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家里的女人雖然心疼孩子,但看了學院的來信,對每個孩子的情況都說的十分清楚,既說了孩子的進步,也說了孩子仍然存在的問題,總歸孩子全都在往好的方向改,她們心疼孩子,是因為怕孩子吃苦,如今孩子自己都扛過來了,她們若是還要鬧騰,那就是給孩子拖后腿了。 其他人收到的信大同小異,馮知府和趙華的父親多了一張賬單,賬單附在成績單后面,賬單極為詳細,因為旁的孩子都有私房錢,這兩個是沒有私房的,買禮物的銀子全是從學院賬戶里支取的,這賬目寫得清清楚楚,上面的銀錢除了扣掉束脩的,就全是買禮物花掉的,不過還有不少余額。 一年兩百兩銀子的束脩,花的值嗎?光看著這樣詳細的賬單和孩子的成績單,馮知府和趙老爺就對這個學院充滿了好感,甚至還想著明年一定要續費。 送信的人會在蘇州停留一天,第二日再帶著所有家長的信回京,不少家長收拾了大包小包出來,想讓那送信人帶回去,只是對方卻表示,學院有規矩,可以帶信,卻不能帶東西過去,又再三承諾,孩子們在學院里吃得飽穿得暖,不會挨凍受寒,這些家長才歇了大包小包的心思,改為在信件里塞銀票。 就連馮知府和趙老爺,聽了兒子抱怨在學院賬戶取錢要扣小花花之后,也悄摸摸的往信件里塞了兩張銀票。 而蘇州城,在送信人走后的一段時間里,竟然流行起賞玩崖柏根雕來。 也不知道從哪里刮來的風,那些大戶人家,今日東家設宴賞崖柏根雕,明日西家設宴賞崖柏根雕,就連知府大人,也辦了一回宴席,就為了在眾人在夸贊那大鵬展翅的根雕時,毫不在意的開口說道:“都是我那個在京里讀書的長子買的,明明自己錢都不夠花,還非要節衣縮食給我買什么根雕,這孩子就是孝順,這點像我!” 第70章 侯門中山狼(十) 一個月后,少年們也收到了家里來信,得知家人很喜歡自己送的禮物,這次月底的休息日,也不去別的地方了,就費心想著如何給家人買禮物,日子久了,這個習慣竟被少年們堅持了下來,而蘇州的家長們,每月期盼的日子,便是月中左右學院送信人的到來。 隨著送信人歸來,學院里又加入了兩個人,所有人都挺高興,畢竟多加兩個人,就意味著排名能更升一位。 只是顧江流看到那兩新人,其中一個還好,是他表兄鄭云,待看到另一個,他眉頭頓時皺的都能夾死蒼蠅。 “喲,廢物,你倒數第一呀?!辈軡欀靶Φ?。 “你的打手呢,現在沒人跟著,你打得過我嗎?”顧江流作勢要擼起袖子。 曹潤之不自覺往后退了兩步,說起來他就氣,他回家跟祖母告狀,本指望著祖母去找永昌侯府算賬,誰成想正好遇到他父親也在,曹國舅聽他小廝說完事情經過,不僅不愿意找永昌侯府的麻煩,還非要拉著他去找永昌侯道歉。 曹國舅苦紈绔兒子久矣,但打不舍得打,罵不舍得罵,送到軍營里又怕他受不得苦。 在永昌侯的建議下,曹國舅就十分欣喜的將兒子送到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學院。 “還以為你多厲害呢,原來就是個被送來管教的紈绔?!辈軡欀f道。 “你笑什么,你不也是個紈绔嗎?但我現在可不一樣了,我現在,文武雙全!”顧江流學習不咋地,但吹牛倒是挺厲害的。 “十三個人考第十三名算什么文武雙全?”曹潤之嗤笑道。 曹潤之和顧江流的表哥,算是新入學的學生,防止出現跟不上進度的情況,學院為這兩人單獨再開了一個啟蒙班,如今正是學院擴張時期,加大投入成本也是在所難免。 這兩個都算是刺頭,很快就被張師收拾了一頓,兩個都是在家四體不勤的大少爺,跟他們入學時一樣,跑了一圈就全程被人扶著走。 “哈哈哈,這都跑不動嗎?你也太弱了吧?娘們兮兮的!”顧江流站在一旁哈哈大笑,可算是將先前張師罵他的話全都還了回去。 曹潤之被他這么一激,當場就推開攙扶著自己的大漢,想要自己走,只是眼前一昏,當場就往前撲去,幸好顧江流手疾眼快將人扶住了。 “跑不動還非要逞強?!鳖櫧髡f道。 曹潤之死活推開他,只是寧愿摔倒也不愿意讓他攙扶著。 顧江流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給了一旁的大漢一個眼色,對方趕忙上前將人扶住了。 吃完早飯,少年們又打打鬧鬧著去教室里上課,曹潤之也跟著他們進了教室。 顧江流指了指旁邊的教室,說道:“你在那邊上課,啟蒙班的小鬼?!?/br> 曹潤之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而后鄭師進來,看到曹潤之也沒說什么,只是偶爾向他提問,見曹潤之都能答上來,就默認了他留在這個班級。 唯獨顧江流的表兄鄭云,一個人進了教室,他和夫子兩大眼瞪小眼,他剛來,還不明白這書院的規矩,老師提問題他也懶得回答,顧江流他們只是愛享樂的紈绔,鄭云就是脾氣壞是鐵紈绔了,不僅不尊師重道,他還在課上撕書玩。 氣得老師吹胡子瞪眼睛,偏偏怎么講對方都不聽,老師倒是想打人,但學院有規矩,不可跟學生動手,這樣看來,老師拿這個刺頭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一上午的課程結束,顧江流頗有些懨懨的,他以為自己會比曹潤之強,但看課堂上曹潤之回答的那些問題,他根本就答不來,原本以為終于能擺脫倒數第一的稱號,如今又穩穩的扣了回來。 等到了飯堂里,聞著菜香他心里方才舒服一點,他早上拿積攢多日的小花,兌換了一份紅燒獅子頭。 “怎么他有獅子頭,我卻沒有?”鄭云陰著一張臉看著給他打飯的幫工。 幫工解釋了一番,鄭云打開自己的小花本,一上午過去,督導員已經在小花本上給他蓋了二十個框框,至于花花,一朵都沒有。 鄭云直接伸手抓住幫工的衣領,威脅道:“我不管,我要吃紅燒獅子頭,我不要吃蘿卜青菜?!?/br> “沒有小花你兌不了紅燒獅子頭?!睅凸そ忉尩?。 “我不管,我就要……”他話還沒說完,肩膀就被人按住,身后是兩個穿著黑衣的督導員。 督導員全是練家子出身,對付一個紈绔完全綽綽有余。 將人拉開之后,督導員又拿起鄭云的小花本,在上面蓋了二十個框框。 鄭云氣呼呼的端著白飯和青菜坐到顧江流身邊,說道:“獅子頭分我一個?!?/br> 顧江流吃掉了一個,他的小伙伴們分掉了兩個,如今碗里也就剩這么一個了,顧江流聞言,飛快的在獅子頭上咬了一口,但見鄭云雖然有些嫌棄,似乎還打算繼續吃他咬了一口的獅子頭,顧江流又飛快將獅子頭插起來,伸出舌頭舔了一遍。 鄭云這回徹底被惡心到了,又看到旁邊邵瑜跟前擺著一份八寶鴨,旁的學生都在眼巴巴的看著,但卻沒有人敢直接上去夾菜。 鄭云沒有多想,他見邵瑜文文弱弱的,只當邵瑜好欺負,直接端著飯菜坐了過去,對著邵瑜說道:“鴨子給我?!?/br> 邵瑜身形瘦弱,鄭云看起來卻高高大大,若外人不知內里,恐怕還要為邵瑜捏一把汗,但學院這些同窗,卻見識過邵瑜險些將張師打趴下的功夫。 邵瑜看了鄭云一眼,沒有搭理。 鄭云敲了敲碗,說道:“給我?!?/br> 邵瑜依舊不搭理他。 顧江流想起某些不太好的回憶,默默的捂住眼睛,而其他少年全都兩眼發光的看著這邊。 鄭云嘟囔了一句“聾子”,筷子就直接伸了過去,只是在半途中就被另一雙筷子給攔住了,接著也不知邵瑜如何動作的,鄭云椅子往后一倒,直接摔在地上。 果然如此啊,其他少年心下想著,他們先前見邵瑜的小花多,頓頓都能加餐,因而還有些想要趁邵瑜不備偷摸吃他的菜,只是筷子還沒伸到,就被邵瑜給發現了,也是這般直接被撂倒在地。 東西沒吃完,還丟了個大臉。 “督導?!鄙坭ら_口,輕聲說道。 先前攔住鄭云的那兩個督導員走了過來,這一次直接將鄭云給提了起來,送到了禁閉室去。 鄭云這樣的刺頭算是比較特殊的,不能打他,罵他也無用,便只有關他禁閉,一連關了三天,每天只給兩個饅頭三碗清水,讓他不至于餓壞肚子但又能體會到錯誤。 其他少年見人這般直接被送去禁閉室,暗道一句舒服了,接著就目不轉睛的盯著邵瑜。 邵瑜夾了兩塊鴨rou之后,朝著眾人說道:“敗了胃口,我不吃了?!?/br> 所有人全都一擁而上,他們也習慣了,邵瑜吃不完的總是分給他們吃,他們倒沒有嫌棄是剩菜什么的,畢竟邵瑜的剩菜完全不臟,邵瑜每次都是用干凈筷子夾了自己想吃的量進飯碗里,其他的菜再分給他們,這樣既講究又不侮辱人。 很快那只八寶鴨就只剩下了一副骨架擺在那里。 沒有參與搶rou的曹潤之,吃著白飯青菜,朝著眾人嗤笑一聲,說道:“就是一只鴨子,至于嗎?” 這種吵嘴的事,顧江流永遠一馬當先,兩人立馬就吵了起來,只要沒動手督導員都懶得管他們,只是顧江流吵了一會就發現是在自取其辱,曹潤之上午成功答題得的小花,就能抵得上顧江流拼死拼活五天的量,能不讓他氣餒嗎? 原本大伙還以為曹潤之是個湊數的,但等到月底的時候,卻發現這人也是個大佬,邵瑜穩坐第一,曹潤之緊隨其后,趙華反而被擠到了第三。 對于這事,最難過的不是趙華,而是顧江流,他一向看不慣曹潤之,如今卻眼見著這個對頭壓在自己頭上,心中更是憋悶,為了超過對家,顧江流也一改之前懶散的作風,原本不參加早晚讀的人,竟然連睡夢里都在背誦四書五經。 曹潤之倒是一直獨來獨往,少年們也搞小團體排斥他,時間久了,他也只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郎,難免也會覺得孤單,有些羨慕少年們湊在一起打打鬧鬧的感情,只是礙于情面不好低頭罷了。 “邵二哥,這句怎么解?”顧江流拿著書本問邵瑜。 邵瑜剛想開口說話,一旁的曹潤之就開口了,說道:“這么簡單都不會,你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 顧江流臉色rou眼可見的難看起來,慢慢的兩人又吵了起來。 邵瑜在一旁看得一會熱鬧,開口說道:“不如你讓潤之來解答吧,我看潤之似乎很想給你解惑的樣子?!?/br> 顧江流和曹潤之兩人臉色一起青了。 “督導員,我貢獻十朵小花給他們倆?!鄙坭そ又f道。 督導員立馬上前來,盯著顧江流和曹潤之。 曹潤之不為所動,顧江流倒蠢蠢欲動,他最近想吃藕粉桂花糖糕,正好還差五朵小花呢,學院的大廚做的味道正宗,比京城那些酒樓里做的味道都正,他饞了許久了。 “這句話怎么解?你跟我說了,藕粉桂花糖糕分你一塊?!鳖櫧鲉柕?。 曹潤之本想開口譏諷兩句,但看顧江流那副扭扭捏捏的樣子,心下一動,最后還是說道:“就分一塊,真小氣?!?/br> “那你要怎樣?”顧江流沒好氣的問道。 “下午的武課,你糾正我的動作?!辈軡欀恼n不錯,武課卻因為體弱的緣故,每回動作不規范都要被張師絮叨好久。 “成交?!币呀涀龊帽恍呷铚蕚涞念櫧?,沒想到對方這么好說話。 轉眼便是年關,隨著年底的考試結束,馬車載著少年們回到蘇州,邵瑜也給學院的老師和幫工送了年禮放了假。 而這次過年,少年們卻并不輕松,幾乎所有人都準備參加來年開春的童生試,以驗證這半年的學習成果。 邵瑜回到侯府,面對的第一樁事,便是父母關于過年要不要邀請沈家人一起的爭執。 第71章 侯門中山狼(十一) 邵侯爺的理由是沈家如今孤兒寡母在京中,過年難免凄涼,且近日頗有些不太平,還不如邀到侯府來一起過年。 而蕭氏的理由也充足,沈家身在孝期,未免沖撞了家里的孕婦(邵大奶奶)。 最后爭執半天,也沒有一個結果,恰巧邵瑜回來了,邵瑜直接開口道:“父親是好意,只是母親說得也沒錯?!?/br> “這可是你未來媳婦,你今天要當墻頭草?”邵侯爺反問道。 邵瑜笑了笑,說道:“父親母親何必爭執,沈家如今在守孝,只怕父親下了帖子,人家都不會過來?!?/br> 因著蕭氏的緣故,沈家母女恨不得到規行蹈矩,免得被蕭氏挑毛病,因而哪怕侯府真心相邀,沈家恐怕都很難被說服。 “年關將近,恐有流民入京,她們母女二人在沈家那宅子里住著,怕是不太平?!鄙酆顮攽n心忡忡的說道。 “那不如這般,侯府南邊的海棠院正空著,里面也還算齊整,最妙的是還有一扇外門,那里面也還算寬敞,不如將海棠院的內門給封鎖起來,將沈家叔母和沈家meimei接到海棠院里住著,也不會有沖撞的問題?!鄙坭そㄗh道。 邵侯爺聽了倒是不住的點頭,就連蕭氏也沒什么話說,侯府對沈家的說辭,自然不是這樣,先是盡力邀請沈家母女入侯府過年,沈家果真如邵瑜所說那般,堅決不愿意過來。 然后侯府退了一步,才提出這個建議,沈家的宅子雖然離侯府不遠,但那邊到底是偏僻了一些,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再向侯府求援,恐怕就為時已晚。海棠院的內門封鎖,外門仍然供沈家人自由出行,院內甚至設有廚房,也不必仰仗侯府的大廚房,這樣兩家完全獨立開來,沈家更像是個借住院子的親戚。 且這借住也只是過年期間,理由也是防止流民滋擾,沈家孤兒寡母又家財頗豐,相較于左右近鄰來說,沈家這般確實很容易成為流民下手的對象。 蕭氏雖然仍舊不滿沈家家世單薄,但有侯爺和兒子都這般提議了,沈家這樣也算不得沖撞,蕭氏也沒有理由再使絆子,不僅如此,蕭氏今年給沈家備的年禮比往年反而要厚上兩成,女方家回的年禮一般要比男方家薄上兩成,以示家中嬌客尊貴之意,但因著沈家入住海棠院的緣故,沈夫人覺得占了侯府的便宜,今年回給侯府的年禮反而更厚了兩成,這樣一來一回,竟是禮重不相上下。 收到重禮沒人會不高興,蕭氏亦如此,她心下想著,沈家雖然單薄,但卻不是個小氣的人家,也算是一樁好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