爆發，反而更有可能在猝不及防的時候到來。

    ——或許異神的誕生確實與人類的幻想海洋有關，當所有普通人得知異神存在的時候，祂們入侵瀾星的力度變得前所未有激烈。似乎從無數人的意念之中獲得了更為強大的力量。

    鏡幕世界。

    交錯的空間縫隙將整個世界撕開了道道裂口，席卷而起的風暴將連綿山川和森林幾乎夷為平地。遙映的各色光華中夾雜著無盡的混亂囈語，許多人只是看上一眼就一陣眩暈，精神混亂，仿佛整個靈魂都要被吸出去。

    幸而這些覺醒者同樣已開始修煉精神淬煉法，此時意識之中明光普照，很快便將所有雜念盡數鎮壓，一瞬間進入某種絕對理智的心靈境界之中。暫時擺脫了那種恐怖的精神震懾。

    頻繁降臨的異神給這個世界脆弱的空間壁壘帶來了極大破壞，而這一次的入侵者，數量和實力更是前所未有。

    鋪遍天穹四野的銀白尖塔上，突然響起一陣刺耳的警報聲，塔尖處像是充能的燈泡一樣亮起，緊接著無數縱橫的能量掃射出去，一艘艘小型飛艦在半空中穿梭。戰時動員令之下，無數覺醒者的身影在這個世界出現。

    楚肆踏步走出自己的私人實驗室，擰眉望向天空。

    少年漆黑的瞳眸中映著一抹霜寒，頭頂那根呆毛在無數道空間漣漪波動的刺激之下高高翹起，左右搖擺著。

    突然，楚肆似乎察覺到什么，剎那間向著身后看去，身體下意識擺出警戒姿態。而一道虛影在他身后浮現出來。

    鏡主的虛影此時幾乎變成了一個嬰兒，她歪頭好奇打量著面前這位讓先知另眼相看的少年，腮幫子一鼓，奶聲奶氣開口：“司越，跟我來吧，有人想要見你?！?/br>
    她話音剛落，不見任何動作，兩人周圍的天地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層層守衛嚴密的覺醒者大本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眼前這片什么都沒有的夾層空間。一扇全身鏡靜靜懸浮在這里。

    楚肆好奇看過去，鏡中的青年沖他露出一個微笑。

    “歡迎你，年輕人。我是「先知」?！?/br>
    青年探手抵住鏡面，目光深深凝視著眼前這看上去一臉無害的少年。

    “在我所能預見的未來一角中，你是唯一的轉機?！?/br>
    ·轟轟轟轟轟！

    鏡幕世界中，作為覺醒者大本營的銀白色建筑物如同一尊高大的巨人從地面上拔地而起。組合在其上的無數鋼鐵堡壘咆哮著發出轟鳴?？植赖哪芰抗庵鶇R作洪流，浩浩蕩蕩將這片天地淹沒。

    白色洪流自地面奔涌向天空，而天際無窮無盡的幽光同一時間降臨下來。像是來自相反方向的海洋對撞，掀起激烈的浪花。天穹之上似乎有無數雙眼睛睜開，透過一條條空間縫隙俯瞰著大地。

    鋼鐵堡壘中的覺醒者們互相對望，目光中都不由露出驚嘆。

    “不愧是研究所那群人耗費百年完成的杰作，這威力真是相當驚人！”

    “可惜現在的靈能科技才剛剛發展起來，這種尖端產品不能夠量產，要不然我們完全可以像是科幻小說里那樣，直接用靈能武器將這些異神堆死！”

    “沒辦法，誰讓時間太短了呢。而且這棟銀白之城制造出來到現在也只用過一次，估計最多再用幾次就無法再適應物理法則了吧?！?/br>
    也有一些研究人員在觀戰的同時一邊記錄數據，一邊發出感嘆。

    正如楚肆第一次來到進入世界時的猜想那樣，如果不是靈能科技還存在著較大缺陷，又怎么會需要覺醒者憑本身血rou之軀去對抗異神？

    而這個暫時還無法解決的缺陷與這個世界特殊的物理法則有關。

    每次交戰過后，這個世界的物理法則都會發生輕微變化。不知道是異神死去之后逸散的特殊能量污染了這個世界，還是靈能的大肆爆發對周圍空間造成了影響，亦或者這個靈氣復蘇的世界本身就在不斷升格?？傊舆B不斷的戰斗，早已讓瀾星上的法則不斷發生變化。

    這種微量改變人類可能還察覺不了，甚至因為不知名的原因（或許是世界意識的眷顧）可以自然適應。但任何一點點物理法則的變化都足以讓誕生不久的靈能武器出現偏差，甚至直接報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