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等云飛鏡按照隨機考場,分布找到自己考試所在的教室,心里就升起一點奇妙的感受。 她這回考試的位置還和她平時坐的位置一樣,靠窗,很透氣。普通同學可能會因為走廊里慢慢踱步的巡考緊張,然而云飛鏡已經很習慣這樣的感覺。 盡管云飛鏡從來不怕任何一場考試,更不會為一場區考緊張,但這樣習慣而舒適的安排,還是讓云飛鏡情緒很放松。 這張桌子的原主人大概是個俏皮的女生,她把桌肚里的課本卷子全部清空,卻留著兩三塊夾心巧克力,還有一張粉紅色的桃心小便簽。 ——考試順利,請你吃呀~ 波浪號后面還額外加了一個調皮的笑臉,笑臉梳著可愛的童花頭。 云飛鏡低頭發現了這份小小的驚喜,一時忍不住微微地笑。 當然,這份心意她領了。至于東西嘛……云飛鏡還是按照考試規則,把它們都主動上繳到了講臺上。 在順手把自己的書包也拎上講臺之后,云飛鏡一回身,視線就和下面的一個女生對上了。 兩人四目相對,云飛鏡有點意外地挑了挑眉。 那個女生是陳萍兒。 她是宋嬌嬌的好閨蜜,平時致力于找云飛鏡的茬。在被云飛鏡打了幾頓之后,陳萍兒終于學聰明了一點,知道對付云飛鏡要集齊一群人才行。 云飛鏡被陸縱逼到跳樓那天,就是剛從陳萍兒制造的麻煩中脫身出來。 不過自從陸縱在全校放下話去之后,云飛鏡就一直沒看見過她。直到現在見了面,云飛鏡才發現,盡管已經闊別小半月,可她長得還是一樣的丑。 盛華的考場安排,和普通的公立學校不一樣,不是按照成績前后分的考場。由于要顧及學生自尊心,不搞特別特殊化的緣故,盛華的考場一向是隨機分的。 換而言之,云飛鏡這樣的全校第一,也有可能同全校倒第一分在同一間教室里并排坐。 倘若不是這樣,陳萍兒絕不可能出現在云飛鏡的教室里。憑云飛鏡的考試成績,至少能甩她一整個樓層。 對于這點,陳萍兒心里大概是一點數都沒有。 她看起來已經完全忘了當初在云飛鏡手下吃過的那些虧,好了傷疤就忘了疼。在和云飛鏡雙目對視的那一刻,陳萍兒夸張地比了個“你給我等著”的口型。 她后面還說了一堆有的沒的,不過云飛已經鏡懶得看了。 等這場區考考完,她就會拿自己的成績單作為敲門磚,挨個叩響一三六九中的大門,選擇一個合適的學校把學籍置辦過去。 到時候,無論是陸縱還是嚴錚青,沒有人能再打擾到她的生活。至于一直以來都被充作炮灰的陳萍兒……她算哪個韭菜盒子? 樸素的黑色水性筆在云飛鏡指間靈活地轉了個圈,云飛鏡唇角不自覺噙起一抹笑意,已經開始期待起即將到來的考試。 對于這場考試,她不但不為此緊張,而且還感覺親切。 這可不僅僅是一場考試,還是她開啟新生活的鑰匙啊。 考試第一科的慣例就是語文。對于大多數同學來說,這都是一科送分上門的基礎科目。只要勤于動筆,寫寫作文、做做閱讀,平時再背一背古詩文重點,八九十分總是有的。 所以云飛鏡挺不理解,世上居然還會有舒哲這種語文不及格的家伙? 語文的單選題和基礎知識的掌握有很大關聯,在云飛鏡看來,它實際上是對語境語感的考核。她從小就打下了很牢固的閱讀基礎,因此看到混淆性的選項,從來都不發愁。 一般來說,假如她不能對某個語文單選給出百分百確定的結論,那她第一直覺的判斷就一定是對的。 這就是所謂的“語文底子”。 至于文言文閱讀方面的考核,對云飛鏡來說難度也不大。 她每天有整整兩個小時的時間花費在公交車上,算上等車時間就足足有三個多小時。 她沒有那么多的閑情逸致發呆或者玩手機。幾乎所有的碎片化時間,都被云飛鏡拿來背單詞、背古文、看文言文擴展閱讀的課外小冊子。 在語文英語上云飛鏡沒有投入太多大塊的時間,然而論起碎片化時間的利用,只怕誰都沒有她多。 就在云飛鏡奮筆疾書,唰唰翻譯著文言文的句子內容時,坐在她斜后方的陳萍兒也賊眉鼠眼地抬起了頭。 她舔了舔嘴唇,眼神朝教室前后溜了溜,悄無聲息地從自己的衣兜里摸出了一張寫滿蠅頭小字的、巴掌大的字條。 宋嬌嬌告訴她,這間教室里的監控前兩天就壞了,學校一直沒有來得及修。只要陳萍兒把這張字條丟到云飛鏡腳下,再大喊一聲舉報抄襲,那云飛鏡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陳萍兒咽了口口水,眼神在坐在教室最前方的監考老師身上轉了一圈。 每個監考老師胸前都掛著塑料的胸牌,陳萍兒眼尖,在監考老師進考場的瞬間,就確定了這位圓乎乎白胖胖,一臉與人為善聰明相的男老師,是被一中學生口口相傳的“笑里藏刀王啟航”。 別看他長得像一尊彌勒佛一樣,笑起來如同rou丸子,白白圓圓不沾事,實際上又嚴又有原則。 據說他們班同學每每被他的鐵血手腕整得鬼哭狼嚎。 他在學生之間這么出名,還是因為上一次在十三中抓出了一串作弊的學生。由于態度太過堅決,事情又搞得太大,十三中校長最后都親自出面說情。 那也沒好使。 要是云飛鏡這次犯在了他的手里……那就算她再能打,再能熬,成績再好也沒用了。 陳萍兒不自覺地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竊笑。她草草把手里的字條揉成一團,然后無聲地垂下手臂,準備稍稍用力,動作平穩地把紙條彈到云飛鏡腳下。 她做壞事做得太認真,屏息凝氣,萬分專注。正因如此,陳萍兒的精力全都集中在講臺上的王啟航老師,以及自己手里的字條上,絲毫沒能注意到其他動靜。 她當然就沒發現,有一只黑烏烏的大馬蜂飛錯了路,一頭撞進了考場洞開的窗戶,嗡嗡在教室中巡視小半圈后,橫沖直撞地沖著陳萍兒的方向飛來。 答卷的學生們注意到了馬蜂振翅的特殊響動,很快就有人抬起頭來,眼神跟著馬蜂的方向走。 王啟航老師自然也注意到了這股sao動,他很快就把注視點集中在馬蜂身上。然后隨之而來被王啟航著重注意到的,就是動作緊繃僵硬,渾身透出一股不自在勁兒的陳萍兒。 現在滿教室的同學里,有一小半的人眼神往天花板上飄,是怕挨馬蜂蜇;另一半的同學腦袋埋得低低的,全神貫注抵在答卷子。 然而陳萍兒…… 王啟航老師的經驗何其老道,幾乎一眼就能看出這個女生的目光方向不對勁兒。 就在他馬上大步走下講臺之際,那只黑烏烏的馬蜂不知道接收到了什么錯誤的信號,突然迅猛地俯沖下來,落在陳萍兒的腮幫子上不動了! “小心??!”旁人七嘴八舌地對陳萍兒提醒著。 “啊,蜜蜂!” 陳萍兒還在小心調整著自己手里字條的角度,毫無提防的感覺臉頰癢癢的。她隨便在臉蛋旁邊揮了揮手,這才發現自己眼前居然飛舞著一直嗡嗡的黑色大馬蜂! 她本來做這種事就很心虛,猛然經此一下,身體猝不及防地往上一彈,幾乎就要跳起來,手心里的字條也自然而然地落了地。 馬蜂防御性地繞著陳萍兒巡視了兩圈,最終還是調轉了頭,像是不屑于她能對自己產生威脅一般,義無反顧地飛出了窗外。 這位罕客氣勢洶洶地飛遠,除了驚魂未定之外,沒在教室里留下任何其他痕跡,就好像是專程為了到陳萍兒面前嚇唬她一下一樣。 不……它留下了其他的痕跡。 就在坐在后排監考的女老師要求大家收心考試之際,王啟航老師已經不動聲色地走下了講臺。 他站到陳萍兒身邊,俯身撿起了那張被揉成一團的字條。 “這是怎么回事?” 第22章 報應不爽 陳萍兒剛剛從馬蜂在自己臉蛋旁邊轉悠的情況中回過神來, 此刻正心有余悸,連反應都比平時慢了半拍。 在聽到王啟航的質問聲后,她下意識地朝著聲音的方向皺眉抬頭,第一眼就看到了王啟航老師手里的那張字條。 在目光對上那張字條的時候, 陳萍兒甚至還不自覺地握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腦袋里劃過一個近似智障的念頭——哎, 我原本想扔給云飛鏡的小抄呢? 直到下一秒, 和王啟航老師意味深長的視線相對時,她才渾身僵硬,猛地反應了過來。 她的字條現在正捏在王啟航的手里! 確實如她所愿, 這張字條被王啟航發現了。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把黑鍋扣到云飛鏡頭上! 王啟航把手里搓成一團的小抄展開, 看了一眼, 接著就慢條斯理地伸手去拿陳萍兒桌上的卷子。 陳萍兒一個激靈, 慌忙用手死死地抵住。 后排監考的女老師已經發現了陳萍兒這里的異動, 她向前兩步, 有點遲疑地說:“王老師……” 這個女監考是盛華本校的, 早就聽說過王啟航的名聲, 很清楚對方堅決想處理這件事情,自己是攔不住的。 上次王啟航監考十三中時, 十三中已經顏面掃地過一回。這次他當場抓住盛華的學生搞小動作, 女老師自己也連帶著臉上無光。 想到這里, 她當即恨恨地瞪了一眼陳萍兒:這些學生亂出什么幺蛾子。學校都特意把王啟航分配到語文監考, 結果他們居然連語文都抄? 王啟航伸手扯了那張卷子兩下,始終沒能拽動。面對明擺著和他對著干的陳萍兒,王啟航老師也不生氣, 語氣甚至還非常和藹可親。 他對后排的女老師說:“劉老師,麻煩你去找一下巡考?!?/br> 做過學生的人都知道, 考試時的小動作被本教室老師發現或許還能商量,吃個警告或者提前交卷就能擺平。 但是這種行為一旦被上報巡考,那這事就大了! 陳萍兒猛地顫抖了一下。 “老師別……” 王啟航低頭看了這個女學生一眼,臉上依舊笑瞇瞇的,像是個和氣的發面白饅頭。 “你們都大了,有主意,什么事都敢干。但大人的世界里,做錯事就是要承擔后果的?!彼麡泛呛堑嘏牧伺年惼純旱淖烂?,“坐下吧,老師沒罰你站?!?/br> 陳萍兒寧可被他罰站!罰拿大頂都比現在好! “我錯了,老師,別叫巡考,我不想被記檔案……”陳萍兒懇求著仰起頭來,淚花都已經被嚇了出來。 盛華的學風管理很松,盡管每個人都有八套不同致使的校服,但平時穿不穿校服都隨同學的便。 在這樣的風氣下,女生化妝就更是家常便飯。王啟航低頭一看,發現小姑娘打扮得花里胡哨,連眼線都快給哭花了。 ——這么成熟的裝扮,也實在很難讓老師把她當學生看。 “考試作弊是沒有商量的?!蓖鯁⒑铰朴频卣f,“你們學校都特意把我安排到語文考場了,你們怎么還抄呢?我就不理解了,語文有什么好抄的,中國字不認識嗎?” 女老師原本磨磨蹭蹭地去叫巡考,一聽王啟航這種不給面子的話,臉上騰地一紅,腳步都不由得快了三分。 陳萍兒慌亂地左右轉頭,卻只看見滿教室同學噤若寒蟬的模樣。 同考場的同學們,不管有沒有心思寫卷子,此時都整齊劃一地伏在書桌上,乖巧得像群鵪鶉。 學生是很會趨利避害的。就算心里再好奇,再想看熱鬧,他們也能敏銳地察覺到哪個老師不好惹,哪個老師的笑話看不得。 陳萍兒最后一點期冀的目光,終于在女老師沒過來說情,反而走出教室,去叫巡考時斷掉了。 她腦海里從被抓住起,就緊緊繃著的那根弦,終于也同時斷掉。她慌亂地搖了搖頭,不管不顧地說:“不是,不是我要抄,不是這樣的……”