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婦人似乎反應過來了,有些窘迫地跟人家解釋。說是自己想起了傷心事,這位姑娘好心安慰她,不是這姑娘欺負她。 周圍的人都象征性的安慰了一下,還有個婆婆塞給她一個蘿卜勸導她有什么過不去的。 婦人看了看背簍里的草藥,步子沉重地跟著花畔去了一個角落,花畔拿出一瓶藥水滴了上去,草藥慢慢的化成灰,只有一縷黑氣蔓延出,緩緩升空,卻被花畔狠狠掐斷。 婦人這下完全相信了,想起家里躺在床上等著侍候吃藥的婆婆,想著家里空蕩蕩的米缸,眼里的愁苦又多了幾分。 婦人心上一狠,顫抖著從懷里掏出一個玉手鐲,眼底滿是不舍和懷念,這是她的丈夫送給她的定情信物,也是唯一一件了,她打算拿去當鋪賣了。 “娘,不能賣啊?!笨吹綃D人的動作,小女孩大聲哭了起來,“二丫以后再也不吃糖葫蘆了,好好干活?!?/br> 二丫瞬間明白了母親的想法,她知道這個東西,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這是母親唯一一件首飾了,是父親送給母親的采定禮,象征著父母的感情,對母親意義非凡。 花畔心頭一動,把懷里的幾串銅板塞給她,這是剛才糖葫蘆小販找的錢,她身上的錢都在里面了。 “我怎么能拿你的錢呢?姑娘,這不行?!眿D人推搡著,就是不肯接受。 “你帶我去找草藥就行了?!被ㄅ险A苏Q?,直接塞到她的懷里,“我也不缺這些錢,再說我也要找草藥,你也需要這些錢,就當是酬勞?!?/br> 其實花畔也是個窮人,不過她帶出來了了挺多東西,實在不行,賣個夜明珠好了。 “這不行,草藥沒多少錢,無功不受祿?!眿D女正要塞回去之時,突然“咚咚咚!”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從后方傳來。 街上的百姓們連忙看過去,官兵站在兩邊維持秩序。 “將軍回朝,大家站兩邊,以免誤傷?!币魂爩⑹糠謨蛇吘S持秩序,都是從戰場上回來的。每個將士手上都是染過血的,帶著森寒的氣息。 “將軍?”花畔腦子里冒出一個青面獠牙,五大三粗,身形十八尺,氣壯如牛,拿著狼牙棒的大漢。 花癡女一太過激動尖叫出聲:“將軍回來了!” 花癡女二臉色泛紅,做著西子捧心狀,纏綿的喊了聲:“將軍~” 花癡女三一臉哀痛:“我的將軍回來了,可恨她不是個男兒身,不然做個小妾我也愿意?!?/br> 花癡女四推了花癡女三一下,“哼,做小妾也輪不到你?!比缓缶鸵荒樚兆淼臉幼?,“要是將軍愿意,女子我也可以嫁給她?!?/br> 看到周圍的女子如此花癡神情,花畔在心里默默把青面獠牙換成了英俊瀟灑,狼牙棒換成了劍,五大粗干掉,氣壯如牛干掉。 將軍騎著一匹巨大的汗血寶馬而來,穿著一身銀色的鎧甲,身材有致。 可無論花畔怎么看,胸前的二兩rou都告訴她,那是個女子。 幾萬年不來,人間女子都可以為將領了嗎? 不過仔細看看,如果只看臉,將軍確是很有男兒氣概。她的五官分明,冷厲的劍眉下,掛著兩顆漆黑如黑曜的眼珠子,仿佛隱藏著一個巨大漩渦,卻透出著一股肅殺之氣,似乎可以穿透一切。她的鼻梁高挺,嘴唇微微抿起,看起來嚴肅極了。 因為常年四處征戰,大半時間的暴露和訓練,皮膚是被曬的深刻的麥色,流動著蜜色光澤。舉手投足間盡顯男兒本質,行動間行云流水,沒有一丁點女兒家的溫婉氣質,卻莫名令人著迷。 待整個軍隊都走過去后,旁邊百姓也就散開了,也只有懷春少女們望著走遠的車馬,作西子捧心狀。 花畔便跟著婦人去了她的村子,是一個很美的名字,叫荷花村。荷花村的后山也就是發現草藥的地方。 很奇怪,說是給荷花村,卻連個水塘都沒,更別提什么荷花了。 “賠錢貨,你還知道回來。還不來侍候我,你是不是等著老太婆死了,然后你就可以輕松了!”花畔剛進門就聽到一陣中氣十足的叫罵聲。 一個老婆子躺在床上哎喲哎喲的,仇視的看著婦人。瞥到她時候頓住了,緊接著,又是一陣叫罵。 “好啊,賠錢貨,你還帶個人回來,怎么你來養?” “娘,這是今天救我和二丫的恩人?!眿D人說的也算對,要不是花畔發現了她的草藥問題,怕是會死更多人,叫恩人也對。 “恩人?你早就該跟我兒子一塊去死了,既傳承不了香火,又生了個賠錢貨,你還活著干嘛!”老婆子指著婦人的鼻子罵。 婦人聽到了表面上也毫無變化,只是默默聽著婆婆的責罵。她的心已經從一開始難過到現在的習以為常。婆婆自從丈夫死了就一直認為她不祥,也因為她沒生出男孩,不能傳承香火,而她生的女兒也不祥。 “死?她的壽命絕對比你長,反而我看你,壽元沒幾天了?!被ㄅ险f的也是實話,她看她表面還算健康,實際上卻感覺她的壽命活不到兩個月就得燈盡油枯。 “你,你—你!”老太婆氣的直發抖的指著她,“你是故意帶一個外人來氣我的嗎?你想把我氣死你就安穩了是不是!哎喲喲,我怎么這么命苦,有了這樣的兒媳” “娘,我沒有?!笨粗袂榧拥睦掀抛?,婦人拉了拉花畔的袖子,“娘,我們先出去了?!?/br> “你把她給我趕出去,如果她住我們家,你們兩個就一起滾!”老太婆心臟都飆升了,嘴唇上下開合,整個臉一顫一顫的,像是氣狠了,久久不能平息。 “其實我說的是實話,我會……看點面相?!泵掀趴疵嫦嗍裁吹募儗俸唵?,看一個人的陰氣的多少就能估計什么時候去冥界了。 婦人之前看到她那一手,早就信了她是個有本事的人了,這會聽到她會看面相也毫不驚訝。畢竟這姑娘是個好心人,也不會當面咒人家死。 只有聽到婆婆沒幾天好活了,心里也不是滋味,畢竟除了二丫,她算是唯一的親人了。 “不好意思,我婆婆這樣……我跟你道歉?!眿D人低下了頭,帶著歉意和一些不安。 “她這樣對你,你還幫她道歉?!被ㄅ嫌行┰S看不懂面前這個凡人,為什么人家那么對她而她還是默默付出,這莫非就是判官二貨說的,人間常有的以德報怨。 “其實也怪我,是我害死大牛的。婆婆從小一個人含辛茹苦養大大牛,盼望著他成人,結果與我成親不到一年就病逝了?!眿D人抬起了頭,看了看太陽,嘴角勾起了一個嘲諷的笑,似乎在懷念什么,也似乎什么都沒有。 “是我命不好,我現在只想好好養大二丫,看她成親,生孩子,也就別無所求了?!?/br> 花畔正想說什么的時候,婦人就急急打斷她,“我跟姑娘說這些干嘛,怕是叨擾了姑娘?!?/br> 花畔禁不住補充了句,把剛才被打斷的話說了出來:“你的命其實不錯,前半生坎坷,后遇到貴人就可順風順水?!?/br> 咦,花畔仔細看了看她,她的濁氣已經慢慢開始消退,顯示已經遇到貴人了,并且開始改命了。 莫非貴人是我?也不由得她不這么想,畢竟她也是掌管凡人輪回的孟婆。 作者有話要說: 婦人:我好命苦啊 花畔:她快涼了別怕 婦人:你們收藏一下我吧! 第34章 趁夜, 花畔悄悄的上山。夜晚的山上無比漆黑,仿佛無邊無際的濃重的墨水用力潑灑著般,隱隱透出的月兒剛剛透出一點點角就被遮住了。 山風吹涼, 而今夜, 卻更是比一般時候更涼, 有種透入骨髓里徹骨的陰涼。 花畔拿出一顆夜明珠, 這是她打包的行李里帶出來的,忘了是哪個鬼獻上的禮物了。 這顆已經是顆夜靈珠了, 常年在黃泉閣里,花畔修煉溢出的靈氣已經讓它脫離了凡物的水準了。雖然變成靈物它也只有一個功能,就是外表比此前更圓潤溫涼,照亮功能更好了。 旁邊的樹木高高低低,參差不齊, 樹影婆娑,印出地面上拉長的黑影。 在這個無比寂靜到覺得世界只有一個人的時候, 草叢里傳來颯颯的聲音,和著風搖晃樹枝的聲音。 不一會兒,不遠處便傳來一種凄美婉轉的哭聲,斷斷續續, 卻又綿長, 讓人聽了就內心生出一種絕望哀傷。 花畔只覺得是在裝神弄鬼,心底不免有些發笑,冥界待了那么多年,手上殺死惡鬼無數, 她從來害怕什么鬼怪。若是換了凡人還可能害怕的跑了, 對她是不起作用。 她這分身法力雖低,但是對付一般的惡鬼也是綽綽有余了。 循著那斷斷續續的哭聲而去, 發現到了一個亂葬崗。 這里的很多墳都許多年不曾有人來祭拜,地上坑坑洼洼的。被大雨淋一淋,風吹一吹,沖刷后,露出了許多棺木。 有些棺木便爛了,陪葬衣物撒得到處都是。破布攪和著泥土。而這周圍樹都變得光禿禿的,焦黑扭曲的樹枝都無一例外地指著寂寥的卻沉重的天空。不時傳來烏鴉嘎嘎的叫聲,令人毛骨悚然,害怕極了。 這里的鬼氣很重,怨氣很深,旁邊鬼影環繞,鬼哭狼嚎?;ㄅ仙砗?,一個拉著長舌頭的鬼正準備舔她幾口。左邊幾個鬼推推搡搡的想要先吸了她的靈氣,頭上還有個倒立的吊死鬼。 花畔拿出一把陰陽扇,是一個鬼使進獻的禮物,對付鬼有奇效。 只見那陰陽扇黑紅光連續閃過,鬼就被拍到了遠處,一個一個疊成了羅漢,吊死鬼壓在最下面和最上面的長舌頭鬼來了個舌唇想接。 眾鬼們都不敢接近她了,硬茬,只敢遠遠的望著。 花畔走到一個墳前,發現那是個比較完整的棺木,里面傳來了哭聲,凄婉絕望。比起剛才的斷斷續續更清晰了。 花畔徒手打開了棺木,只見里面躺著一個宮裝美人。 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踐遠游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微幽蘭之芳藹兮,步踟躕于山隅。(取自洛神賦) 而在哭的就是飄在rou身上的魂魄,和躺著的美人長的一模一樣,卻被幾條黑到發紅的鎖鏈綁著,透出詭譎陰冷的氣息,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花畔感應到了一種不詳的氣息正在靠近,迅速從懷里掏出一個東西,人一閃便在樹后了。 “美人~”一個幽幽的邪物走了過來,紅袍外披,里面確是骨頭架子,空洞的眼珠上鑲嵌著一科紅寶石,全身帶著一股尸臭味和鮮血的味道。 他的骨手拍到花畔的肩膀上,待花畔轉身,他卻發現是一個披著衣服沒有眼珠的稻草人,正詭異的盯著他。 “誰在搗鬼!誰?”那個邪物氣的發紅,一把丟開稻草人,看向宮裝美人,發出刺耳的尖叫:“難道是你?” 聽到這個聲音的宮裝美人抖得更厲害了,哭聲更加的凄厲,似乎是在害怕什么。 他慢慢走向宮裝美人,身上的紅衣都被黑氣侵襲了,黑紅交織,更是鬼魅撲朔。 “像你這般如此不識抬舉的鬼,就知道哭哭啼啼,還不如給我祭魂?!?/br> “一個惡心的邪物居然還敢穿紅衣!還大言不慚的要祭魂,果然是個禍害?!痹诨ㄅ闲睦?,只有一個人才是最適合紅衣的。更別提這個丑陋的穿了紅衣的邪物,還想要以他人魂魄祭魂。 “嘖~”邪物轉過身,幽幽的掃著花畔,眼中盡是垂涎之意,若是有口水早就流了一地了。大美人,帶靈氣,大補之物,吃了就能漲許多修為。 花畔望過去,唇瓣勾起了一抹涼薄的笑意。有意思,在冥界可有數萬年沒人膽敢這么看她了。 邪物莫名的覺得心底一凜,手心有些發涼。有一種不太好的征兆,提醒著趕緊逃離這里。 花畔陰陽扇微微發紅,扇子上便燃起了赤紅色的火焰,帶著極強的冷意,滿天橫流的火浪一個接著一個升高,焰火光彩奪目,像是一只浴火騰飛的鳳凰一般,能燃盡世間的一切。 在這團極陰火焰出現時,邪物就在發抖,心里十萬個警告著他趕緊逃離這里,否則便會完全不復。 他也遵循著心聲迅速跑了,只是還是晚了一步,火焰還沒燒過來,一把劍已經劈開了天空,帶著徹骨的寒意席卷而來,空氣都被撕碎了。 劍光如水,卻仿佛是最堅韌的存在,化作了一道絲線,絲線切開,大地震顫,而邪物瞬間就被抹殺了,骨頭散落在地,火焰一燒,最后一丁點存在也不剩下了。 花畔猛地轉身,看向從遠處踏著月光而來的白衣男子,他就宛若流水那般寧靜悠閑,又若高山上云霧靄靄的白雪一般,鉛華不染。 她的心砰砰砰的跳躍著,帶著一種往復的驚喜和一絲克制不住的沖動。 臨淵的心臟也開始跳動,仿佛是,見到了許久不見卻極為懷念之人,這讓素來冷清的他有些無從適應??吹交ㄅ系哪且豢?,仿佛是過了千萬年的時光,時光在那一刻重疊,它告訴臨淵,就是她。 “我叫花畔,臨淵而見花畔的花畔?!边@名字還是你取的?;ㄅ显谛睦锬a充了句,側著頭,兩眼發亮的看著他,似乎是在等著他的回復。 臨淵而見花畔?像是隨意組合的,卻是莫名的相配,臨淵內心掀動了一角,涌出了一種淡淡的喜悅。 神色有些莫名而鄭重:“我叫臨淵,臨淵羨魚的臨淵?!?/br> “我知道?!被ㄅ锨尚︽倘?,眉目盈盈,聲如空谷幽蘭那般悅耳動聽。 你知道?難道是故意這么說的。臨淵想著,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