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喻嗔拿著假條,走出校門,帶著幾分恍惚。她心里難受極了,小時候萬姝茗他們比較忙,因為哥哥的病需要治療,幾乎都是奶奶在帶她,她對淳樸的老人家感情很深厚。 她回頭看一眼三中,小水鄉有人在等她,而這所復雜的城市,柏正此刻身陷流言蜚語,成了他們口中不恥的敗類。 余巧發現喻嗔離開以后,就沒有再回來。 上晚自習的時候,她忍不住問趙詩文:“趙老師,喻嗔呢?” 趙詩文擺擺手,說:“回老家了?!?/br> 余巧發怔,猶豫許久,她點開那個杳無音訊的號碼。 【柏少,喻嗔回家鄉了?!?/br> 柏正一個人坐在黑暗與夜風中,手機亮起來,低眸便看見了這條消息。 第48章 吻 柏正拿起手機, 輕輕摩挲了一下屏幕。 主屏幕上, 一個少女撐著下巴在看窗外的雨。 這是去年冬天柏正偷偷拍的照片,那時候喻嗔還在衡越念書。 他刻意路過她班上, 看見她那一刻卻走不動道。柏正從未見過這樣的喻嗔,慵慵懶懶,一副也不怎么想學習的模樣。 雨幕和天空倒映在她眼睛里,讓她眸光水亮,但她什么都不在意似的,像只帶著幾分傲氣的貓。 喬輝總是小女神、小女神地喊喻嗔,學校也很多人這樣稱呼她。柏正其實并不喜歡這個稱呼,它代表了遙遠的距離感,一下子把他拉到了只能仰望的高度。 喻嗔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她骨子里帶了幾分沒有攻擊力的傲氣。 這樣的傲氣,每一個家庭和睦、性格討喜, 長相也漂亮的姑娘都有幾分。 以至于他這樣狂妄的人,只能好笑又心軟地避讓。 柏正反反復復看了幾遍余巧發的消息。 后知后覺, 心臟才漸漸涌上幾分痛。 他的生命里所有人都缺席,喻嗔也只待了短短半年,他擁有她的好,不過一百多天,最后她也徹底走出她的生命了。 他做的一切都沒有用。 他想作為柏家繼承人活著, 想努力學些本事, 騙自己沒有那個人渣父親, 可是全世界都知道他不是柏天寇的親兒子。 新聞一出來, 牧夢儀崩潰大哭,精神狀態堪憂,柏天寇焦頭爛額。 柏正沒有回去過,那則新聞,猛然捅破了柏家人粉飾十多年的窗戶紙。 遮羞布沒了,柏正清楚地知道,他這個罪魁禍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到柏家大宅。 他一無所有,現在喻嗔也離開了。 她是惡心他、怕他也作出他父親那樣的事,才會立刻離開嗎? 夜風吹得他掌心發涼,柏正遲鈍地想,她不要他,難道也不在乎牧原了嗎? 柏正第一次這樣愛一個人,卻也第一次這樣恨一個人。 她兩次離開他的生活,都悄無聲息,仿佛他像去年秋天那場讓她懶懶一瞥的雨,在她眼中什么都不是。 看過就忘。 憑什么呢?想得倒美。 柏正跳下圍欄,從樓頂一路跑下去。 他騎車穿行在城市的夜里,他認識喻嗔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夜晚。 他拿著鋼棍,肆意踢開一間間門,他本來是去找丁梓妍,可是后來看見了角落里的喻嗔。 她抬起眼睛,他動作頓了頓。 好半晌,在喬輝他們嘲笑她土的聲音中,他也慢半拍跟著露了個譏諷的眼神。 怕被笑話,柏正一直沒有承認,他第一眼就喜歡那雙眼睛。 那么干凈漂亮,仿佛下一刻她會過來蹭蹭他的掌心。 那個初見的夜晚寒風凜冽,今夜也是如此。 t市的春天,很少刮這么大的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柏正雙眸隱在頭盔之下,他發了狠地想,最好別讓我找到你,別讓我再遇見你。 否則這輩子,一起完蛋吧。 他想過許多種路線,最后想到要想立即離開,一定會選擇坐飛機。柏正一路騎到機場,眼睛不放過每一個人。 他在人群中穿行,廣播聲一路播報,柏正抬眼,搜尋去漣水附近的航班。 他查過,喻嗔應該會先去s市機場。 “乘坐南航g6489次航班前往s市的旅客請注意,現在開始登機,我們請攜帶……” 柏正瘋狂往安檢口跑。 工作人員攔住他:“已經過了安檢時間,先生,您不能再過去?!?/br> “讓開!”柏正眼眶微微發紅,為什么就差幾分鐘。 “您再這樣,我們就報警了?!?/br> 兩個工作人員攔不住他,一位女士連忙勸說道:“你現在就算過去了,登機口離這里那么遠,那趟航班也已經起飛了?!?/br> 這句話一下子讓柏正喪失所有的力氣。 他退開,頹然蹲下。 他剛剛那個樣子那么嚇人,誰也不敢去拉他。 柏正自嘲一笑,倒是覺得無所謂了。 他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懂了幾分他那位惡心父親的心思,有些人最好不要撞在他手上,不然卑劣也好,歹毒也好,怎么會輕易放手。 他站起來,冷靜了許多。 他這樣偏執惡心,跑吧,最好別回來了。 * 喻嗔在候機室,她捏著自己的登機牌,忍不住往機場門口焦慮地看了幾眼。 班主任趙詩文說,讓她和哥哥去機場坐飛機回家。 可是她等喻燃等了許久,喻燃都沒有來。 喻中巖并沒有給兩個孩子配備手機,彼此聯系十分不方便。 喻燃不是不準時的人,喻嗔擔心他出了事。 猶豫之下,她也錯過了去安檢的時間。 喻嗔看看手中報廢的登機牌,心中焦急。哥哥沒有來,她錯過了航班,怎么回老家?下一趟要明天早晨了。 她期盼在門口看見喻燃的身影,然而喻燃沒來,她卻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喻嗔不確定地喊:“柏正?” 柏正往外走的腳步頓住,緩慢回頭。 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就看見了她。 她脫了校服,穿了一件淺紫色春裝。 細軟的頭發散在肩頭,帶著幾分詫異喊他名字。 他回過頭,喻嗔才發現他很不對勁,少年眼眶發紅,額上全是汗水。 她想到如今他身陷流言蜚語:“你沒事吧?” 柏正低眸,看看她手中登機牌。 他走到她面前。 柏正看她一眼,嗓音喑?。骸叭绻艺f有事的話,你能留下來陪著我嗎?” 喻嗔下意識搖頭:“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回……” 他笑了一聲:“既然不能,你又問什么呢?” 喻嗔總算發現,他的精神狀態也十分不對勁。 像是……整個人壞掉了一樣。 她強忍住不后退,柏正低頭打量著她。 “你怕了?你覺得我會對你做什么呢?”他甚至還能維持著微笑,問她,“你知道了對不對,我親生父親是個強jian犯?!?/br> 夜風從門口吹進來。 柏正問她:“你現在還能說出相信我嗎?喻嗔?!?/br> 喻嗔頓了頓,對上這雙漆黑的眼睛,她竟然什么都說不出來。 柏正偏頭,伸手想幫她拿開粘在臉頰上的頭發。 喻嗔嚇得踉蹌著后退了一步。 他視線猛然一厲,把她拉了回來。 冷風吹起他的衣擺,揚起幾分張狂,身前是無盡的黑夜,身后是明亮的燈光。機場催促登機的廣播聲響在耳邊。 喻嗔胳膊疼了一下,柏正低頭,在她唇上落下一個吻。 含著絕望的血腥氣。 他故意咬破了她的唇角。 少女的驚呼聲被他吞咽下去,他掐住她下巴,另一條手臂撐在她身后墻上。 這個吻蠻橫而無理,像野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