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這么一琢磨,她忽然也就沒了多少與之虛與委蛇的耐心。 言成簡昨天睡前曾經把她摟在懷里相勸,叫她莫要多浪費時間精力在這等人身上,雖說這廝的本意是叫她全心全意關注他就好,但不得不承認這話有幾分道理。 似莊采嫻這樣的人,一擊即中即可,不值得多費心思。 于是當莊采嫻提出想要出去更衣一番時,莊采薇很是爽快地點了頭,順便還給帶路的鶴語使了使眼色,叫她見機行事。 沒多會兒,鶴語就獨自回來了,垂著腦袋回稟道:“二姑娘進了更衣間,沒一會兒奴婢去看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br> “嗯,”知道她多半就是要借著這個機會做什么,莊采薇篤定地點點頭,道,“搜,大張旗鼓地搜,把承和宮連著清勤宮都搜個遍?!?/br> 說完,她抄起袖子摩拳擦掌,打算親自上陣去把莊采嫻給捉回來,好久沒動手了,想想就激動。 走出偏殿時一眼瞄到前些時候被她扔在一邊的那捆紅繩子,抓起來甩了甩,還挺順手,就順便抄上了。 莊采嫻定然以為自己這邊玩個消失,莊采薇顧忌姐妹名聲定然是悄悄地尋她,到時候她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裝作迷路這事也就完了,至于她這期間做了什么,等他們查出來說不定也晚了。 開玩笑,莊采薇是這種按牌理出牌的人嗎? 既然都不打算和對方耗時間了,那莊采嫻的名聲她還有什么好顧忌的,等到戳穿她的把戲的時候莊采薇恨不得把全鳳中茶館里的說書先生都請來呢,這會兒自然是怎么聲勢浩大怎么來! 她自己也沒閑著,憑著多年在崇天軍營觀摩斥候訓練的經驗,以及熟練的上樹技巧,不多時就在她寢殿后窗外的銀杏樹下發現了莊采嫻的身影。 雖然不知道她在那做什么,但莊采薇二話不說手中長繩一甩,發出“啪”的一聲震天響,整個人就從樹叢里跳了下去。 莊采嫻哪里想到計謀還半分沒有用上就被識破,只見眼前紅纓交錯,一下一下打在身上抽抽地疼,頻頻后退還是被莊采薇一瞬間就欺到身前。 銀光一閃,匕首已經橫在了莊采嫻脖頸間。 “啊——!”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 “二姐這是迷路了嗎?在我這后窗外面做什么呢?”莊采薇瞇著眼笑笑,一邊把匕首往前又湊了湊,一邊緊緊箍住莊采嫻的手。 低頭一看,她手上正攢著一塊男子的汗巾。 第四十六章 “這是誰的汗巾?” 在把人押回偏殿之后, 莊采薇捏起那塊汗巾單刀直入地問道。 莊采嫻低著頭不吭聲。 不吭聲也沒用, 莊采薇鼻子里出氣, 攤開汗巾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 既然莊采嫻把這個東西拿來,那就不可能是個看不出來歷的東西,總要有跡可循才好栽贓嫁禍吧? 果不其然在汗巾的角落里有一些影影綽綽的暗紋,不得不說這個使用者還是挺有品位的, 米白色底子上用同色絲線繡的斑斑樹葉,對光看著很有幾分意境。 然而這意境…… “這是……烏大哥的東西?”莊采薇難以置信地說道。 這話一出,莊采嫻竟然眼眶一紅,就嘩啦啦地掉起了眼淚,順便還往地上一跪,梨花帶雨地哭道:“娘娘救我!” ……這是個什么套路? 莊采薇十分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不想莊采嫻卻膝行著往前靠近她,一張帕子哭得濕透, 還想伸手去拉扯莊采薇的裙擺。 你不要靠近啊啊啊??! 莊采薇在心里大叫,她是不怕敵人來硬的, 或是玩陰的,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可是一旦面臨眼淚攻勢就很害怕,鬼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么話哦…… 正這么想著的時候,言成簡下朝回來了,正打算過來問問情況, 一進偏殿看到這個場景,跨出去的那只腳就很想收回來。 莊采薇仔細一看當下形勢,自己正站在距離正座不遠的地方高高舉著一條汗巾, 下方莊采嫻哭花了臉在苦苦哀求她的模樣,涼涼,怎么看都好像是她在欺負人??? 這邊言成簡也很為難,怎么回事?我家薇薇好像正在欺負人,是進去還是不進去呢? 這要是不進去吧,難得薇薇正在發威,不幫她一把給她撐個腰似乎不太好,回頭指不定還會被她記恨,要是不讓他睡床,這日子就難過了。 可是要進去吧,身為一個公正廉明愛民如子的好皇帝,這般讓皇后為虎作倀似乎也不是很好,畢竟他還是很需要名聲的,萬一被言成簫拿去做文章了又是件頭疼事。 一時間進退兩難,就僵在了那里。 直到莊采薇瞪著眼睛急迫地瞅了他好幾眼,他在心愛的嬌妻和日后的名聲里權衡了一下,果斷選擇了前者,故作姿態地走進去,疑惑地問道:“這是怎么了?” 邊說邊走到莊采薇身旁站著。 莊采嫻已經是泣不成聲,跪在下首顫抖著肩,似乎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說道:“陛下,求您為民女做主,民女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莊采薇和言成簡面面相覷,不知為何莊采薇還生氣地拿手肘捅了一下言成簡的腰。 言成簡很是莫名,但是媳婦看著呢,趕鴨子也得上架呀,就硬著頭皮清了清嗓子,道:“你有什么苦衷,說來聽聽?!?/br> 莊采嫻先是抬起頭來怯怯地看了一眼莊采薇,然后又垂眸道:“民女的兄長和弟弟,已經失蹤多日了?!?/br> “嗯???”莊采薇頓時驚了,這事她沒聽說??? 不過確實,莊修文的兩個兒子,說是在外頭書院求學,這么久了哪怕是莊采薇大婚都沒回來,想必是那時候就沒了消息。 莊采嫻抹了抹眼淚,接著道:“起先偷偷找過,但是書院那邊沒有消息,沒過多久就有人送了信來,信上寫著要民女想辦法把這樣東西混進皇后娘娘的宮里,最好是寢殿里頭,民女無奈,只好鋌而走險……否則民女好端端的,有什么理由非要陷害自家姐妹?” 說得真好,聲情并茂感情到位,要不是莊采薇知道她在瞎扯淡,都想給她鼓鼓掌。 莊采薇也想知道她為什么非要陷害自己啊,難不成還真的是因為言成簡叫她嫉妒得紅了眼,哪怕不要命也要拆散他們? 然而莊采嫻只解釋了今日這一樁事,莊采薇倒也不急,總要一件件來嘛,她就晃了晃手里的汗巾,問道:“那這個你是從哪弄來的?” 莊采嫻的臉一陣白一陣紅,低頭悶聲道:“自從娘娘出嫁后,烏大哥偶爾會在后花園里與我偶遇,那天我不小心把他的汗巾弄掉在地上,便說幫他洗干凈了再還給他……” 莊采薇的眼角一抽,好你個烏樹,當初看著莊采嫻那一副臉紅心跳的模樣,果然是被美色迷惑了,趁著家里沒有人居然偷偷摸摸瓜田李下,結果還被人給利用了,真是要把莊采薇給氣死。 老娘救你回來是讓你在我家泡妞的嗎! 她氣鼓鼓地正準備發作,卻被言成簡劈頭就把那汗巾奪了過去,他臉上雖然還笑瞇瞇的,但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正在生氣。 “莊采薇,”言成簡湊到莊采薇耳朵邊上輕聲道,“你當著朕的面,手上抓著別的男人的汗巾,還抓了這么久?難不成是想要朕晚上好好罰一罰你?” ……不是,這位陛下,你談情說愛能不能分一分場合? 莊采薇很是無語,把這個隨時隨地發作的醋壇子用力推開,轉回頭來對莊采嫻說道:“二姐的意思是,你也不知道后頭指使你的人是誰?” 莊采嫻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哦,那二姐再給我解釋解釋,這是怎么一回事唄?”莊采薇挑了挑眉,笑著把手中的匕首往她面前一擲,“當啷”一聲就斜插到了莊采嫻身旁的茶幾里。 莊采嫻一看到這匕首,臉色刷地一下就變了,張了張嘴仿佛想說什么,看一眼言成簡又沒有出聲。 “你怕是不知道,我與陛下已經澄清了許多事,就等著二姐來給我解惑呢?!鼻f采薇繼續道。 莊采嫻沉默了片刻,只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似乎在腦海里掙扎了許久,最終還是跪伏下來行了大禮,道:“是民女豬油蒙了心,鬼迷了心竅,才會做下這些糊涂事。既然娘娘和陛下已經說開,也是萬民之福,民女這條小命不足掛齒,任憑處置,只求莫要累及家人?!?/br> 一番話說得大義凜然,然而莊采薇和言成簡都知道,這意思就是她要保護她身后站著的人,不打算抖露出來,只一肩扛下所有事。 莊采薇便走上前一步,俯瞰著跪在地上的莊采嫻的后腦勺。 “二姐,我問你,”她的聲音前所未有的低沉,“端午節時,戚念雙的涼棚倒塌,是你動的手腳嗎?” 莊采嫻伏在地上的手猛地捏成了拳,卻只是搖了搖頭。 “我和戚念雙被人迷暈了擄走,這事你有參與嗎?” 繼續搖頭。 “淑安長公主府里,是你派人用紙條把袁致遠叫來的嗎?” 莊采嫻并不回答,只是一徑地搖頭。 莊采薇心下滿是失望,忍不住蹲下來,一根手指挑起莊采嫻的下巴,讓她平視著自己,面無表情道:“二姐,你可以全都不說,可是你要知道,這個宮里,有的是辦法讓人說實話?!?/br> “薇薇,我……”莊采嫻再次泫然欲泣,反拉著莊采薇的手。 莊采薇卻已經失去了耐性,甩開她站起來走到言成簡的面前,嘆了口氣,道:“我要把二姐軟禁起來,不讓任何人找到?!?/br> 言成簡點點頭,輕輕撫了撫莊采薇的手臂,道:“我去安排,要知會岳父岳母一聲嗎?” “嗯,如何讓她開口,就交給你了?!鼻f采薇小聲道。 言成簡摸了摸她的頭,高聲吩咐高福下去準備。 “薇薇,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莊采嫻一看這架勢,急了,湊上來大聲道,“我真的沒有想傷害你!都是被逼的,你相信我,兄長和弟弟的下落我們一直都沒有找到啊……!” 莊采薇只是揮了揮手,就讓人把莊采嫻給拉了下去,十足一副受夠了傷害的模樣。 言成簡拉著她的手并肩站著,也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先帝爺說過最怕見到的就是兄弟鬩墻,這姐妹鬩墻的戲碼,也不好看啊…… 等到人都走光了,偏殿里只剩下了言成簡和莊采薇,冬日午后的陽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莊采薇揉了揉臉,長出一口氣,突然轉過臉來對著言成簡笑道:“怎么樣?我剛才演得像不像那么回事?” 言成簡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這番變臉:“我還以為……你真的很傷心?!?/br> “那當然還是傷心的?!鼻f采薇點點頭,“但是只傷心了一小會兒,就覺得不太值得了,所以干脆連騙帶嚇地玩弄玩弄她,也好讓我自己心情舒暢一些,看到她那副哭哭啼啼的模樣,別提有多爽快了,哈哈哈!讓她騙老娘這么多年!” ……可以,敢情她就只是想玩玩而已。 言成簡無奈地搖了搖頭,雖說他原本的計劃也是將莊采嫻軟禁,以此來讓言成簫自亂陣腳,好咬餌上鉤,莊采薇這也算是歪打正著了。 不,應該說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他和他家薇薇就是這么天生一對。 這么美滋滋地想著,言成簡突然瞄到了那把還斜插在茶幾上的匕首,太陽xue一個抽痛。 “薇薇,這個茶幾,是前朝留下來的古董,黃花梨木的孤品,特別……特別的值錢!” “……” 第四十七章 特別特別值錢……那是有多值錢??? 莊采薇好想問這個問題, 但是看著言成簡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縮了縮脖子, 覺得還是保命比較重要。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幾步,決定腳底抹油先溜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