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她總得,還給他一分溫柔。 于是當天晚上柏正訓練完回來,點開手機,就看見了少女對著鏡頭,燦爛溫柔的微笑。 他下意識心慌一瞬,生怕她生氣。 然而下一刻他醒過神,忍不住翹起唇角。 她沒有生氣,還對他笑。 喻嗔開始學著包容他的性格和偏激。 他最近心情好得不行,訓練也賣力。連偶爾來探望他的徐學民,都覺得小主子快樂得像個二傻子。 這一切都是喻嗔帶來的。 她讓他陽光、快樂,且充滿希望。 徐學民心中嘆惋,前主子一輩子,都沒有得到過這樣的快樂。因為牧夢儀的憎惡,他連一條命都搭上了。 徐學民知道,柏正他們三月份就要去參加集訓。 “您真的不再考慮接手公司嗎?” 柏正翹著腿,躺在沙發上,他手指摩挲著喻嗔的照片,唇角揚起。 “不考慮,老徐,我覺得現在就很好。從來沒有這么好?!?/br> 徐學民默了默,也沒再勸他了。 “上次柏青禾小姐的事,我忘了給您說。柏天寇先生病了以后,儀夫人一直在照顧他,沒有辦法繼續管柏青禾小姐,所以她離開保姆,自己跑了過來?!?/br> 柏青禾的母親,本就對她不上心,孩子丟了估計都不見得多難過。 現在人人都在關懷柏天寇的病情,生怕柏天寇死后,分不到一杯羹。 柏正也猜到了這個情況。 他說:“老徐,如果可以,你幫忙照顧一下小傻子吧?!?/br> 本來就夠傻了,現在是真的沒人疼。別弄丟了,只要在柏家,怎么都是一輩子的大小姐命。 徐學民頷首:“應該的?!?/br> 牧原這段時間,都因為柏天寇的病情十分焦慮。他是真的孝順,并非貪慕柏家權勢,牧原畢竟也算是柏天寇看著長大的。 柏家亂成一團,根本沒誰有空管這個小傻子。 徐學民心想,柏青禾喊柏正哥哥,倒真是沒有喊虧。 至少風雨招搖的時候,只有柏正伸出臂膀,試圖為她遮住風雨。 * 三月份,柏正和喬輝他們都要出發去參加選拔了。 因為是省里統一制定積分賽,他們得穿上特定的衣服集合,然后去省城酒店住一個星期,直到比賽結束,才能確定是否有被推選入國家隊的資格。 等名額定下來,有幸入選的運動員,會在五月份進行國家隊的選拔。 出發前一天晚上,柏正幾人換上統一的衣服。 喬輝左看右看,興奮道:“這衣服真酷?!?/br> 龐書榮說:“國家隊那個衣服才叫酷,走在街上,百分百的回頭率?!?/br> 少年們意氣風發,每個人都有種面臨挑戰的緊張感。 因為這次積分賽,就相當于他們體校的高考了。 柏正換好衣服,去陽臺上給喻嗔打電話。 余巧接通,把電話給喻嗔。 那頭傳來少女軟糯糯的嗓音:“柏正?” “嗯,怎么在喘氣?” 喻嗔沒想到這個他都能聽出來。 “剛剛才下晚自習,我去爬了幾趟樓梯。三中的學習氛圍太緊張了,我鍛煉身體,順便緩解一下壓力?!?/br> 她偏頭夾住電話,一面坐在天臺上揉自己小腿。 柏正有點兒心疼,三中是什么鬼地方!他路都舍不得讓喻嗔多走,那鬼地方竟然讓她選擇爬樓梯緩解壓力。 如果不是知道高考必須得參加,柏正都想說咱們不考了。 他穩住心神,笑著給她說:“我明天就要去參加積分賽了?!?/br> 喻嗔不知道竟然這么快。 “你手臂好了嗎?會不會影響你發揮?!彼o張道,生怕因為自己,導致他比賽不順利。 “早就沒事了,一只手都能把你抱起來?!?/br> 喻嗔笑起來。 笑聲清脆,傳到聽筒里,讓他眼神無比柔和。 “我要走一段時間,你好好照顧自己。我把徐學民給你留下了,有事你可以找他,到時候我把他的電話號碼發到余巧手機上?!?/br> 喻嗔點點頭:“好?!?/br> 她不需要這份無微不至的照顧,但是她不會拒絕柏正的心意。 “什么時候出發?!?/br> “明天下午?!?/br> 喻嗔還想說什么,然而余巧在催她。 “宿舍阿姨請點人數了,喻嗔,我們得回去?!?/br> 喻嗔只好匆匆掛了電話。 “柏正加油?!?/br> 她回到寢室,怎么想都覺得剛剛那個告別太匆忙。 明天就是周六,他們下午出發,她中午放學以后如果跑快一點,說不定可以去衡越送送他。 柏正辛苦了一年,不能沒有人鼓勵他,為他送別。 徐學民雖然周到,可是不會照顧柏正的情感。他和柏家沒了關系,柏家也不會有人去送他。 如果她不去,他就又是孤孤單單一個人。 * 衡越門口,中巴車已經準備好。 喬輝的爸爸親自開車來了,他滿意地摸摸兒子手臂:“這一身腱子rou練得不錯,臭小子,給你老子爭點氣,不要一去就被淘汰了?!?/br> “知道,爸,你別亂摸?!眴梯x揮開他爸的手,“我不小了,讓人看見丟死人了?!?/br> 龐書榮家來的他爺爺,他父母忙,但是爺爺十分和藹,來為他送別。 大光的母親也來了。他母親半頭銀絲,眼角爬上了細紋。 她給每個少年繡了護腕。 柏正一個人靠在墻邊。 大光的母親走過去,給他遞了一個護腕。 “你就是柏正吧,我經常聽大光提起你,謝謝你這兩年對他的照顧。大光很崇敬你,他懂事了好多,我沒有什么能感謝你的,這個護腕希望你不要嫌棄?!?/br> 柏正接過來:“謝謝?!?/br> 他翻來覆去看了護腕好一會兒。 周圍熱熱鬧鬧,每個人再不濟,也有一兩個親人。他們被放棄過,如今和家庭關系漸漸和緩。 柏正一個人,神色冷冷淡淡。 這種場合,其實他想抽一支煙,然而自從決定做運動員,他再也沒有抽過。 告別還剩下十分鐘。 柏正剛想提前上車算了。 沒想到遠處遙遙跑過來一個少女。 少女努力朝這邊跑,生怕晚了些。春意料峭,枝頭抽了嫩芽,一個春天的顏色,驟然在他眼前綻放開。 柏正腳步頓住,他心跳飛快。 柏正張開手臂,少女撲進他懷里。柏正抱了暖暖一懷抱的香氣。 “柏正,我來為你加油?!彼蠚獠唤酉職?。 他眼里的光層層疊疊鋪開,讓他喉嚨都快哽住。她喜歡一個人時,原來會這樣好。 好得他連話都不會說了。 “怎么來了?電話里不是說過了嗎?” “我也不放心你?!彼臍庀⒏ピ谒?,微笑唇彎起,“所有小朋友都有人送別,我們家柏正也要有?!?/br> 他抿了抿唇,把她抱得更緊一分。 那些疼痛、孤單,通通沒有了。 他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事,就是去了災區漣水。他救了許多人,盡管里面沒有喻嗔,最后卻換來了一個喻嗔。 死亡和幸福,一線之隔,他用命來堵,終于賭贏了。 最后兩分鐘。 喻嗔知道他得走了,這一年柏正穿著統一的運動服,少年身姿挺拔,他脖子上的文身,早就沒有了。 他一直在變好。 家長早就走了,隊友們也陸陸續續上了車。 柏正與她站在紫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