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
游戲的玩法雖然很簡陋,但是隨處可見的彩蛋琢磨起來卻很有意思。游戲寵物蹦蹦跳跳的piapia音效,還有相當搞笑的嘆氣聲,都把云飛鏡逗得樂不可支。 云霄鶴眉飛色舞:“怎么樣,是不是還挺放松的?游戲開發者是我學長,他這個人很有想法,做出來的游戲學妹們都喜歡,我猜你也應該喜歡?!?/br> 云飛鏡已經被寵物兔子的表情特效笑得喘不過氣來,一時之間都抽不出多余的力氣回答云霄鶴。 看她玩得這么開心,云霄鶴不由語氣飛揚:“這個兔子只是初級寵物,你看看往后的寵物寶寶有沒有更喜歡的。要是有特別想要的種類,我讓那個學長專門開發一個,然后直接郵件發送……” “不用這么折騰,”云飛鏡趕緊拒絕,“我沒有那么多時間玩游戲?!?/br> “沒事,我是無理取鬧的甲方爸爸?!痹葡鳅Q渾不在意地說,“就是因為你沒有時間玩,所以才要直接用郵件發給你,把所有想要的寵物都一次集齊呢。這樣在玩膩之前起碼玩得痛快——” 話才說到一半,云霄鶴的就戛然而止。 剛才云霄鶴去廚房拿飲料,回來時忘了關房門,只要有人從走廊上經過,屋里的情況就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巧了,兄妹二人笑鬧的模樣,正好就被路過的云笙以及周海樓看了個正著。 云笙的眼神平平掃過眼前那一幕:“帶著meimei玩游戲呢?” 明明他沒用指責的口氣,臉上的表情也不帶任何評判的意味,但云霄鶴還是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像是每一個被抓住居然沒有學習的考生一樣,輕咳了一聲:“大伯……” 云笙反倒笑了一下,還回手幫他們兩個關門:“沒事,你妹學習很好了,不用再催她。多帶著你妹玩玩?!?/br> 云霄鶴哼哈地答應了兩聲,像是為了避免尷尬一樣,沖著云笙身后發怔的周海樓打了個招呼。 “表弟來啦?!?/br> 周海樓不說話,目光死死地盯著他們兩人不放,像是想錐破誰的皮膚,從血rou里掏出什么東西。 云飛鏡被他這種緊迫的眼神看著,下意識后仰了一下,有些敷衍地對他點了點頭。 云霄鶴:“……”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氣氛好像更尷尬了。 周海樓緊抿著嘴唇,視線發直地看向云霄鶴和云飛鏡。這對兄妹親密地坐在一個沙發上,云飛鏡手里捧著一個ipad,一半放在她手里,另一半則壓在云霄鶴的膝頭。 就在剛剛,周海樓親眼看到,兩顆腦袋親密地湊在一起。 云霄鶴對著屏幕上的cao作指指點點,云飛鏡則開心地開懷大笑。 他從來沒有見過云飛鏡的這副模樣。 周海樓印象里的云飛鏡,一直都是冷淡的、防備的、警惕的、不屑一顧的……有些時候還是飽含憤怒的。 后知后覺地,周海樓突然意識到,云飛鏡在自己面前,好像從來沒有過開心的樣子。 她……她一直都在受欺負,因為他的緣故。 云笙替自己的侄子和外甥女把門帶上。但即使那一幕已經被關在門板之后,周海樓的腳下也依然像是生了根一樣,死死地定在原地。 過了好半天,他才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跟上了前面的云笙。 可即使這樣,周海樓仍然忍不住頻頻回頭去看那扇緊閉的門。 門后是歡聲笑語,是一派祥和,是他本應該擁有,最后卻因為自己的愚蠢錯過的東西。 他們兩個在一起……可真像一對親生的兄妹啊。 對了,他們還都姓云。 是他,只有他,他才是那個外姓人。 第99章 在商言商 云笙其實注意到了周海樓失魂落魄的神色, 以及頻頻回顧的舉動。 不過他給了自己外甥最后一點面子,裝作自己一點也沒有發覺的樣子,什么話都沒有說。 云笙把周海樓帶到了自己書房,和他面對面坐著, 耐心地足足等待了周海樓一杯茶的時間。 茶杯不大, 捏在三指之間就更是顯得小巧玲瓏, 但因為水溫燙熱不能疾飲, 余香滿口更兼余韻無窮,云笙喝得很仔細,也很慢。 可是就是他動作再慢, 周海樓神思不屬的時間也未免太長了些。 云笙心里暗暗嘆了口氣, 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他扣了扣紅木的深漆書桌, 用響動提醒周海樓回神:“今天來找舅舅做什么?” 周海樓乍驚一下, 神智回籠。 他顯然已經琢磨過可能和云笙發生的對話, 對于云笙的問題, 周海樓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回答道:“我來看看舅舅?!?/br> 云笙心里明鏡一樣, 卻不多講什么。聽到周海樓這么說, 他也只是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行啊,你有心了?!痹企闲Φ? “你看吧, 看多久都行。要是實在看不夠, 舅舅今晚還留你吃飯?!?/br> “……”周海樓勉強回應:“那, 謝謝大舅?!?/br> 云笙微笑道:“一家人說什么兩家話?!?/br> 局面推進到這種程度,周海樓不免僵住了。 來之前,華秘書也不是沒有提醒過他, 可周海樓心里總免不了存一點期冀。 他希望云笙還是那個在他身后給他撐傘遮蔭,對他恨鐵不成鋼的大舅, 只要他愿意轉身,就能發現大舅一直在等他回頭。 他原本覺得云笙是會給他臺階下的,但是并沒有。 他和云笙打官腔,云笙也不疾不徐地和他談交情,一來一回,有去有往。 可是等不起的是周氏,所以最后沉不住氣的人當然就只有周海樓。 周海樓下意識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覺得喉頭抽緊發干。他垂下頭,澀澀地和云笙說:“大舅……” 云笙好脾氣地應答了一聲,凡所請求,無不允從。 周海樓說什么話他都接著,只是絕不主動提及伸出援手的事。 于是,周海樓的腦袋便埋得更深了些。他遲疑半晌,終于破釜沉舟般開了口:“大舅,你、你……求你幫幫我吧?!?/br> 這回他沒聽到云笙的應答聲,也沒聽到云笙說“好”或是“不好”。只有細細的水流聲響起,是云笙抬起手邊的小茶壺,把茶水注入周海樓面前的杯子。 “忙,倒是可以幫的?!痹企下龡l斯理地說。 不理會周海樓一瞬間露出的驚喜異常的表情,云笙不緊不慢地問了他一個問題。 “可是,小樓,你是以什么身份來求我幫你呢?” 周海樓不假思索道:“我是舅舅的外甥……” 云笙失笑:“我沒說過你不是?!?/br> “自古舅舅疼外甥,打斷骨頭連著筋。大舅幫外甥,那是應當應分的。 比如說,你之前不想回周家,那舅舅就做你的家長,給你找新學、安排新房子;假如周靖不做人事,要給你找個窈窕漂亮的小后媽,那大舅帶你去砸他的場子——這都沒有問題,可謂義不容辭?!?/br> 云笙端著茶壺的手十分平穩,他回過手肘來給自己續上茶,聲音不疾不徐,卻字字句句敲打在周海樓的心頭。 “可你要請我幫什么忙呢?” 周海樓終于醒悟過來。 云笙叫他一聲“小樓”,那他就是云笙的外甥。云笙可以給他安排新生活,可以送他出國,可以為他杠上他父親……但絕不會為他挽救大廈將傾的周氏。 提出這個要求的人也不會是“小樓”,而是“周海樓”。 他身體里留著一半屬于周靖的血,當他做“小樓”時,在云笙眼中,那段血緣關系就幾近于無的淺??;可他如果為周氏而來,那他“周靖兒子”這個身份,就將無與倫比地顯著。 云笙會幫外甥的前提,是因為他愛自己的meimei。 所以他恨周靖,甚至對此不屑掩飾。 云笙是不會主動伸手幫周氏的,他想送周靖下去陪云婉已經很久了。 周海樓說不出話來,周靖憔悴昏沉的病容、華秘書在聽說他要來拜訪云笙時那欲言又止的眼神,董事會里那些原本親切的股東叔叔,如今擺出的笑面虎似的神色…… 一張張人臉如同翻頁一般在周海樓大腦里閃過,令他的思緒空白一片。 云笙勸周海樓:“喝口水吧,嘴唇都裂了,最近吃了不少苦吧?!闭f到這里,他又低頭笑了一下,“——沒事,周氏破產了,舅舅也一樣養你?!?/br> “可是,”周海樓下意識道,“周氏不能破產……” “怎么就不能?”云笙挑眉,“你怕周家倒了,你再當不成自己逍遙浪蕩的公子哥?那倒也不必,你有兩個舅舅,還有小姨外婆,誰都不會看著你吃糠咽菜。等你回來之后,舅舅不但養你,還要管你呢?!?/br> “……” 周海樓終于忍不住露出了哀求的神色。 堅持下去太難了,還是哀求簡單;在大大小小的緊急要件里自己保持思考太難了,還是直接詢問華秘書簡單;在董事會的圍攻下支撐住太難了,還是來請求舅家的幫助簡單…… 年輕人沒有經驗、不知疾苦、毫無手腕,但總要有幾分氣性。 要是連點血氣也沒有,這輩子都成不了什么大事。 周海樓不知道,他如果此時一言不發,轉頭就走,云笙反而高看他一眼。 然而周海樓沒有。 他只是垂著頭,用一種自己都聽不下去的軟弱聲調懇求道:“大舅,求求你了……周氏,是我爸一生的心血啊?!?/br> 他父親已經臥病在床,時日不久,開顱手術和化療嚴重折損了他的健康,股價大跌一事又平地起風波地削去了他的威望。 失去了大部分權柄和財富的周靖躺在床上時,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老人。 原來他一直以來視為山岳的父親,竟然也是會倒下的。 從周海樓進到書房里來,云笙一直都不動聲色。然而聽到這么一句話時,以他的養氣功夫,還是不免氣笑出聲。 要是周海樓不是他外甥,這種屁話云笙聽多少句都不皺一下眉頭。但既然云婉是他母親——那他當著云笙的面說這話,合適嗎? 云笙瞇了瞇眼,一字一頓地說:“大家都說,周靖白手起家,是個人物。不過,小樓啊,你父親的周氏是怎么‘心血’起來的,別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嗎?” 周靖原本在云笙父親手下打工,后來虜獲了云婉的芳心,便帶著云婉的嫁妝出來自立門戶。 他雖然憑地產發家,但做成的第一筆單子卻是糧食轉運。當初北糧南調,周靖手里沒有流動資金,于是只好先賒欠著。 足足八百萬的賬目啊,那可是在三十年前。 那大半年里,用來抵著債務的不是什么借條和賬目,全都是云家的人情和臉啊。 糧食生意誰不能做,何況是虧欠著賬目,等著入賬后再還的空手生意?這里面的商機未必沒有旁人看到,但只有周靖做成,歸根結底,是因為他是云家的女婿。 周海樓對這件事就算所知不詳,但也多少了解一些,聽到云笙這么質問,他登時張了張嘴,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