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小雨連綿下了幾天, 電視里新聞, 每天都播報災區的消息。 喻嗔請了兩天假, 陪著萬姝茗一起關注災區消息。讓人欣慰的消息是,漣水本就是重建的災區, 房子如今都是防震結構, 傷亡減到了最小。 但可惜的是, 她們并沒有從電視里看到任何關于喻中巖和喻燃的消息。 不僅如此,柏正和徐家的人,喻嗔也沒有看見。 就在她的焦急感到達頂峰時, 通訊恢復,喻燃打電話回來了。 少年的嗓音沙啞,他說:“我們,沒事?!?/br> 萬姝茗再也忍不住,捂著唇哭起來:“謝天謝地,沒事就好。阿燃, 你爸爸呢,讓爸爸說幾句?!?/br> 她沒聽見喻中巖的聲音, 依舊不放心。 電話轉到喻中巖手中。 喻中巖吃力道:“姝茗,嗔嗔,讓你們擔心了?!彼扔魅紓弥? 說幾句話都吃力。 萬姝茗聽出了他的虛弱,連忙道:“你好好修養, 先別說話了?!?/br> 知道爸爸和哥哥都沒事, 喻嗔心里的大石終于落下去。然而柏正情況卻不知道怎么樣。 “哥哥!”喻嗔忍不住道, “他……” 喻燃眼里平靜。在喻嗔開口問出來之前,他說:“活著,在醫治?!?/br> 柏正為喻中巖擋住了碎石,也虧得他命大,余震導致的山體滑坡并不嚴重。 徐家的人嚇得魂不附體,等余震過去,連忙把柏正和喻中巖救出來。 喻燃智商達標,情商卻不夠,不知道自己說的話,讓meimei更加擔心。 但也虧得他堵住話題,才沒讓萬姝茗有疑惑,萬姝茗以為女兒問的是喻中巖。 喻燃輕飄飄“活著”兩個字,讓喻嗔坐不住。 下午萬姝茗補眠時,她連忙跑出門。 喻燃不知道去哪里找徐學民,只好去柏正的房子。 她蹲了好一會兒,像只可憐巴巴的小貓。 徐學民嘆了口氣,走過去:“喻小姐?!?/br> “徐叔!您知道柏正怎么樣了嗎?” 徐學民自然知道,他和徐家的人沒有斷聯系,柏正受傷沒多久他就知道了。 徐叔說:“他沒事,受了點輕傷?!?/br> 喻嗔松了口氣。 “我能和他說說話嗎?求求您了?!?/br> 徐學民記得柏正的叮囑,他說:“當然可以?!?/br> 他接通災區那邊,沒一會兒,傳來少年低啞的嗓音。 “喻嗔?!?/br> “柏正?!甭牭剿穆曇?,喻嗔連忙問,“你受傷了嗎,嚴不嚴重?” 柏正抬起手,視力模糊了一瞬,逐漸清晰。 他臉色蒼白,笑著說:“我沒事,你要乖,我過幾天就回來了?!?/br> 喻嗔終于松了口氣,這幾天的擔憂,讓她放松下來,幾乎腿一軟站不住。 徐學民垂眸站在一旁,等喻嗔打完電話,又把她送回家。 徐學民始終表現得很平靜,毫無異樣,等喻嗔離開后。他才揉了揉眉心,渾濁的眼睛里,流露出幾絲悲哀感。 * 柏正沒有騙喻嗔,沒幾天,喻燃和喻中巖回到了t市繼續接受醫治。 喻燃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除了被壓住的手臂恢復需要時間。 喻中巖需要住院,觀察是否有后遺癥。 這個時候已經四月中旬了,萬姝茗陪著喻中巖,喻燃重新回到了三中學習。 六月份就要高考,他的時間很寶貴。 然而柏正始終沒有來找喻嗔。 她心中不安,曾經少年騎了半夜的車,只為看她一眼??墒乾F在他至今沒有來找她,這讓喻嗔心中惶惶。 “哥哥,柏正真的沒事嗎?” 喻燃也不確定,他思索了一會兒,才道:“嗯?!?/br> 看起來像是沒事的樣子,大家上飛機那天,柏正甚至沒要人攙扶,自己上了飛機。 能走能站,沒有缺胳膊少腿,應該沒事吧? 喻嗔的不安,被徐學民看在眼里。 這個時候,柏正在徐家的醫院接受檢查。 醫療燈照在他眼睛里。 眼前模糊一團光影,一會兒模糊,一會兒清晰。 “柏少,您能看見這是什么圖案嗎?” 在柏正眼睛里,他只能看見一團青色的光影,過了好一會兒,它的輪廓清晰起來。柏正嗓音沙啞道:“雨傘?!?/br> 他自己坐起來,知道自己身體出了問題。 過了一會兒,徐學民出來了,與他坐在一起。 一個少年,一個老人。 看著雨后晴朗的天空。 “我怎么了?” “視網膜功能開始退化?!毙鞂W民手指交疊,“您的耳膜,也會漸漸出現問題?!?/br> 他扯了扯嘴角:“也就是說,我會成為一個瞎子,一個聾子?” 徐學民默認了:“這并非大問題,視網膜可以移植,聽力也能恢復?!?/br> 柏正垂眸:“來支煙?!?/br> 徐學民為他點了支煙。 柏正已經很久沒有抽煙了,此刻甚至想咳嗽。他掐滅了煙,煙霧彌漫,模糊了他的面容。 柏正自嘲地笑了笑:“我真的是因為砸到了頭,才會這樣嗎?從小我的觸覺,嗅覺,味覺,都十分薄弱。老徐,你在瞞我什么,我到底是個什么怪物?” 徐學民沉默。 “家族遺傳???” 徐學民搖頭:“抱歉,小主子,我不能說?!?/br> 這還是柏正有記憶以來,徐學民第一次拒絕自己的問話。 柏正皺眉,難免有幾分暴躁。 徐學民不能說的事情,除非有人給他下了死命令。那個人是誰不言而喻。 徐學民壓抑住眼里幾分痛色,他道:“趁您視力消失之前,您要去看看喻小姐嗎?她最近很失落?!?/br> 柏正有幾分茫然:“有一天我真的看不見聽不見了,她會嫌棄我嗎?” 他不怕失明,不怕聽不見聲音,但他害怕失去她。他那么難……才得到她的喜歡啊。 徐學民:“喻小姐是個好姑娘?!?/br> 少年眼里終于燃起了光。 “嗯,她是?!彼矔闷饋淼?,他要養她,而不是拖累她一輩子。 徐學民只為他感到心酸和苦楚。 * 喻嗔一直見不到柏正,她找過他一次,但是那天柏正不在家。 她心中的不安濃郁,忍不住揣測柏正到底傷得有多重。 他想來不怕苦痛,什么都一個人扛,越這樣想,喻嗔越擔心。 直到周三的早上,晨光熹微。 天還沒亮,余巧輕輕推了推她,在她耳邊道:“嗔嗔,柏少找你?!?/br> 喻嗔醒過來。 “他在銀杏林等你?!?/br> 喻嗔穿好衣服,這時候還早,整棟宿舍樓安安靜靜。 清晨一層薄霧籠罩學校,喻嗔本以為自己很難出宿舍樓,沒想到一下去,宿舍阿姨默默給她開了門。 她穿過泡桐樹小道。 再往后就是一片銀杏林。 喻嗔一眼就看見了他。 柏正手插兜里,安安靜靜看著她。他眼里的光很溫柔,讓她心一下安定下來。 喻嗔連忙跑過去,打量他:“哪里受傷了,還疼不疼?”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突然附身,把嬌小的少女抱在了懷里。 四月的春天,銀杏葉翠綠。 少年嗓音好聽得像是大提琴。 “嗔嗔,我沒再騙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