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小女孩發出一聲驚喜歡呼，很快伸手一揮，一張虛幻的卡片剎那間從她指縫里彈出。

    楚肆抬手將之穩穩接住，卡片落在他手腕處化作一道淡淡的徽跡。

    “這是你的身份卡。加油哦年輕人～”小女孩眉眼彎成月牙，奶聲奶氣的聲音，卻說出這樣一句老氣橫秋的話，聽起來實在有些違和。

    話音落下，她的虛影便化光消失不見。

    杜榆一直保持著畢恭畢敬的姿態，直到對方離去才緩緩挺直身體。

    楚肆很快便明白了他之所以會有如此態度的原因——伸出右手點在左腕的身份徽記上，數之不清的信息在楚肆腦海中奔涌如洪流。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有關鏡幕世界的來歷。

    這顆名為瀾星的星辰世界，曾經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低等科技位面。

    直到百年之前，這個世界靈氣復蘇，涌動的靈氣潮汐席卷整顆瀾星。無數天賦強大的覺醒者在靈氣潮汐中誕生。但同時也有著難以計數的域外異神盯上了這顆星球，企圖入侵。

    南啟大陸便是祂們入侵的第一站。

    當年各國政府最先發現這些異神的行蹤，無數士兵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數之不清的高尖端科技武器狂轟濫炸。江河斷流，高山被夷為平地。然而輕易便可轉換為虛幻形態的異神，卻沒有在這狂轟濫炸中受到多大的損傷。

    關鍵時刻，剛剛誕生不久的覺醒者們站出來，以超自然力量對抗超自然。

    只可惜他們還太過弱小，根本無法阻擋異神的腳步。

    最終，覺醒者中的「先知」利用自己的能力窺探到一絲轉機。

    在他的指引下。九成的覺醒者自愿犧牲，獻出自身的本源，幫助「鏡主」強行催化自身天賦，形成一道隔絕兩界的鏡幕，將整顆瀾星一分為二，化為里表雙層世界——鏡主本人也失去了身體，只剩下靈魂心象形成的虛幻投影，與整個鏡幕世界共存。

    南啟大陸直接被放棄，作為表層世界的一部分。其余幾片大陸則被鏡幕保護起來，作為里層世界。只要鏡幕不曾破碎，那些異神就找不到里層世界的入口。而生活在其中的普通人便安全了。

    這百年來，人類和異神之間的戰斗從來不曾停止。當年剩下的那一成覺醒者都已經成為了頂尖戰力，常駐在表層鏡幕世界。而百年間陸續誕生的新晉覺醒者，則作為源源不斷的新血投入進來。雙方之間漸漸已達到勢均力敵。

    “呼……”看完了這篇類似于背景介紹的資料，楚肆一直沒什么波動的眸子里，也微微有些變化，他深深呼出一口氣。

    “靈氣復蘇、異神入侵、覺醒者……”

    這個世界所遭遇的一切讓他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原生世界。只不過與他的原生世界相比，這個世界的人類無疑是幸運的。因為有鏡主和其他覺醒者站出來，扛住了這場災難。

    而楚肆所在的原生世界，人類卻沒有這么幸運，整個文明都被突如其來的災難徹底摧毀，只剩下一片片廢墟，活下來的幸存者甚至要為了一口食物自相殘殺，從文明墮落為野蠻……楚肆就誕生在文明崩毀之后那段混亂殘酷的年代中，那時候的人類甚至早已遺忘了曾經的大部分文字和知識。

    如果原生世界的人類文明沒有那么快就崩潰，或許很有可能會是如今這個世界的模樣吧……

    楚肆抬起頭來，天空之上那輪金燦燦暖融融的太陽映入他眼底，隱隱約約的透明鏡幕在天際若隱若現，將整個世界籠罩。

    ——他很想看一看這個世界究竟能夠走多遠，最后將會蛻變成什么樣子。

    ·寬闊無垠的平原上，以自身的身份徽記為鑰匙，楚肆按照杜榆的指引cao作一番，在半空中投射出一扇虛幻的鏡面，鏡面表面蕩漾著月光般的透明波紋。

    他徐徐踏入其中。

    一瞬間空間轉換，兩人直接遙跨了數百里來到這片大陸中央處的覺醒者大本營。當然這種瞬移也相當耗費靈力。

    一方方銀白色的尖塔鋪遍天穹和地面，許多尖塔隱約連成一線。

    各種各樣前所未見的奇特戰爭堡壘幾乎匯聚成鋼鐵洪流，又像是一個個不同的零件，共同組合成了中央處那猶如巍峨高山一般的銀白色建筑物。四周無數小型飛艦將銀白色建筑物拱衛在中央，如同一條環繞的星河。

    楚肆雙目放光看著這一幕。

    倒也難怪里層世界中，一百年來科技不進反退，原來真正尖端的技術都在表層世界中。為了對抗異神，這整個世界的科技樹看起來發生了某些改變……感受著空氣中夾雜著靈氣的能量波動，楚肆臉上的笑容不由得越來越深。

    “似乎發展出了一種全新的科技樹，將具備超自然因子的靈氣作為新型能量在使用啊，這樣應該能有效對異神造成殺傷……”

    楚肆完全忽略了旁邊的杜榆，目光四處掃來掃去，甚至還伸出手感受了一番蕩漾在空氣中的能量波動。

    “有了這種靈能科技，對抗異神的主要戰力居然還是覺醒者……看來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限制因素?！?/br>
    喃喃自語間，他已經自顧自分析出了如今的大致情況。

    “……是靈能科技的威力不夠強，還是因為什么原因無法大規模制造科技武器，或者說必須要有覺醒者配合，普通人無法cao控？”

    “啪啪啪——”幾聲清脆的擊掌聲從旁邊傳來，楚肆這才注意到旁邊有一伙差不多七八人的小隊正從銀白色的建筑物中走出來。

    領頭的青年推了推鼻梁上的銀邊眼鏡，笑著說道：“看你的樣子很眼生，應該是新人吧。剛來營地就想到這么多，估計你和研究所那群人應該很有話題?！?/br>
    楚肆這才回過神來：“……研究所？”

    “是啊，現在這些靈能武器都是研究所發明的，據說那里集中了九成以上的腦域開發覺醒者?！?/br>
    楚肆立刻追問道：“那研究所里研究異神嗎？比如身體構造之類的？”

    這下子那伙人看向楚肆的眼神就變得格外怪異了，活像是在看什么解剖狂人。

    異神都是虛幻能量體，注定了物理武器對祂們無效，所以遠程cao控機器人對祂們進行研究是不可能的，連觸碰都只會撈空。

    但要是讓研究人員運用超自然力量與祂們近距離接觸研究，又很有可能被汲取自身情緒，損失過重會對靈魂造成影響，異神也能因此恢復逃跑。

    因此針對異神的實驗都是用靈能力場進行束縛，再利用靈能武器遠程攻擊，驗證其威力。說白了就是活靶子。

    這么多年來，楚肆似乎還是第一個想要研究異神身體構造的人。

    聽著青年的解釋，楚肆一陣心痛：“那么多的實驗體就這么轟沒了，浪費啊……”

    他一邊跟著杜榆走進銀白色建筑物內部，一邊沉吟著。突然輕輕一擊掌，認真說道：“感覺去研究所似乎很不錯呢，畢竟我也是一個腦域開發覺醒者。說不定能改變大家濫用異神當活靶子的現狀，開辟出針對異神的嶄新研究思路……”

    一邊幾乎被忽視成透明人的杜榆簡直槽多無口：清醒一點啊喂！你一個一板磚下去就制服了異神殘片，還把人家當點心一口吞掉的家伙，冒充啥腦域開發覺醒者呢？

    ……至于針對異神的嶄新研究思路，莫非就是被你吃掉？

    越想他越覺得不靠譜，看著楚肆嘆了口氣，一臉語重心長：“唉，年輕人，就算想要混進研究所去吃免費零食……也不能這么不要節cao吧?！?/br>
    楚肆表示很無辜：……他的的確確是個貨真價實的腦域開發覺醒者啊，至于吃掉那些異神，難道這不是一種非常具有開創性的思路嗎？

    ——對于吃貨來說，食物再多再強都不可怕，只要足夠美味，遲早把它們吃到滅絕！

    ……

    片刻之后，站在大廳的登記處，看著眼前屏幕上顯示出來的明晃晃的一行字：［腦域開發覺醒者］，杜榆幾乎驚呆。要不是還有一點理智，他簡直要懷疑是不是智能中樞出了問題。

    ……emmmm他表示自己從來沒見過武力值這么高的腦域開發覺醒者。

    登記處接待的女孩似乎和杜榆很是熟悉，直接便問：“大榆你怎么又來了？沒記錯的話，之前幾次精神波動鑒定你都沒通過吧？”

    杜榆苦笑著點點頭。

    為了防止那些情緒控制不過關的覺醒者跑來給異神送菜，如果主動申請在鏡幕世界常駐并加入前線戰斗序列，每隔一段時間都必須通過特殊的精神波動鑒定，確保戰斗時整個人的精神波動控制在很低的閾值。

    而他，自從小隊隊友全部覆滅后，再次遇上異神，他的精神波動就失控了。

    “要不然你還是繼續待在里層世界監控異神殘片吧……”接待處的女孩勸道，“里層世界也是我們非常重要的一部分，這份工作同樣很重要?！?/br>
    杜榆拒絕了她的建議：“我還是想試試?！?/br>
    他想起之前提起異神之時，少年那輕描淡寫的語氣，還有對方將異神殘片當做零食一樣吞下去的舉動，整個人莫名其妙也變得淡定起來。

    ……或許他也已經被感染了？

    看著杜榆離開的背影，女孩搖搖頭，又將一樣東西推到做完登記的楚肆面前：“吶，這是新人必備裝備哦，可別忘記了?！?/br>
    楚肆接過這片半個指甲蓋大小的透明薄膜，按照對方說的那樣輕輕往頭皮上一貼，透明薄膜立刻自動融化。

    “這是特殊信號接收器，是一位特殊覺醒者制造的，可以捕捉空間縫隙波動，并通過大腦皮層傳遞到神經中樞……只要有新的空間裂縫和異神降臨，所有人都能第一時間知道消息。而且空間縫隙的大小也會影響波動的強弱……”

    接待處的女孩子正認真介紹著，突然間“撲哧”一笑。

    只見面前的少年頭頂突然有一縷紅色的呆毛翹了起來，甚至歡快地晃動了一下。配合少年那張精致如同二次元人物的臉，簡直是會心一擊。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的頭發會受到信號接收器的波動影響。

    楚肆這時候也是一愣，就在那縷呆毛翹起來的瞬間，一陣特殊波動通過信號接收器傳遞到他腦海。

    他立馬轉過身看向大廳之外。這時候大廳里幾乎所有接到信號的人都做出了和他一樣的動作。

    “……西南方向，有異神出現了！”

    接待處的女孩還想再說些什么，就見面前的少年目光“biu”一下亮起，整個人在剎那間化作一道殘影，消失在她面前。

    ·蔚藍色的天穹邊際，隱約可見一層透明的鏡幕。那是里外兩層世界的邊界。

    詭異迷離的朦朧幽光在天穹之下的半空中綻放，伴隨著來自異域的無盡囈語，呈波紋狀向外擴散。

    氣浪紛飛，能量波動形成漩渦。無聲的戰斗之中，那團迷離的幽光綻放出浩瀚神圣的光華，似金似銀似紅似藍，仿佛融合了世間種種異彩。光華綻放間，似乎有一股無比恐怖的威壓將所有人直接從天上擊落，擠壓到地面上，一身骨頭幾乎都被碾碎。

    周圍半空中看不見的精神波動，每個人起起伏伏的各色情緒，化作各色異彩，盡數被那團幽光所吸納。祂緩緩降臨，像是一枚降落的星辰，攜帶著四周沉重的壓力，將地面生生壓低了一寸，所有人幾乎五臟俱碎，控制不住的鮮血噴濺在地面上。

    即便到了生死邊緣，這些人還在努力克制住自身的情緒起伏。

    一個看上去年齡不大的少女此時仰面倒在地上，一頭長發凌亂鋪散，她精致的臉上面無表情，只是平靜而熟練地說道：“按照往常的經驗，大概再過兩分鐘，應該就能有人趕到了?！?/br>
    旁邊半跪在地的青年銀邊眼鏡光芒一閃，沉重壓力之下，膝蓋又不由自主向地面陷了半寸：“這次降臨的異神等級超限了，一般的成員可能應付不來?！?/br>
    “我感覺我的眼球要被壓爆了……”

    “我的眼睛已經開始流血了……”

    “我還能堅持一分鐘……”

    幾個人說話的態度像是在討論學術問題，頗有些置生死于度外的云淡風輕。

    不過動彈不得的身體卻被恐怖的力道寸寸碾壓，脆弱的血管開始破裂，鮮血從每一個毛孔中溢出。

    似乎下一刻死亡就會降臨。

    就在這時，所有人身體突然一輕，恐怖的壓力消失得無影無蹤，幾個人用尚且完好的眼睛向上看去，一道熟悉的人影便出現在他們視線。

    紅色的發，略帶朋克風的打扮，手上提著長條型劍袋，精致堪比二次元人物的臉……這位不久前才見過一面的少年此時正擋在他們身前，而無與倫比的精神力量從他身上噴薄而出，如同一枚虛幻的小太陽徐徐上升，將所有覆壓而下的力場盡數抵消。

    “好強的精神力啊……”幾乎已經變成了血人的幾人注視著這一幕，只是淡淡評價一句。

    特殊的情況不允許他們表現出什么險死還生的激動喜悅，抑或是對援救者的深深感激。那樣只會是一種資敵。

    少年在地上一蹬，身體輕飄飄跳起。

    轟！

    下一刻，幾人眼前的世界幾乎變成了白茫茫一片，兩股精神力量互相對撞，掀動起恐怖的精神風暴，甚至讓周圍的空間漣漪激蕩起來。

    而他們卻依舊置身于安全無比的精神力屏障之中，沒有受到絲毫損傷。

    幾人努力睜大眼睛，不放過一絲一毫細節。

    半空中，一只不起眼的劍袋輕飄飄落了下來，袋口打開，兩刀一劍在無形的精神力量牽引之下飛出。

    三柄黑漆漆的沉重刀劍，裹挾著空氣中無形的靈氣，如雷電破空而去，將眼前白光重重的世界斬開。

    洶涌的精神風暴漸漸平息。

    少年的身影重新落了下來，黑色靴面被濺起的浮塵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